荆州,别将我挽留!(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第二天傍晚,小倩果然来到“北岸”。李浩倡把她安排在一个包间。 “一个人,要什么包间,太浪费了吧。”小倩说。 “难得小倩单独来我店里吃饭。我肯定要高规格接待啊!想吃什么?随便点。”李浩倡把菜谱放到小倩面前说,“还是老规矩,像以前给你们当专职服务员一样,今天我还是给你当专职服务员。” 在吃饭前,李浩倡把钱递给小倩。小倩一看,递过来的钱明显比昨夜买冰的钱多。她动了动手,要退回多余的钱。李浩倡一把按住。冲她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小倩告诉李浩倡,这东西一次不能吸多,也不要吸得频繁。 “这些艳萍姐都应该告诉过你。唉,艳萍姐胆子大,那次溜多了点……”小倩再次提到胡艳萍。 李浩倡压住自己的情绪,说: “小倩你放心,我不会吸很多,也不会常吸的。画画没灵感的时候,我会来一点。” “据说你们艺术家为了追求灵感,有时候会吸点让你们兴奋的东西。”小倩问。 李浩倡点点头,还说,他吸这个东西,绝对是在家画画的时候,不会在外面吸。 “小倩啊,不如这样,你把我介绍给三儿,我以后直接找他,就不用麻烦你了。”李浩倡说。 “把你介绍给三儿不是我说了算,主要看他愿不愿意接触你。做这号生意的人,谨慎得很。不摸清楚你的老底,不到他百分之百相信你,才不会卖东西给你!”小倩说 李浩倡对小倩说,自己溜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来是胡艳萍给他冰;现在是小倩给他,大家早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倩点了点头,答应什么时候碰到三儿就说说这个事。 小倩离开“北岸”不久,李浩倡到了“糖果”。他想早点在这里碰到三儿,把照片和人对上号。 但是,不论李浩倡怎么在“糖果”东游西荡,他还是没看到那张他想看到的脸。 他却碰到小倩。他拉着小倩到外面说话。 “你给三儿说我的事没有?”李浩倡问。 “浩倡哥你好着急!这些事,我明天会告诉你的嘛。刚刚和他说了,他说既然是艳萍姐和我的朋友,我什么时候带你去和他认识都可以。至于直接在他手里拿东西的话,等几天再说。!”小倩回答道。 “为什么”李浩倡问。 小倩说,从艳萍姐那次出事后,三儿将近三个星期没来“糖果”,那是他在躲风头。最近几天人虽然来了,但都没带东西来。他这几天是在试探风声,也是告诉买家:我还在,我回来了。如果这几天没事的话,他马上就会在“糖果”出货的。 “他狡猾得很!”小倩说。 “那昨天你给我的东西哪里来的?”李浩倡问。 “东西肯定还是他卖给我的。但不是在这里,是在我上班的路上……这些细节,你就不问那么清楚了。等哪天三儿卖东西给你,你都会知道的。” 李浩倡点点头。 “既然他说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李浩倡说,“小倩我们进去吧。” 两人返回“糖果”,在进大门的时候小倩突然说了一声“这么早就回去啊?” 她在和谁打招呼。 对面一个身材不高穿件耐克羽绒服的短发男子,稍微停顿一下脚步,说: “小倩啊!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回来和你喝酒。” 原来小倩打招呼的对象是他。 李浩倡和他擦肩而过。 这个人在哪里见过?就在李浩倡觉得他面熟的同时,在治安中队看到的那张照片也瞬间闪现到脑海。 三儿,这人是三儿! 李浩倡有股冲上去摁住三儿的冲动。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金队长和他设计的行动计划,是李浩倡近期认识、接触三儿后,在他出售冰给李浩倡的时候,让暗中一直尾随李浩倡的行动小组成员,抓三儿个现行。 “你看你看,刚刚和三儿哥碰面,怎么就忘记给你们两人做个介绍呢。真是没反应过来。”小倩懊恼地说。 “原来他就是三儿啊!没事,早几天晚几天没事的。”李浩倡说。 回到“糖果”,李浩倡找了个位置,坐那里心不在焉地喝啤酒。那震耳欲聋狂放的音乐,他充耳不闻。看他那慵懒的样子,简直置身在这个舞厅之外。 不时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他请她们喝酒,但委婉拒绝和她们跳舞。 既然三儿这几天不卖货给自己,那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回“北岸”或者家里看看考研的书。李浩倡喝完手里的啤酒,走出了“糖果”。 第二天李浩倡和金队沟通了一下情况,金队说:不着急,等着三儿和你联系。“糖果”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一切自然一点好。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干净,下午天空又时断时续地飘起了雪花。2001年最后一天,又是一个雪花飞舞的日子。 下午,曹佩璐打电话到“北岸”定了二十多人的座。傍晚,曹佩璐带着一大群原来的同事来到“北岸”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曹佩璐坐到了钢琴前。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的韵律从钢琴里欢快地涌出。大厅里的好多孩子,被钢琴曲感染,拍着手跟唱起来。曹佩璐看了一眼站在吧台边的看她弹琴的李浩倡,微微一笑。 曹佩璐继续弹琴。等一曲终极了抬头看向吧台,李浩倡却不见了。 李浩倡此时正在一个包间打电话。他刚刚接到小倩的电话,说三儿来了,要拿东西快来。 “今天可以直接在他手里拿东西吗?”李浩倡问。 “废话,肯定啊!要不然喊你来糖果干什么。喊你来就是让你们见个面,以后直接联系。快点啊,三儿说他今天不会在糖果呆很长时间……”小倩说。 李浩倡立即和金队联系说明了情况,让他准备行动,然后步行去“糖果”。 走进“糖果”门口后,李浩倡拂拍头上、身上的雪花。借着这个机会,他看了看四周。一个行动组的成员,站在他左边不远处正抽着烟。有一个行动组成员在这里,那整个行动组成员都会在这里。 他们应该准备好了! 小倩带着李浩倡进了最北边一个包间。包括三儿在内,包间里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三儿哥,浩倡哥。”小倩对李浩倡和三儿说。 “我认识,‘北岸’的老板。”三儿淡淡地说。 “以后要东西,那我就直接找你了。”李浩倡说。 “好说!今儿要几袋?”三儿问。 “三袋吧”李浩倡说。 三儿边上的年青人弯下腰,从他身后的沙发下,掏出三个透明塑料袋。袋子如Zippo打火机大小,里面装着冰块样的东西。 年青人正要把东西交给李浩倡,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简单说了几句,他对三儿说,外面有人要货,他要送货。三儿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对他说,外面要多少,那他就再到沙发下拿多少。 年轻人弯腰去拿货。就这这时,包厢门被撞开。三个行动小组的成员站在门口。两人举着枪,一人在摄像。 “别动!高举双手,放到墙上!”行动小组成员厉声命令道。 “小倩你们害老子!”三儿扔掉手里的袋子,一下跳到沙发上,猛地向窗子撞去。 李浩倡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刚站起来伸手抓到三儿后背上的衣服,三儿转过身来,一刀捅向李浩倡。李浩倡本能张开左胳膊去挡,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扎在小臂上,有点凉有点痛。 三儿扔掉手里的刀子,拔腿向南狂奔。 长年运动加身高腿长,即使胳膊中了一刀,李浩倡离三儿距离也越来越近。追赶到便河东路和沿江路交叉口,三儿急转向东,李浩倡向前跳起来,抓住三儿皮夹克后领。 在后面追赶的小组成员听到一声尖利刺耳的刹车声,看到一辆由东向西行驶的白色小汽车,撞飞了三儿和李浩倡。他们高高飞起,落在沿江路北边的行道树下。 李浩倡在抓住三儿后领一瞬间,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同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被高高抛起。 他知道自己在仰面飞行。天空是纷纷降落的雪花,雪花里的路灯像一个橘红色毛线球,缓慢向脚的方向飞去。一棵树伸着覆盖着白雪的树枝,好像要拥抱他似的。李浩倡也想伸出胳膊给它一个回应,可他胳膊不听使唤。 完全没有了力气,人也感觉特别累!李浩倡只想闭眼休息一会。在闭眼休息的一瞬间,飘着雪花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胡艳萍的面孔。李浩倡叫了一声“胡艳萍”,然后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到十分钟,李浩倡被送进一医急救室。虽然伤者左胳膊流出的血弄满全身很吓人,但是这点外伤在医生眼里不算严重,急诊医生很快清创缝合,完成了手术。在这个过程中,急诊医生初步诊断,病人在被车撞击的过程中,心脏受到外伤。急诊医生一边交代护士赶快联系曹医生,一边进一步给伤者拍片确诊。 曹佩璐刚进医院门诊大楼,就接到急救室电话。她几乎是小跑着赶到急救室。她知道,病人的心脏情况一定很严重。要不,急诊室不会电话直接联系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躺在急救室的竟然是李浩倡! 晚餐开始不久,那个在吧台冲着自己微笑的男孩子,现在竟然浑身是血躺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意识到自己是来抢救李浩倡后,曹佩璐深呼吸几次,稳定住情绪,立即投入到抢救中。 简单了解浩倡情况后,曹佩璐拿起胸片,清楚看到一小片破碎的肋骨扎到浩倡的心脏上。浩倡的情况很糟糕,曹佩璐仿佛看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闪烁着寒光的刀锋,随时可能割断他的脖子。 浩倡,坚持住,我来救你!死神有镰刀,我有手术刀!我一定用我的手术刀,打败死神! 曹佩璐在心里默默给浩倡和自己打气。 诊断结束后,曹佩璐她立即通知大家,把伤者火速转入手术室,立即手术! 送浩倡来的是几个警察,在手术室门口恳求着曹佩璐尽最大努力抢救伤者,保他平安。 曹佩璐向他们坚定地点点头。 浩倡是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这样的身体条件对手术是很大的支持。 一切准备就绪,佩璐准备手术。 这是个漫长且复杂的手术。在这个手术中,有几次浩倡的心脏停跳,曹佩璐都尽全力让心脏复苏。有时候,却又要对浩倡采取可控心脏停跳措施。曹佩璐采用0.2mg/kg腺苷静脉注射,诱导伤者产生约20秒左右的心脏停跳,这样她可以在伤者心脏静止的状态下精确进行最关键的缝合。 在这个手术中,她采用了最大胆的方案、用到了自己最精湛的手术技艺。 做完手术,曹佩璐走出手术室,赫然发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安歌和北川。 “哥哥情况怎么样?” “浩倡情况怎么样?” 询问情况的同时,安歌更是抓住了曹佩璐的手。 “手术很成功,浩倡的情况已经稳定!”曹佩璐回答。 “太谢谢你了,佩璐姐!”安歌握着她的手说。 “谢谢你,佩璐!”北川说。 “我们之间,用得着说谢谢吗?!”曹佩璐微微一笑。 曹佩璐坐到走廊边的椅子上,掏出纸巾,擦去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见曹佩璐坐下,几个送浩倡来的警察,围着曹佩璐连声道谢。在这件事上,他们对浩倡最为愧疚,心也一直揪着。现在他们听到浩倡手术后情况稳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待会李浩倡送ICU病房,你们在走廊看看他就回家休息吧。”曹佩璐对安歌说。 安歌点点头。 “你们怎么知道消息的?” “北川原来的同事通知我们的。”安歌指了指小金他们几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曹佩璐看看小金,又看看北川。眼里满是疑惑。 “等会告诉你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北川回答道。 三天了,李浩倡还是没有醒过来。专家会诊,依然找不出原因。 一个星期后,李浩倡还是没有醒来! 曹佩璐心里开始焦急,但她不能露出丝毫焦急的神情。为了安慰安歌,她告诉安歌,李浩倡被撞击,造成了严重的脑震荡。过不了几天,他会苏醒的。 曹佩璐回武汉那天,李浩倡依然没有醒来。回武汉后,她把李浩倡的病情资料,发给世界各地的老师、同学,期盼他们能给她一点建议。 以后,曹佩璐每周回来一次,观察李浩倡的病情。李浩倡依然没有醒过来。 春节将至,大家陆续回家。除了不能回荆州的楚雄和还没回荆州的紫琼,其他人都到医院看望过李浩倡。西宁、林夕子,南山,长春每天都到医院。哪怕仅仅是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坐坐,大家也坚信李浩倡能感知到大家一直和他在一起。 腊月三十上午,最晚回到荆州的紫琼,直接开车到了医院。 在她一再要求下,护士给她穿上隔离服,套上鞋套,戴上口罩和隔离帽,才让她进到李浩倡的ICU病房。 看着身上缠着线、管,脸上罩着氧气面罩毫无反应的李浩倡,紫琼握着李浩倡手,泪流满面。她想,如果不和李浩倡离婚,他肯定不会回荆州;那他也不会有遇到那些人那些事以及发生在那个夜晚的那场车祸。 无论现在她和李浩倡关系如何,曾经,他们相爱过、他们是夫妻。现在,她握着浩倡的手泪流满面的百感交集,旁人无从体会。 从病房出来,紫琼抱住和田,哭出声来。和田送紫琼回到她的车里。紫琼关上车门,俯身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那个常常望着自己无声微笑、笑起来有点腼腆得男人,会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吗? 和田没有敲窗去劝慰她。这个时候,紫琼哭一哭更好,人的情绪需要宣泄。 吃完团年饭,到坟头烧点纸钱和点个灯、拜祭一下已故的亲人,是荆州过年的风俗之一。 曹佩璐吃完团年饭,去医院观察李浩倡情况。 北川值班,没有回来。安歌一人在医院守候着李浩倡。曹佩璐让安歌早点去江边,拜祭外婆。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没有醒来。 想到平安夜自己要对他说的话没说,曹佩璐现在觉得简直是个无可挽回的遗憾。 无可挽回的遗憾?那意思是李浩倡再也不会醒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曹佩璐在心里暗暗骂了句: 呸,愚蠢!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李浩倡到底改能不能醒过来。如果李浩倡现在能听见她说话,只是没有能力反应,她却不说,而后李浩倡情况恶化永远醒不来,那才是最遗憾的遗憾——她错失了她知道且能把握的机会! 不能错失机会。现在就去对他说!也许,他能听见! 曹佩璐穿戴好全套防护服走进ICU病房,远远看着李浩倡满身线、管,安静地躺在床上,涌上心头的全是心疼。他走近李浩倡,抓住他的一只手,捧到自己双手里。 这个躺在面前的男人,他腼腆又调皮,阳光又坦诚,始终像个孩子一样善良。 是不是善良的人总要承受比常人多的苦难?如果真是这样,这世界谁来善良?! “李浩倡,你知不知道,第一次在文理学院足球场边和你见面,你给我留下的是什么印象?想到那天的你,就会想到那天的太阳和穿过校园里的风——阳光、清新!”曹佩璐想起和李浩倡第一次见面,情不自禁俯身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虽然你留下了电话号码,但是我好长时间都没打。我想,我们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哪知,我们还是有了交集。没想到,我第一次参加你们的聚会,就认识了你们这群有趣的人。 “也认识了外婆这个美术界殿堂人物。原来外婆抚养大的你,就该那么纯真又情感细腻!更认识了紫琼,你未来的妻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对她颇有好感!后来我想,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也喜欢一切喜欢你的人。 “随着时间地流逝,我越来越希望遇见你,越来越喜欢和你说话。你抑郁症复发,我真心疼、着急。你到上海的那段时间,我每天和上海同学通话问你情况。最多一天打了十六个电话。她笑话我说:别对人家那么上心,人家老婆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你是不是有点过了?也许过了,但我是真惦记你,放心不下! “我也知道,我不能和你有更多、更亲密的接触,毕竟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太多的往事涌向心头,曹佩璐也不管自己是否啰嗦,一一说出来。 “我不想弄明白我是不是喜欢上了你。如果我弄明白了我是真喜欢你,理智会约束我不会继续和你交往。其实,那时的我在自欺欺人!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心里不清楚。
“还记得去德国前,我们在江津湖边的拥抱吗?那时我人生里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拥抱。那一刻,我有点眩晕。 “在德国,很多个孤单的夜晚,我常常回想起那个拥抱,幸福又害羞!甚至觉得不道德——我怎么和一个有妻子的男人那么亲密?在莱比锡,我还梦见过你。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你问我,说好回国第一站落深圳,为什么没去,那是因为你不在深圳了。你不在的深圳,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你离婚得消息后,我心疼又居然有些许高兴。你是个善良的人,离婚对你肯定是一种伤害;离婚后你恢复单身,那无论我和你有怎么亲近的交往,都是理所当然的。我没心理包袱了。这就是我高兴的原因。 “回来看到你和胡艳萍的交往,我知道你在放纵自己。你沦陷在rou欲的享受里。你想用这种享受来冲淡、麻痹离婚对你的伤害。 “对这种情况,我感到痛心和惋惜。我怒斥你浪费天赋和外婆留给你的遗产,那是我喜欢你!不想让我喜欢的人沉沦下去。 “…… “李浩倡,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要为胡艳萍讨一个公道。但是,你不能老躺在这里啊!你都躺了两个多月了!你知道吗,今天是除夕了。再躺一天,就又是一年了! “李浩倡,醒来吧!醒来了,我陪你散步、和你聊天聊天。你肯定不知道,我喜欢和你聊天。我还要把圣诞夜没对你说的话说出来。你想知道我那夜要说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李浩倡,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如果你听见了,你可以用眨眼、转动眼珠、握我的手指和说话任何一种方式告诉我!” 说完,曹佩璐抬起头,把自己右手的食指放到李浩倡的掌心,然后看着李浩倡的脸。 李浩倡眼球转了转! 曹佩璐惊呆了!几秒后才说: “李浩倡,你是真听见我说话了吗?如果是,请你再动动眼球!” 李浩倡的眼珠又转了转,眼皮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同时,曹佩璐的食指被李浩倡握住! “李浩倡,你真的听见了!”曹佩璐压低着嗓子叫了起来。 病房的护士听见曹佩璐说话,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她看到两串泪水从李浩倡眼角流出、艰难地睁开眼睛。 “怎么啦?醒了醒了!太好了,曹医生!”护士叫道。 曹佩璐掏出手机,拨通安歌电话,对护士说: “电话通了你只说一句:你哥哥醒了!” 然后,她蹲在床边,把李浩倡的手贴到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 安歌肯定是从医院大门口跑进来的,到病房门前的时候,大口喘着气,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不顾曹佩璐的阻拦,匆忙穿上整套的防护服,冲进病房。她抚摸着浩倡地脸,叫着他的名字。 浩倡再次睁开眼睛,艰难地对安歌露出一个微笑…… 在曹佩璐和护士的劝说下,喜极而泣的安歌离开病房,到走廊上上打电话,告诉大家,李浩倡醒了。大家一听都要过来,曹佩璐在电话里一一劝大家不要过来。 “他刚刚醒来,情况不稳定,人也十分虚弱。你们来了,他情绪激动,不利于他恢复。等他恢复几天,你们再过来吧!” 结束通话后,紫琼没有犹豫,立即赶到医院。在病房里,她看到的李浩倡,还是和上午看到一样,满身是线、管,脸上带着氧气罩。 “他只清醒了一小会,已经睡着了。”看到紫琼遗憾的表情,曹佩璐安慰她说,“没事的,情况会越来越好,过几天你就能和他说话了。不着急!” 送走紫琼,安歌和曹佩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 “先前,也不是没人和他说过话,可哥哥没反应。佩璐姐,今天你和他说了多久?居然唤醒了他。真是太好了!”安歌还处在激动中。 “事物都是由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先前,你哥哥身体还没恢复,也许他听见了,但没做出反应的能力;今天我说得多点、时间长点,加上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他有了做出反应的能力。”曹佩璐回答。 “你和他说了多久,佩璐姐?”李安歌问道。 “从你离开到护士给你打电话,我一直在和他说话。” “那么久?你到底和我哥哥说了些什么?”安歌继续问。 “有些话是我平常想说没给他说的;还有些话,是平安夜我和他一起吃晚饭时,想和他说却没说的……” “那到底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曹佩璐问。 李安歌点点头。 “好吧……”曹佩璐想,不知道浩倡听没听明白自己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现在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李安歌也好,至少这世界除了李浩倡,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听完她的讲述、看着身边的曹佩璐,李安歌觉得哥哥遇见她,真是哥哥最大的幸运。如果这次曹佩璐不回来,哥哥的心脏手术不是说一医没医生做,起码手术效果没这么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是哥哥的救命恩人。 不仅仅是这次,哥哥的抑郁症,也是她发现并在她的帮助下确诊的。 哥哥在这次车祸之前,振作起来认真学习、准备考研也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之下才行动起来的。 在哥哥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出现在他身边,然后帮助他度过难关! “佩璐姐,你真是哥哥的救星!”李安歌忍不住说。 “说得这么夸张?我有这么大的能力?” “你有!”李安歌说。 曹佩璐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哥哥面前,先前她也疑惑过。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一个关心你、喜欢你、爱你的人,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从医院出来后,紫琼开车漫无目的地向前,遇到红灯就向右。几个右拐后,车上了BJ路。路过广场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广场燃放鞭炮和烟花。在广场南边,城管划出了一块区域,供那些觉得“过年放点鞭炮烟花才有过年气氛”的市民燃放鞭炮。 她把车停在便河西路路边,看着广场上空五光十色的烟花一朵朵怒放,想起了“北岸”开业头年大年初一的子夜。她抱着李浩倡的胳膊和他坐在一号卡座,观看广场上怒放的烟花。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烟花会是什么颜色和形状,就像我们未来的生活!”那天,李浩倡看着烟花这么说。 现在,自己坐在车里看着烟花,李浩倡却躺在病房里。 天空爆炸的烟花,在紫琼的车玻璃上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在玻璃另一边的车内,泪水在紫琼脸上奔流而下。 李浩倡被唤醒后,曹佩璐每天都来和他说会话,回忆以前的事,直到五天后回去上班。 多年后,李浩倡告诉曹佩璐。其实在除夕夜曹佩璐向他说那番话至前,他也听到过有人讲话。但是在无穷无尽黑乎乎不见光亮的一片混沌中,他没力气做出任何一点反应。 除夕夜曹佩璐持续的说话,先是唤起了他的意识,然后他开始追随这声音。为了离这声音近点,他在那片黑乎乎的混沌里奋力游向这声音。 追赶声音太累了,他甚至希望那声音消失了,那样他就有了放弃的理由。但是,那个声音一直在!他只好坚持。最后他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冲破混沌,见到了说话的人! “如果不是你一直坚持呼唤我,我也许就留在了那片混沌中!”每次回忆除夕夜的呼唤,李浩倡都会用这句话做结束语。 大年初三,在贴着李浩倡耳朵说话的时候,曹佩璐居然听到李浩倡叫了声“mama”。曹佩璐出病房后,和安歌说起这件事,安歌说哥哥应该说的是别的。因为爸爸mama这两个词是他们兄妹俩内心最想喊又最不愿提及的两个称呼。 一年后,李浩倡告诉曹佩璐,他确实喊的是mama两个字。在曹佩璐贴着他耳朵说话的时候,李浩倡看到了她雪白脖子上的那颗红色的痣。这颗痣和无数次梦境中mama的那颗痣一模一样。恍惚中,李浩倡以为在梦中,以为mama又在亲吻自己,于是呼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