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六十三六十四)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店里坐坐?” 李浩倡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长春坐到沙发上,陪李浩倡喝茶。李浩倡问了问长春公司生产的事,他只是回答说,现在生产还正常,至于销售如何,他问过老刘,不怎么理想。 “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呢。” “昨夜有点失眠,没睡好,没事!”李浩倡回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从去年南山的“金手套”工程直聊到今年楚雄的出逃。仅仅一年,三人离开了荆州。 这一年的变化之大,有点让人始料未及! “我来给北川打个电话,让他下班了到我店里来,我们三个一起坐坐。” 北川还没进店,在店门口就看到了茶几上的几盘凉菜和一瓶白酒,走进一看,办公桌边还放着一箱啤酒。 长春没有说话,倒了两杯白酒,一杯递给北川,一杯放到自己面前,然后转身,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李浩倡。 好一会儿,三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酒。外面的路灯亮了,行道树把路灯的光影破碎成一地的斑驳。 还是北川开了口,问起了李浩倡的深圳之行。李浩倡回答说,深圳之行最大的遗憾是没找到南山。 李浩倡喝了一口酒,说:“我觉得,他肯定在深圳,只是不想见我!” “南山走了、西宁走了、楚雄也走了。以后,想喝酒想找个伴都难了……”长春说。 “不是还有我们两个吗?”北川说。 “你?十次喊你喝酒就有九次你脱不开身。李浩倡又不是喝酒的人。” 李浩倡拿过一个塑料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说: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喝酒的人。” 北川想把李浩倡的酒杯拿走,不料被李浩倡把他的手推开。从他推开自己手的力度来看,他似乎有点生气! 李浩倡一仰头,一口喝掉半杯! “让他喝吧!上次楚雄约我们在红星路吃饭,他也喝了一杯白酒!”长春挥挥手说。 从进店开始,大家似乎一直避着说起楚雄,现在长春还是提起了他。 “现在想来,楚雄其实早就想好了什么时候离开荆州。约我在拥军路喝啤酒、要我给他买包、约我们几个在红星路宵夜,那是在向我们告别啊!”李浩倡说。 “可惜,那天有行动……” “你总是日理万机!”李浩倡对北川说。 北川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浩倡,别这么说北川!”长春说。 “你们觉得,楚雄到底是什么原因贪污了公款?平常也没见他大手大脚花钱买什么贵重物品和大件啊。”长春既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他弄出这么大的窟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弄出来的;那就是说,他应该是长时间才弄出这么大的窟窿。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点迹象来。”长春继续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怎么没迹象?多得是……” “什么迹象?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不等李浩倡说完,长春一下子站起来,打断李浩倡的话问他! “三年前,我上船的时候,楚雄还不会打麻将,回来两年里,我们聚会,十次就有九次他都会接到打麻将的电话。周末见面,哪一次不是睡眼惺忪。问他,总是说前一晚和朋友‘手谈’了半夜……”接着,李浩倡说到了楚雄说漏嘴那次,他在“楚贤居”和陈总玩“押单双”的事,也说到了上次和“沙隆达”比赛后,“跛哥”带来一个小兄弟说半夜在“楚贤居”大门口,遇见楚雄到那里打牌。 “你知道得这么多,怎么不早告诉大家?”北川有点激动了! “原来谁往那方面想!未必你就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可疑之处?”李浩倡也火了,“他最怕你说他,你要是早点发现了,早点劝他,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事!” 想到那次半夜从城里跟踪他到园林东路的“楚贤居”,北川觉得,楚雄挪用公款打牌赌博,到最后携款潜逃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那时候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想到这里,北川狠狠给自己脑袋来了一巴掌。 “唉,我们都大意了、粗心了!我一直把心事放在那些有可能犯罪的人身上,却从没怀疑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也有人会……”北川越说越懊恼。 “是不是你也发现过什么蜘蛛马迹,现在想起来有点懊恼?”李浩倡说,“最近两年,你一直说工作忙,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家的事你是不是往心里放得越来越少?刚刚还在质问我,现在是不是该检讨你自己了?!” “别说了,浩倡……”北川低声嘟囔着。 “别说了,浩倡!”长春也在一边说。 但是李浩倡越说越激动,控制不住自己。他走上前,扳住北川的肩头,一连声问: “你是不是觉得惭愧?!你是不是不关心兄弟?!……”他猛地往后推了一把北川。北川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是不是想打架?!”北川左手抓住李浩倡肩膀,问道。 “来啊!”李浩倡一拳打到北川脸上。 北川来不及躲避,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没等李浩倡打来第二拳,北川也给了李浩倡一拳。 李浩倡只是感觉到了下巴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并不觉得疼痛。在这个撞击下,身体有点摇晃,向后倒去。 “别打了!”,身后的长春喊了一声,抱住了即将倒下的李浩倡。 夜晚,李浩倡到家的时候,尽量不弄出声响。在浴室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肿胀的右脸和还渗着血水的左下嘴唇。 刷牙的时候,嘴唇和口腔里的伤口疼得他不停地吸气和哼叫,他只好草草了事。走到花洒下,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他才停止了哼哼。 李浩倡很喜欢这种感觉。童年的时候,外婆给自己洗头,都是让自己俯身在她老人家的膝头,她老人家一手提着水壶冲水,一手来回梳理按摩自己的头发。那温暖的水流、轻柔地按摩,让人心平气和、让人安静。有几次,自己差点睡着。 李浩倡轻轻推开卧室门的同时,紫琼“啪”的一声打开床头灯——原来紫琼并没有睡着,一直在等他。 看到李浩倡肿胀的脸嘴唇,紫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李浩倡向她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吸着凉气,简单地向他讲述了和北川的“拳击赛”。 紫琼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抚摸着他的脸。 “难得你们两个人用拳头表达一下情绪!读书的时候,楚雄和南山倒是喜欢动手,那也是和别人动手。读书社内部人相互动手,你们是第一次……看看,这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在紫琼心疼的责备声中,李浩倡回想到高中时光。那时候,楚雄、南山经常和社会上的人发生冲突。冲突后,他们偶尔也会说给读书社其他成员听。记得有次李浩倡说,再有事,跟我们也说一声。 可后来,不论他们和别人打了多少次架,其他人依然是在看到他们青紫肿胀的脸、撕破的衣服才知道他们刚刚和别人打过架。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李浩倡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紫琼,小声说一句。 将近九点,李浩倡坐到客厅里的画框前。他提起笔,画了两笔,还是和前几天感觉一样,只好扔下画笔。 这是一幅参赛作品。在动笔前,他就做了长时间的构思。开始动笔的时候,画得很很流畅。可从深圳回来后,感觉全无! 他从画架上取下油画,下楼打车回到张居正街五号。 在外婆画室,李浩倡一边和外婆聊天,一边看外婆作画。 从外婆挥动手腕的幅度和力度来看,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过九十的老人——外婆此时正处在创作的兴头上! 外婆放下画笔后,李浩倡给外婆递上一杯咖啡。外婆走到李浩倡的画前,默默看着。 “李先生,画不下去了?”外婆指着画开口了,“看你这还没干的颜料,笔触散乱粗暴,完全不在状态。” “十二月底,省美协有个油画大赛,这幅没画完的油画是我的参赛作品。从深圳回来,每次看见它,还是有画完它的冲动,可每次提笔画上几笔,就感觉哪里不对劲,硬是画不下了!” “想画又画不下去,那就先把它放一边,等上一段时间。再提笔如果有感觉,那就接着画;如果还是觉得画不下去,放弃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李浩倡没有回答外婆的话,放下咖啡杯,坐到自己的油画前。他画了一会,以为自己会进入状态,可越往后,越是心烦意乱。 李浩倡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次放下画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以此平复自己不可名状的烦躁情绪。 外婆热乎乎的手放到李浩倡的脸上,温柔地抚摸着。 “去了一趟深圳,没找到南山;回来荆州,楚雄也走了,还是携款潜逃。曾经形影不离的朋友,一个个离开了自己。这些人中,有的或许就是永远离开,再也没有音讯……于是,你心里难受,是吗?” “是啊,外婆!这就是人生吗?我们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失去?!” “不,我们得到的更多!虽然楚雄走了,但是,你生命里那些有他的日子,就是你从他那里得到的!那些关于他的回忆,你可以拥有一辈子!这还不够吗?” “外婆,我知道!可是,我还是……” 外婆拍了拍李浩倡的肩膀,接着说: “把我的画卖点吧,筹些钱,替楚雄还上。还了这些钱,法院肯定会从轻处罚他……” “外婆……” 外婆吻了一下李浩倡的头,坐到沙发上。 “我这一辈子,除了和悲鸿在南洋开画展义卖,为国内抗日筹款外,再也没有卖过自己的画,也不知道怎么卖。所以卖画这事,还得你来。这事越早办越好。早点退赔,早点争取宽大处理!只是,不知道这伢在哪里……不管画卖多少钱,也不管给楚雄退赔多少,退赔的事,只需你和我知道就够了!” 李浩倡知道,外婆不喜欢甚至羞于把自己的作品和商业买卖联系起来。现在即使说要卖画,那也是迫不得已。所以,这次卖画,既要把外婆作品卖出去,又尽量让卖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样的话,最好的买家就是宫总了。 晚上,李浩倡拨通宫总电话。电话那边,宫总开口就以老弟相称。那随和亲切的口气,和一九九一年刚刚认识没有任何区别。 寒暄几句,李浩倡说了卖画的事。宫总一听,立刻说: “这事你给别人说了没有?”宫总问。 “你是第一个听到这消息的人!” “那你暂时就别告诉任何人了,老弟!我现在在国外,按行程安排,后天才回国。如果你现在把消息透露出去了,不等我回家,估计一大堆买家早把外婆的作品抢光了!别的话不多说了,大后天下午,我们张居正街五号见怎么样?” “好的,大后天下午见!” 按三天前的约定,长春准时来到了张居正街五号。 “怎么,外婆不在家”长春问。 “今天一大早就到铁女寺去了,说是要在弘法法师那里住两天。其实,外婆是不好意思参加自己作品的买卖。” “哈哈哈,外婆还是和原来一样可爱!” 三楼储藏室里外婆的画,一件件被两人搬出来。三楼走廊墙、楼梯扶手边、李浩倡原来的卧室和一楼的客厅四周的墙跟,摆满了外婆的画。 宫总进屋看到客厅里摆满的画作,先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瞬间又笑了。 “画摆出来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带人手来了。”宫总指了指身边两个健壮的小伙子。 “反正也没事,先把那些摞在一起的搬下来摆好,”长春说,“你来了就看。” 宫总拍了拍长春的肩膀,没说什么,然后看画。 从楼下到楼上,宫总很快地把所有的画浏览了一遍。然后从三楼开始,挑选画作。 宫总先挑选出了八张决定收购的画,放在一边,然后又挑选出了四幅画,把这四幅画摆在客厅沙发上,在沙发面前来来回回走动。这四幅画他都喜欢,但是他只想选择其中的两幅。 李浩倡看了看沙发上四幅画,给宫总说了自己的想法。宫总最后按李浩倡的意思选了两幅。最终,宫总选了六幅画作。 选完画后,李浩倡给宫总选好的画拍照,照片要留作资料用。李浩倡拍照后,带着宫总带来两小伙子帮自己往楼上收拾画作, 外婆有十几幅自认为的精品画作,外人很少看到。借着今天买画的机会,宫总或站或蹲在那些外婆不轻易示人的画作面前,看得如痴如醉。 特别是在外婆的自画像前,他甚至伸出手,抚摸着画布,笑着说: “你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宫总今天独家选购外婆的画作,每一幅都称心如意,这让他很高兴。看完画,宫总和长春到一楼客厅聊天的时候,情绪依然很高。宫总问起日化公司的情况。长春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宫总听完,吐出一口烟,说: “你们公司的情况我早知道了,形势确实不好。JZ市第一个上市企业——销售份额占全国市场百分之七十——简直是一个行业的神话,现在居然落到这步田地,真是谁也没想到!” “是啊,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就我个人来说,我也不知道明年离不离开这个公司。” “怎么,不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不想实业强国了?”宫总问长春。 一听这话,长春第一感觉是宫总在调侃自己。可他一看宫总的眼睛,知道宫总是认真的! “怎么不想,可这形势……” “形势会变好的。日化公司还是专注生产家用洗涤产品,还是洗衣产品为主。其他是胡闹!”宫总语气肯定的说。 看着宫总说话的神态,就像他在领导日化公司一样。这让长春有点诧异。 宫总向长春招招手,长春走近向宫总。 “我和你们读书社的成员,都是朋友,下面的谈话算私人间谈话。我告诉你,我的公司决定了收购沙市日化,收购准备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估计年底就会完成收购……” “什么?”没等宫总说完,长春后低低地叫一声。 宫总把双手往下压了压,做了个低声的动作,掏出烟递给长春。 吸了一会烟,宫总笑着对长春说: “不要被吓倒了,这都是真的!明年过完春节,我准备把你送到广州或者深圳的日化企业去学习,回来先接手生产这一块。” 听宫总这话,他早安排好了长春在日化分公司的未来! 看着宫总的眼睛,长春用力点了点头。 次日,外婆接到一个她认识的著名画家的电话。在电话里,画家告诉外婆一件事,他接受宫总拜托,给他刚刚收购的外婆的几幅画做了一个评估,给了宫总一个估价,宫总一口答应。因为这个画家在美术界和文物鉴定上都有极高造诣,且为人公正,外婆也毫不犹豫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李浩倡接外婆电话,回了张居正街五号一趟。刚跨出大门,他就掏出手机,拨打北川的电话。 “怎么样,脸上的伤不严重吧?”没想到,接通电话,北川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问这个干嘛,没事!打电话来是问你个事。如果楚雄在家,主动退赔贪污挪用的公款,会不会减轻处罚?” “可以的。法院判决时,可以减轻处罚;如果数额较小,还可以免除处罚。”北川立即回答道。 “确定?” “我一个堂堂中国人名公安大学法治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这些东西还是知道的!” “等会再和你说,我先去忙件事!” 挂了北川电话,李浩倡摸了摸裤子口袋里外婆刚刚给的银行卡,决定去楚雄原来上班的银行,退赔他外逃前贪污挪用的公款。 等李浩倡说明完来意,接待李浩倡的银行领导掩饰不住自己的喜出望外,一连声说欢迎李浩倡来为朋友退赔。 这个接待李浩倡退赔的领导,过了多年,提起那天下午李浩倡退赔的事,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来退赔的年轻人只是楚雄的一个朋友,这有点出乎意料。 他要银行提供了潜逃员工要退赔的金额及明细,等他看到他朋友贪污挪用将近一百六十多万元时,他明显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看来,他没想到他朋友贪污挪用了这么多!
那个年轻人掏出来一张银行卡,交给自己手下的员工说,我不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能赔多少是多少吧。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银行卡里有多少线,这也有点奇怪! 几分钟后,一个员工过来告诉他银行卡里有整整两百万。他一听,立刻笑了,对还卡的人说:能还完就好! 那个笑容里露出的是轻松甚至欢快——他关心的不是赔多少,而是能不能替朋友赔完。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离开的时候,年轻人把赔款收据交给自己,拜托自己立刻通知楚雄家属,告诉他们,有人给楚雄全额退赔了他贪污挪用的公款,让他们过来取收据;但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是谁替楚雄赔了款。 随后,那个俊朗的高个年轻人对大家挥挥手,步履轻快地走出银行大厅。 晚上回家,李浩倡看见穿着睡袍的紫琼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在李浩倡听来,紫琼说粤语,语速比说荆州话要快。 他没和紫琼说话,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漱。 回到卧室,紫琼问李浩倡,着两天下午忙什么去了。 卖画赔款这件事外婆不想告诉任何人,所以他只好含糊地说了一下那天画卖事。 “是吗,这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怎么卖的?像电影里那样拍卖吗?大师的画作,那价值应该不菲……”紫琼很感兴趣。 “外婆突然说起的事……什么拍卖,直接约了一个人,在家里选了几幅作品。” “突然要卖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外婆要急用钱?卖了多少钱?”紫琼问。 见李浩倡没有回答,紫琼觉得有点尴尬: “我的意思是,如果钱不够,我们这里还有些,可以给外婆用啊!我只是想知道,大师的画,到底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值钱!你不想说就算了……” 李浩倡在犹豫,要不要把卖画的前因后果告诉紫琼。现在见她这么说,也只好不顾外婆的要求,告诉紫琼算了。再说,自己的妻子也不是外人。 “大师的画当然值钱啊!六幅画,两百万。” “真的啊?这还真是值钱!”紫琼一脸惊诧。 李浩倡接着慢慢说起了外婆卖画的前因后果。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紫琼说: “我觉得给楚雄退赔这件事毫无意义!你想啊,楚雄贪污这么多钱,即使是退赔,法律照样会追责,最多在量刑时减轻一点、意思一下。这没多大用处;既然楚雄已经想好了要潜逃,那他就会断绝和家里的一起联系,回家自首的可能性真的很渺茫,那退赔应该获得的减轻处罚也几乎无从实施。” 紫琼这话说得也没错,理智又冷静。但李浩倡听起来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一般来说,做理智的事,没什么温度;做有温度的事,往往感性多一点。 “哪怕有一点点作用,外婆都会尽力帮助我们这些不成器的伢!” 结婚十个月了,李浩倡对紫琼身体的迷恋没有丝毫地减弱。刚刚说完卖画的事,李浩倡翻身抱住紫琼,开始亲吻紫琼的脖子和锁骨窝。紫琼不知道,为什么李浩倡大多数亲吻都喜欢从自己的脖子开始。 从脖子传来的一阵酥麻,像从小河涌到田野的水,淹没了全身…… 有时候,紫琼常常会在第二天回想起前夜的幸福。想着想着会突然感到羞愧——我的幸福感是不是太低级?我是不是陷入了rou欲享受的陷阱? 但是这享受真的很让人迷醉!现在,紫琼只想紧紧保住李浩倡,热烈回应他! 十一月一个天气晴朗的周六,难得北川邀请组织了一场球赛。赛后,北川、长春和李浩倡坐在球场上喝水换鞋。远处收拾好衣服的跛哥也走了过来。 大家一起抽烟闲聊。李浩倡问跛哥最近生意怎么样,他回答老样子,发不了财,也饿不死。还调侃自己不是做买卖的料——这么勤劳,还是赚不到大钱。是不是自己没财运。 不像有些人,开个店,一天有半天在闲逛,半天在打牌,却几天就赚得盆满钵满。 “跛哥,夸张了啊。那里有这样的人!”北川说。 “有啊,我邻居江歘子,去年五月从里面出来,过了两个月,好像是在八月头,开了个美发屋,前几天就买了一套十五万的房子。老婆穿金戴银,那金链子比我手指还粗……最近一家又出国旅游去了。这刚刚一年,人家就有这大变化。看来人家才真是做生意的料,也有财运!” 在荆州话里,如果没有特别强调,“从里面出来”一般指从监狱、看守所里出来。 原来是他!前年涉嫌斗殴,在看守所呆了个月才出去。 回单位的路上,北川接到和田的电话,说晚上到他宿舍,说点事。 晚上八点,和田来到北川的宿舍,刚关上门,和田抓住他的手说,周五团省委的组织部找她谈过话了,做好元月份到省团委工作的准备,正式的调令会在元月下发。 由于没有外人,和田在北川面前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兴奋。她一连几次长时间亲吻北川。 “那以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能天天见面了,要两地分居了。”和田说。 “和田,你能凭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一步,实在难得。你先去干好你的工作,分居两地的小事慢慢来解决。即使解决不了,那我们每周也可以在一起啊——武汉和荆州又不远,现在走高速公路,几个小时就到了。” “分居两地不是小事!如果不能解决我们两人以后异地生活的局面,我对我们的未来真没信心;因此我也给蔡部长说了,等我到省团委工作一年稳定后,请他出面,以组织帮助单位职工解决夫妻分居的名义,着手你的调动。组织出面协调调动,应该问题不大。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也许调到武汉以后,要从一个派出所普通民警干起……这太委屈你了!” “这都是后话,你到团省委再说!” 送走和田,北川点燃一支烟,坐在宿舍里桌子前抽烟。 先前,他一直期盼和田调动的事早日成真。现在和田调动的事越来越接近现实,两人的未来迫在眉睫需要认真考虑了。 刚刚的谈话,和田明白地告诉他,不考虑分居生活,北川随和田的调动而调动。 老实说,相比较第一次听到和田要上调团省委去工作,现在北川更加不想放弃自己在荆州的职业规划。 现在,两人的态度都比先前明确,只是和田说了出来,而北川没有说出来而已。 留给自己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得赶紧考虑到底是随和田调动到武汉工作还是留在荆州工作。 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传来敲门声。 原来是小赵回宿舍休息,见北川门口还亮着灯,进来坐坐。 两人聊了一会,小赵向北川说了一下下午处理的一个发廊卖yin嫖娼案。 聊完小赵的案子,北川和小赵说起了跛哥邻居江歘子的事。听完北川的讲述,小赵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简队,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发屋涉黄……” “先别急于下结论。”北川打断小赵的话说,“派人去摸摸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事你负责,明天开始行动。”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小赵在北川的办公室和他一边吃盒饭一边汇报了对江歘子的调查情况。 “简队,通过这几天对江的调查,我们发现,发屋的客流量很一般,就这个客流量,他的发屋不亏本就不错了,盈利很困难;至于涉黄,我们的线人去调查过,更是不存在。” “那他的经济状况最近有这么大的变化,就更说不通了。或许,在他身上有比较大的案子。对他的调查,要抓紧,要认真”北川说。 “好的,简队!”小赵继续说,“原来他一年到头打架斗殴、聚众赌博、买卖赃物几乎就没消停过;从他出来到现在,一年多时间,还真没见他犯过什么事,这也有点反常。” “正因为反常,所以我们要警觉。这事就交给你了,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小赵走后,北川回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找出“12.17”案件的材料,铺在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