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六十一六十二)
周四晚上,安歌来电话,说外婆最近念叨你们两人好几次了,明天回来一起吃个晚饭吧。放下手机,李浩倡仔细想了想了,确实有三周多没回张居正街五号了。 周五晚饭后,李浩倡和紫琼陪着外婆外出散步。三人边走边聊,来到了荆中路。 走到“聚珍园”,外婆说进去坐坐。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后,外婆说回家吧。三人刚出门,碰到了楚雄。看样子,楚雄正往家里走。 楚雄忙和三人打招呼。四人聊了几句,外婆说,你们哥俩聊吧,我和紫琼先回家。 老实说,楚雄气色不错,没前几次见面的疲态。 “有些日子没见了吧?”楚雄问。 “我想想……六月西宁来通知书,我们聚了一回,今天是第二次见到你。三个月没见了。” “有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楚雄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会接着说,“还真有这么长时间呢!吃了吗?我们到拥军路坐坐,那里的长湖鸭做得不错。” 去拥军路的过程中,楚雄拨了个电话,说:加班是加完了,路上碰上浩倡了,一块在外面吃饭,稍微晚一点回来。孩子要是想睡,你先陪他睡下,我最迟两小时后到家。 这么多年来,李浩倡第一次见楚雄给家里打电话,汇报自己下班后的活动。尤其是最后那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妻管严”男人在向老婆保证,在规定的时间前一定回家! 两人聊到了南山,说得最多的,还是一九八九年六月到一九九零年五月,长春、李浩倡和他自己三人在荆州那些年的事。他说的有些事,李浩倡都有点模糊了。 酒喝得也不多。到最后吃完,楚雄也只是喝了两瓶啤酒。 两人走到拥军路和荆中路交叉口,准备分手回家。荆中路上已是灯火通明;街道两边大楼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明灭闪烁,更是让荆中路流光溢彩。 楚雄盯着霓虹灯闪烁的“城中城”大厦看了一会,突然说: “李浩倡,去‘城中城’给我买个包吧,最近我要出趟差!” “你先前没出过差、没有包?” “有包啊,今天就是要你买一个!有次我说很喜欢看外婆的一幅画,她老人家立即送给了我。现在要你给我买个包,居然哼哼唧唧。你是不是外婆的孩子,怎么她老人家的豪爽大气,一点也没遗传到你身上……” “好好好,去买,去买!”李浩倡笑了。 原以为,楚雄要买个商务人士出差用的那样的大皮包,结果,等到买包的时候,他拉着李浩倡离开专卖柜台,去普通柜台买了个没有任何标志的普通挎包,只是容量大一点。价格也就一百多块钱。 两人走出大楼,楚雄站在人行道上,抬头仰望大楼,说: “唉,要是南山还在这里多好!刚刚喝酒肯定会叫上他。你不喝酒,和你吃饭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和南山一起吃饭有乐趣。” “记得你好像不止一次地说过,和南山一起吃饭也没意思啊!说每次一起喝酒,他都怕你喝多,总是摁着你,喝得不尽兴。” “嘿嘿嘿……”楚雄笑了,顿了顿接着说,“星期天,喊上长春和北川,到‘红姐’大排档去吃个宵夜吧。” “那你联系他们吧!”两个人分手的时候,李浩倡说。 这么多年来,这是楚雄第一次提前几天定好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虽然换了老板,但招牌没换、招牌菜没换这么多年来一直食客盈门的夜宵门店,除了“红姐”大排档,江汉北路找不出第二家。 三人选了一张店外的台位坐下,边点菜边等北川。菜还没点完,楚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收到一条短信。点完菜,楚雄掏出手机一看,念道: “队里有行动,来不了。” 其他两人一听,摇摇头笑了。这么多年,大家早习惯了。看来,今天这个行动还不是特别紧急,他还来得及给楚雄发条短信。 在楚雄读北川短信的时候,从路南来了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每个人都穿着汗湿了的球衣,其中有几个手里拿着足球。 他们涌到“红姐”门前,选了最大的一张台位坐下来。他们还沉浸在刚刚结束的足球赛里,七嘴八舌、大声地复盘着这场球赛。 “红姐”大排档立刻喧闹起来。 “十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子吧?”楚雄说。 “吵吵闹闹的样子差不多。”长春说“不过我们那时,球没他们这么多,球衣也没他们这么整齐。有的人,比如我,根本就没一套正儿八经的足球服。” “是啊,那时候,大家都那样。” 三个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起过去的事情。楚雄本来话多,喝点酒后更是滔滔不绝。 那时候,几乎什么事都能和踢球联系起来。逗女孩子喜欢,是因为球踢;和人打架,也是因为球踢。 有次,楚雄、长春和李浩倡三人,在球场上和人干了一架。原因是李浩倡人帅球踢得好,逗场下女孩子喜欢。对方几个哥们吃醋,处处为难他,在球场上小动作不断,最后引发冲突。 虽然那次大胜而归,但是楚雄显得并不开心。 “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不开心吗?”说起往事,楚雄喝了一口啤酒问。 “为什么?”长春问。 “如果南山、北川和西宁都在家,六人一起去,估计对方看看人数就会撤退,哪里还敢动手?可他们上大学去了……” “哈哈,觉得被抛弃了?”李浩倡问。 “也不至于是那个意思。总觉得吧,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帮人,一部分出去读书,一部分留在家里,弄得七零八落的,有点伤感。”楚雄说。 没想到楚雄当时有那样的想法。本来想笑话几句他多愁善感的李浩倡,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感情,不能被调侃。 “当时啊,我还有种感觉……”楚雄接着说。 “什么感觉?”长春问。 “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哈哈哈……”可能感觉自己说得有点过头,楚雄想用一阵大笑来掩饰自己夸张的遣词造句。 长春拍了拍楚雄的肩膀,没说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暮色四起,大排档门前的灯亮了,路灯也亮了。 食客们围桌而坐,划拳说话,吵闹而响亮;碰杯声、开瓶声和喝完一杯啤酒后长长的哈气声,时时响起。 如果在这样的季节,大排档上有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裸露着上身满头大汗地和同桌的朋友划拳,那更是大排档的经典场景。 看着周围的食客,看着对面的学生,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李浩倡觉得这一切多么熟悉!这些场景,和十几年前一样。那群学生,简直就是十年前的自己和楚雄他们几个。 楚雄放下酒杯,点燃一支烟,指着面前的那桌年轻人缓缓地说: “看看,他们多幸福啊,无忧无虑。现在,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我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十年前的我们;那多年后,路过这条街,如果这些大排档还在,坐在大排档门前,端起一杯啤酒,我应该也会回想起此时的我们三个人吧!” 今天的楚雄感性得有点反常。他的话语里,有一丝浅浅的伤感。 在酒桌上,安慰一个伤感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陪他喝酒。 “嘭”的一声,李浩倡打开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 “不瞎搞!一杯啤酒就倒的人,还是不要喝了!”楚雄伸手想来抢李浩倡手里的酒瓶,李浩倡稍微一转身,躲过。其实,这时候的李浩倡,有点晕晕乎乎了。 李浩倡想开第二瓶啤酒的时候,楚雄一把抓住他左手手腕。这一抓,生疼生疼,疼得李浩倡咧开嘴吸了一口凉气。 楚雄夺下他手里的酒瓶。 李浩倡那天最后的记忆,是楚雄和长春搀扶着自己,走在一医门诊大楼的大厅里。脚下光亮的水磨石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摇晃着,让人目眩。 九月三十号上午,李浩倡和紫琼到达深圳。他们这次来深圳,既是接受林夕子的邀请来此玩几天,也是来看看汪老。在李浩倡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他想在深圳寻找寻找南山,哪怕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两人下车后,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汪老住处而去。 见到汪老,李浩倡把自己和外婆带给他的礼物,交给了老人家。老人家笑着收下礼物,转身给外婆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中午吃饭,李浩倡和汪老聊起了南山。他问汪老,有没有见到过南山。 “我听说有人在深圳看见过他,但是我从没见到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汪老说话的时候,端着碗,没有抬头。 一个快八十岁的长辈,在一个晚辈面前撒谎,这让汪老很不自在。南山觉得自己现在活得艰苦而狼狈,不想让自己的同学见到,他也能理解,所以只好替他撒谎。 “那他会在哪里呢?”李浩倡又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过几天到大芬村去看看!据说那里画家云集,艺术家们都喜欢呆在那里。”紫琼说。 “他想见你们,自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不想见你们,你们找也白找!”汪老说。 “不,我还是想在深圳找到他!我只想看看,他在深圳过得好不好。” 晚饭后和汪老分手,刚刚到宾馆,李浩倡的电话响了,接通一听,原来是西宁。 “你们是不是到深圳了?” “是啊,上午到的。从汪老家里出来,到宾馆了……” “能不能陪我去见见两个人?能的话,我和夕子开车过来接你们。” “哈哈,第一次见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吧?” “是啊,第一次,有点紧张,需要人壮胆。”西宁在电话里恳求。电话里,还传来夕子压抑不住的笑声。 “你个傻子,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外人参加。外人在,会分散你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对你深情注视的目光;还有,这样的场合,两位长辈可能会问些私密问题,比如你小时候尿过几次床,我和紫琼听见了不好吧……” 贴着电话偷听的紫琼忍不住爆笑起来。 “你们两口子,见死不救就算了,还在那里幸灾乐祸.” “不多说了,自己面对吧!还是听夕子的安排,我们明天中午见。” 第二天的午餐,属于家宴。地点在靠海不远的一栋别墅里。夕子的爸爸做建筑后,在祖屋宅基上新建了现在这栋房子。 夕子mama一见紫琼和李浩倡,就拉着紫琼的手,感谢荆州朋友几次对夕子的款待。打量着两人,直夸两人“靓仔靓女,好般配。” 夕子爸爸身上企业家的形象很明显,但神态儒雅。毕竟他担任过多年的乡村中学校长,那份老师的气质,难以磨灭。 吃饭的过程中,李浩倡看到,夕子mama不时看上西宁几眼,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 席间,西宁、李浩倡和夕子爸爸说话不多,紫琼一直和夕子爸爸谈着他从事的建筑行业。 “其实啊,我叫夕子回来,主要是想转行。我带她去弄个新公司。新公司弄成功了,她再跟我几年,以后新旧公司都交给她。她原来一直不肯帮忙,今年终于想通了!”夕子爸爸笑了。 “夕子这么孝顺,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劳累下去的,她现在不是接手了嘛;她有能力,又有您带着,以后您的公司只会越来越红火。”接着,紫琼接着问,“林伯伯你准备转到哪一行?” 夕子爸爸和紫琼谈起了她的判断:房子商品化是大势所趋,国家不会再有什么福利房了。农村先不说,以后城市每家每户都要买房;而买房子可不是买一个电冰箱、电视什么的家电,一套房子那得花完全家的积蓄甚至还要借贷才能买到手。这个市场以后得有多大啊!还有,利润也远远不是现在传统行业能比得了的。 紫琼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手里的筷子都停下了。 在谈话过程中,林夕子爸爸留意着紫琼。这女孩子说话,速度不紧不慢,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亲切。让人愿意听下去,听起来也舒服。 这与其说是一种谈话艺术,不如说是一种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其实很少。在生意场上,这种能力很宝贵!还有,她身上的那股干练劲是掩饰不住的。这个在电子厂做过车间主管、在信息与通讯技术解决方案公司工作过的女孩子很不简单。 自己公司还没有一个员工,有这样的能力。如果这样的孩子自己公司有多几个,该多好。 饭后,几人到客厅喝茶。浩倡看到客厅的横幅“宁静致远”几个字写得很有功力,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引起了夕子爸爸林总的注意。两人一交谈,原来都是各自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林总一高兴,拉着浩倡进了他的书房,“互相学习”了一下午。在这学习过程中,林总一直感叹“后生可畏”。 晚上分别,林总依依不舍,说下次有机会再“饮茶写字”。 晚上睡觉前,紫琼若有所思地对李浩倡说: “赚钱还是要在深圳这样沿海城市啊!和其他地方比,这里总是先人一步。这里也是财富的聚集地。” “是不是中午夕子爸爸的话打动了你,想重回深圳?”李浩倡问。 “有这个想法。真要回深圳创业,我会和你商量。”紫琼说,“睡吧,小流氓!” 小流氓三个字像几粒火星,一下子点燃了李浩倡的情欲。李浩倡翻身抱紧了紫琼。 在茶楼吃完早茶,林夕子开车,四人一起来到海边,上了一艘小渔船。这是西宁和李浩倡早就向往的活动:出海打渔。 虽然大半天下来,收获寥寥,但西宁和李浩倡却玩得很开心。紫琼和夕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上船到下船,一直在聊天,还时常爆发出一阵笑声。 晚饭后,西宁问李浩倡第二天的安排,西宁说:明天想去大芬村转转,找找南山;晚上,紫琼在深圳的两个朋友,约好她见见面,一起吃个饭。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找南山!”西宁说。 “一个人就够了。你来趟深圳也不容易,多陪陪夕子吧!” 第二天早晨分别的时候,西宁对李浩倡说,不论找没找到南山,都给他一个电话。 早晨走出酒店大门时,李浩倡给紫琼留下一张字条,说自己去大芬村找南山去了。 到了大芬村才知道,原来这里的店面大多数是油画作坊,一家挨着一家。主要经营油画复制、外销。每家店面都露天摆放着店里的画作。 李浩倡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直到中午,也没看到一个哪怕背影像南山的人。 坐在街道边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瓶水,休息了一会,继续寻找。 下午,他甚至进店去一家家打听。后来,他发现,也有少量的店面里附带国画、书法和雕刻作品出售。 南山更适合待在这些店里。 李浩倡决定把这些店重新拜访一遍,可看看时间,离晚上紫琼和朋友见面的时间不远了,只好返回酒店。 紫琼的两个朋友,都是女性,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姓莫;一个看样子接近四十岁,姓区。 年轻的美女,毫不掩饰对李浩倡外貌的欣赏。直呼在现实里,妹夫是他见到最俊朗的男人。以后公司有需要男模特,直接找妹夫上镜。 席间,三个女人谈到分别三年后各自的生活和工作。年长的女人和老公依然在打理着原来的电子厂;年轻的女人说自己的广告公司又增加了宝安店、龙岗店。 说到新行业,紫琼聊到前天夕子爸爸说的商品房项目。年长的女人沉默了一会,说这真是个新行业,可以考虑考虑。这以后,三个人的谈话就没离开过这个新行业! 第二天,紫琼陪着李浩倡,一家家拜访昨天李浩倡打算拜访的那些店。这些店里有国画有书法作品,但是篆刻作品极少。碰到有篆刻作品的店,李浩倡对作者打听得很仔细。 深圳十月的阳光,依然毒辣。一旁陪着自己的紫琼即使带着宽大的太阳帽,也被晒得满头大汗。李浩倡不时用手里的瓶装水打湿纸巾,给她擦去脸上的汗水。 在大芬村转悠了半天,两人还是没找到任何有关南山的线索。 遥远的天空,泛起霞光。李浩倡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对紫琼说: “我们走吧!” 来深圳之前,李浩倡也知道,在偌大的深圳寻找南山等同于大海捞针。真找了两天,却没发现任何关于他的线索,还是有点不死心和失落。 两人坐上出租车回宾馆。李浩倡不怎么说话。紫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光迷茫而空洞,好像游离了此时此地。估计他还沉浸在大芬村、寻找南山的那会。 紫琼对李浩倡说,让司机绕一下,走深南东路。
“为什么要绕一下?”李浩倡问。 “绕一下深南东路,是让你看看SZ市中心。” 三百多米“地王大厦”确实很高,附近的街道也是来深圳这多天,见到最繁华的街道。可李浩倡也只是瞟了几眼,他心里想的还是南山。 “什么时候,你才联系我们呢?”李浩倡在心里暗暗问了一句。 几年后,李浩倡才知道,他在大芬村寻找南山的第二年冬天,南山租住到宝安南路的一幢大楼的顶层。 以后,南山每天对着“地王大厦”和它身上闪烁的霓虹灯,在深圳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潜心探索各类材质的篆刻技法,十多年后,终成“异材篆刻”开山大师! 晚上,两人都感觉有点累,早早躺在了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聊天的内容多是紫琼在深圳的往事。 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李浩倡打开电话,里面传出楚雄妻子的声音: “浩倡啊,最近几天和楚雄有联系吗?” “没有啊!欸……你还别说,从我离开荆州到深圳这几天,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唯独他和我没联系!等会我来联系他……” “联系不上了!电话关机两天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清楚。”李浩倡一惊,坐了起来。 “国庆前,他对我说,国庆节后,他要出去学习几天。二号下午离开家的时候,他还说,提前走,提前到。到了好好休息一天,四号好好学习……”楚雄妻子语速急促,很着急。 “国庆后出去学习这事他也跟我说过,但是他没说学习的地点。”李浩倡想起楚雄要他买包的事。 “他也没告诉我!三号上午,我给他打电话,关机。后来再打,一直关机。今天上午我打他们单位电话,单位回答,正准备联系家属通知他去上班呢。人家单位说,根本就没有派他出去学习这回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楚雄的妻子快哭了。 关于出去学习的事,楚雄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乱想,他应该没事的。我来联系大家,看看他们都和楚雄有没有联系。还有,先联系北川,听听他的建议。”李浩倡只能这样安慰着说。 “你别联系了,我打电话问了,他们也都联系不上楚雄了。”楚雄的妻子在那边哭了起来。 放下电话后,李浩倡给一脸疑惑的紫琼说了说楚雄的事。紫琼听完,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李浩倡开始挨个给北川、长春他们打电话,和通话的每一个人分析楚雄可能发生的事。分析来分析去,都只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在了楚雄身上,具体是什么,确实猜测不出来。因为直到楚雄所谓的“出去学习”时,大家也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放下电话,李浩倡重新躺下。紫琼一把抱住李浩倡说: “哪天你要离开我,千万告诉我你离开的真相!” “瞎说,我不会离开你!”李浩倡侧身,一把搂住紫琼。 第二天,在回荆州的车上,李浩倡给西宁发了两条短信: “我这次来深圳,虽是受夕子邀请做客,但主要是来看看你和寻找南山。你我看到了;南山我却没找到。现在,楚雄也离开了荆州,原因不详。” 六号早晨,从汉口火车站走出来后,紫琼和李浩倡上了回荆州的“汉光高速”大巴。看着车窗外武汉的街景,紫琼有种异样的感觉:和前几天离开武汉到深圳比较,今天的武汉似乎没有了前几天的繁荣和喧闹。 无论是街道两边的建筑物的高低新旧、人行道上行人的速度,还是街道上的车流量大小、城市里的塔吊数量等等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南方沿海开放城市,都显示出一种内地城市无法比拟的活力和欣欣向荣! 四个小时后,车到荆州。走出沙市三岔路长途车站,紫琼看到的是BJ路上稀稀落落的车辆和行人,曾经让自己烦躁的城市喧闹之声,也几乎消失了。 紫琼知道,这是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拿荆州和深圳做比较了。巨大的反差催生出的巨大失落感,像一团浓雾,在紫琼心头弥散开来。 “紫琼,你先回荆棉和张居正街五号看看爸爸mama和外婆吧,晚上再去店里。我想联系北川,问问楚雄的情况。”李浩倡一边说,一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紫琼送了上去。 浩倡和北川两人约在北川的办公室见面。 李浩倡刚一进门,北川就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 “五号下午,楚雄单位报案了。楚雄是携款潜逃。单位也查他账了,看来挪用贪污不少,具体数目暂不清楚,要等他们单位查完才知道!” 还没等李浩倡开口,北川一下子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虽然李浩倡直觉楚雄这次外出肯定有什么不对头,但没想到居然是这回事! 这有点超出李浩倡的想象。他没说话,坐到墙边的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没想到会是这样,有点接受不了,是不是?”说完,北川也点燃一支烟,在房间踱步。 “他到底是做什么了,要贪污挪用公款,还要携款潜逃?”抽了几口烟,李浩倡问。 “我也想知道原因!但是现在谁都不知道,只有等调查结果出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该出这事啊!最后跑路,应该是贪污挪用的公款数额巨大,无论怎么想办法都堵不上那个窟窿了,才索性带上一笔钱出逃。毕竟,逃跑躲藏的路上也要用钱。”北川坐到办公桌后,在烟缸里摁灭烟头,接着说,“这家伙,一直到他走前,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外逃的迹象。心理素质真好!” 从北川办公室出来,李浩倡没有回家。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到了便河广场。下午两三点的气温,正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李浩倡走到一张有遮阳伞的桌子边,刚刚坐下,看见对面走来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 女人微笑着,径直走过来。不论是走路身形还是墨镜没遮住的下半部脸,李浩倡都觉得有点熟悉。 “傻看什么,不认识了?”来人摘下墨镜,原来是曹佩璐。 “从来没见你戴这么大的墨镜,整张脸都快遮住了,几乎认不出来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闲逛?不是都深圳去了吗?”曹佩璐问。 李浩倡指指对面的椅子说:“中午刚到家。你没事的话,坐会吧。” 曹佩璐坐到李浩倡对面,说:“我还真没事呢。本来就是到你店里去坐坐的,远远看见你一个人在广场上闲逛,就跟过来了。怎么,有心事?” 冷饮摊主端来两杯冰橙汁放到桌子上。 李浩倡把楚雄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喝了一口冰橙汁,再也不说话了。这口冰橙汁似乎把他还要说的话都冲回到肚子里。 楚雄外逃,也出乎曹佩璐的意外,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李浩倡。 看着李浩倡眼光空濛地望着南方,曹佩璐知道,这个敏感的男孩子肯定在为朋友担心。 下午三点左右的广场,人少又安静。从江那边吹来的风略微燥热,有鸽子在广场的上空飞过,响亮的鸽哨像一首秋天的歌谣。天空洒满阳光,明亮耀眼。 去年的初夏,自己陪西宁坐在洪城商港条椅上的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明亮耀眼,后来他离开了荆州;今天,陪自己坐在广场的是曹佩璐,说的是楚雄的事,楚雄也在几天前离开了荆州。 不到一年的时间,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一股说不清又不怎么好的情绪不可抑制地充盈心间,李浩倡双手捂脸,双肘抵膝,低下了头。 曹佩璐什么话也没说,离开座位,走近李浩倡,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李浩倡的肩膀。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李浩倡从“北岸”出发,过广场天桥,经园林路,往江汉北路长春的修理店走去。 下午四点,是长春下早班或者上中班的时候。如果今天长春早班,那他下早班回修理店,最多也就四点二十左右;李浩倡不慌不忙走过去,正好同时到达他的修理店。 运气不错!李浩倡进长春的店铺也就几分钟,他也回到修理店里。 估计是自己有段时间没到他的修理店了,长春看见自己坐在他店里喝着茶还是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