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制符
黄昏时分，洛良告别这位曾经有家世、如今有故事的老者，动身返城。 方才清点收获时，洛良得果五十，老修士也有三十余颗，与之前“一日至多摘十颗灵桃”的说辞相差甚远，看来谨小慎微才是此人本性，“自来熟”多半是为了洛良手中灵桃。 九月中旬至十月中旬，一个月的果期，老者应该能赚上一笔，一日不落，大约能摘千颗青泽灵桃，获赠十颗。 至于对方为何要多收两枚灵桃，洛良就没有心思探究了，他在想灵桃的另一种用途——制符。 出青泽庄时，果然有不少商行前来收购，果子在张家修士手中过一遍手，便一批批地卖给他们，其中有一家的旗帜令洛良格外诧异，云梦行……云梦山的直属商行竟打着宗门的旗号派人前来采购。 他目睹张家修士恭敬地将第一个“十百果袋”交到云梦行主事修士手里，那宫装女子一脸傲然地扬长而去，仿佛伸手接袋都是汝辈的荣幸。 这副丑恶嘴脸……立马令洛良想起了好几个惹人讨厌的昔日同门，与此同时，他也不免好奇青泽灵桃在云梦山那儿的用途。 化神真人治下的符道大宗岂会看重寻常灵物，必是此果于符道大有裨益，才会给予天水张家上贡的机缘。 想当初，崀山洛家之所以能够在摘星崖鼎盛时期加入其中，正是祖上从某个秘境中领悟的一门心法有助于星道修行，这才获得灵虚真人垂青。 洛良虽自幼上山，亲近族人不多，但族志总归读过数遍，因此对山下家族“攀高枝”一事的艰难之处，自有一番深刻认识。 “木灵力、木精、识念”皆受灵气滋养而生，与修气、修体、修神类似……耗费数个时辰摘桃，洛良自然早已弄明白青泽灵桃的特别之处。 果内三种特质：薄弱木灵力相当于炼气一层修士；木精大抵有八岁少年的气血水平；识念勉强及得上蒙学孩童。 单独来看，这类灵果兴许一枚灵石也嫌贵，而当三者合一，浑然一体，便又有新的用途，譬如炼制有助于平复杂念的宝丹——【调息丹】。 洛良是不懂丹道的，但他懂符道。 道人拿出那本《妙微星君符箓集纂》，打个响指，指间便飘起一道火苗。 有了这盏临时烛火，洛良的目光在暮色里迅速划过一行行蝇头小楷，片刻后，他顺着粗浅印象找到需要的内容。 「特性：三花浑然。 常见：灵气修行生灵，无漏境臻至圆满；水、木属灵物，水、木之精性温和，易包容。 符用：七情篇——止念符……」 洛良拿出另一册书，素白书封写着“七情篇”，一直翻到三阶灵符才找到那张【止念符】，他看了一会，喃喃道： “止住念头……这是什么道理？” 念头为何要止？ 即便止住，人还活着吗？死人才没有念头吧。 人之患……在没有老师。 洛良下山近三月，终于迎来修行上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受挫。 他心中无奈，却也没有多少苦闷情绪，这是之前便预料到的状况，历来修仙界所言大道艰难，散修之所以艳羡家族，家族之所以艳羡山门，“传道授业”四字便占去十之五六，足可见师长于道途的重要性。 散去指尖火焰，将《七情篇》收好，年轻道人的心境已回复如初，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蒙面人。 哒……哒…… 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去路被挡，洛良向左平移数步，对方也跟着走动，于是他只好问道： “有事？” 两人闻言一愣，似乎头次遇见明知故问的角色，对视一眼后，稍胖的那个蒙面人闷声道： “从青泽庄来？” “不错。” “摘了多少灵桃？” “五十颗。” “那就是一百五十块灵石喽。” 蒙面人声调微变，又道：“还有许多丹药、灵符。” “也没有许多啦！” 洛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袖袍里一掏，拿出两个玉瓶，三张灵符： “张家忒小气了，就几粒辟谷丹和赶路用的轻身符。” 两人伸手就要来抢，洛良急忙躲过，口呼： “干嘛！” “嘿，我们兄弟手气不好，这回那鸟瓶子不听使唤，进不去桃园，但也想沾沾张家的油水，你说怎么办？” 说着说着，二人灵波上扬，炼气后期修为显露无疑，一左一右围住黄脸道人。 突破不久，灵力最是浮躁，至少需要数月静修打磨灵力，每年都有许多天水散修因此错过张家青泽灵桃的果期。 心浮气躁之人，又因突破瓶颈耗尽身资，冲动之下，兵行险招实属常见。 洛良回想留宿青泽庄老者的临别告诫，神色慌张地后退两步，厉声道： “这……这里离天水城不远，卫队顷刻即至，你们若敢杀人，跑不掉的！” 稍胖的蒙面人摇了摇头，他解释道： “傍晚卫队换班，这条路会有短短一刻时间消失在他们的探查法器下，对于城外斗法，不会有平时那么迅速的反应。 接着一手执刀，一手拿符，闷声道： “往返青泽庄与天水城，一张轻身符是不够的，我这里多了两张，也不多要你的，只卖四十块灵石一张，怎么样？” 得，还挺会钻空子，这伙人行事风格真如老者所言，威言恫吓，强买强卖。同时契合天水卫队的行事风格，他们也许会管负伤的好汉，但绝对不会搭理认怂的草包。 洛良深吸一口气，怒道： “你……城里才……” 铮～ 蒙面人一甩刀子，打断洛良的愤恨之语，不耐烦地道： “别拖延时间，卖不卖！” “不卖！” “炼气中期的黄脸小子，脖子还挺硬，那你就别怪老子的刀快了！” 洛良身形微动，将将躲过一劈，脸上一副肝胆尽丧的凄惨模样，往后扑腾两步，扭头就跑。 另一个没说过话的蒙面人向前一步跨出数丈远，赶到前方，口中大喝一声，手拿白铁棒直往灰衣道人落足点甩去。 铁棒与灰衣道人下意识抬起的手臂相击，打得他一个踉跄，翻进路旁的灌木里，滚动两圈后，像块石头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