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黑环
即便是隔着数百公里的距离，朗月明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潘朵拉星球的整体形貌。 高原、平原、山脉、河川、森林…… “所有人！检查设备！” 就在众人沉迷于潘朵拉星球壮丽的景色时，船长初霁的声音从“太阴”号的内部通讯频道传了出来。 初霁就像是一个对外界事物毫不关心、只会以当前任务为首要目标的钢铁机器。 纵使潘朵拉星球是如此的精美，依旧无法让初霁陷入片刻的“沉醉”。 【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的送到潘朵拉。】 【最起码，在达到我所认为的“安全”之前，我不会掉以轻心。】 【也希望你们，能牢记自己的使命，不要被异国他乡的景色迷乱了心智。】 【人类可以为自己而活，但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这是“太阴”号从SZWQ航空港起航时，初霁对所有船员说的话。 不知为何，初霁的承诺总是带着一种死而后已的悲壮。 朗月明对初霁的过去没有任何了解。 对“太阴”号的其他船员也是如此——朗月明对他们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他们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些。至于他们的过去，他们成为“太阴”号船员的理由，朗月明没有丝毫的兴趣。 “‘月蚀01’检查完毕。” 最先汇报的脉琳。 “‘瑶光02’检查完毕。” “‘瑶光01’检查完毕。” “‘月蚀02’检查完毕。” 所有人，都是以“检查完毕”作为汇报，而不是“一切正常”。 这是“太阴”号内部的小规定。 最开始是由朏魄提出来的。 朏魄觉得，每次汇报时的“一切正常”、“没有问题”，总给人一种诡异的不祥之兆。 “还存在信息干扰的因素吗？” “目前派出去的探测器，还没有出现失联的问题。”初霁给予了相对肯定的答复，“现在要等探测器把潘朵拉星球的基础数据采集完毕，才能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是继续待在救援舰里，还是回主舰？” 朒朓问道。 “在探测器测算完数据之前，一切保持不变。” “是，船长！” “话说那片紫海呢？是消失了吗？” “没有消失。”初霁说着，将显示着“紫海”的那面屏幕拖进了共享频道，“‘紫海’正在离我们远去。” “原来不是空间隧道啊……”朒朓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对我们而言，这不是个好消息。”初霁收回显示“紫海”的屏幕，继续说道，“未知的因素每增加一层，安全系数便会随之降低一层。” “关于‘紫海’，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朗月明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果‘紫海’是无法传递信息的话，那么人类在地球上收到的信息是怎么回事？” “我也有想这个问题。”朎胧附和道，“但是没想明白。” “你们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初霁半眯着眼，注视着屏幕上的绿色星球，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初霁的双眼陡然大睁，朝着其他船员大声吼道，“所有人，迅速脱离‘太阴’！朎胧、脉琳，你们掩护救援舰离开！” 收到命令的朗月明没有丝毫犹豫。 “‘瑶光02’请求起航。” “请求已接受，YG02机库开放中……”（“太阴”号）舰载AI用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复述着命令的执行，“警告！YG02机库开放失败！警告！YG02机库……失败……” 舰载AI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与此同时，整艘“太阴”号突然震颤了一下——如同房梁断裂时产生的“咔嚓”声，给人一种极度的不安感。 接下来的几秒，“太阴”号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 “瑶光02”突然也跟着震了一下，然后在向后方倾倒的过程中进入了失重状态。 此刻，朗月明终于明白了震颤的原因。 ——机库裂开了！ 天花板和地面几乎同时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正在逐渐变大。 “瑶光02”由于没能及时起航，向后方滑行了一段，直至缝隙裂开的足够大，影响到了“太阴”号的重力生成系统。 从“瑶光02”后方的缝隙离开“太阴”号有点不现实。 “瑶光”号救援舰是模仿“鮟鱇鱼”设计的，体型上是个“胖子”，等这道缝隙裂开到足够让“瑶光02”通过时，对方的二次攻击恐怕已经降临。 所以，只能选择从正面突破。 “发射‘破军导弹’，目标‘YG02’机库舱门。” “命令审核中……” “朗月明，‘瑶光02’舰长，身份已认证……” “瑶光”号和“月蚀”号在对“太阴”号进行攻击时，会被强制进行身份认证，只有通过认证系统后命令才能生效——无论是舰载AIcao作还是手动cao作，都无法避开该认证系统。 “‘YG02’机库舱门已锁定，‘破军导弹’发射！” 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漆黑导弹，将机库的舱门炸得粉碎。 连带着粉碎的，还有整条出去的通道。 等“瑶光02”脱离“太阴”号进入潘朵拉星球的外太空时，“月蚀01”和“月蚀02”早已等候多时。 “月蚀”护卫舰的体型如同一只梭子，占用空间甚至没有“瑶光”护卫舰的四分之一，可以直接从“太阴”号裂开的缝隙里出来。 “侦测到敌人的位置了吗？” “还没有。”脉琳回答道。 “船长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及时进入逃生舱。”朎胧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还有朒朓他们也联系不上。” 朎胧的性格是偏软弱的。 他能成为“月蚀02”的驾驶员，完全是靠着其出色的驾驶技术。 “以朒朓的性格，不可能还没出来。” 朒朓是有点“妹控”的，他不可能做出让朏魄受到伤害的事情。既然现在都还没有“瑶光01”的踪迹，那恐怕他们的状态不会太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朎胧问道。 “按照初霁的计划，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望着“太阴”号四散的残骸，朗月明如此回答道。 “可是……” 朎胧刚想和朗月明争辩，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拉着“月蚀01”向潘朵拉坠落。 “警告！侦测到区域重力异常！” “警告……” 没有丝毫的征兆。 等舰载AI发出预警的时候，“瑶光02”已经向潘朵拉坠落了数十公里。 若非“全角平衡系统”一直在起作用，恐怕坠落的距离将直接翻倍达到上百公里。 ——在舰体产生“非自身动力”的移动时，“全角平衡系统”会自动进行全角度调整，以抵消外在因素对舰体位置的影响。 “警告！重力参数即将突破舰体承载的临界值！” “警告！引擎运转功率已达到95%！” “请求关闭‘全角平衡系统’……” “请求关闭‘自动规避系统’……” 舰载AI所述的“舰体承载临界值”，指的是“瑶光02”所能承受的最大“力”，一旦突破临界值，“瑶光02”将直接面临解体的风险。 “自动规避系统”，正常情况下是用来躲避导弹的，现在则被用来躲避“太阴”号坠落的残骸。 “全角平衡系统”降低“瑶光02”的坠落速度后，那些本来位于“瑶光02”后面的“太阴”号残骸便如同流星雨般袭来，若不是“自动规避系统”强行躲避，“瑶光02”恐怕已经成为众多残骸的一部分了。 ——在“全角平衡系统”和“自动规避系统”的全力运转下，引擎的运转功率直接被提到了95%。 “关闭‘全角平衡系统’和‘自动规避系统’，启用手动cao作系统。” 要是“瑶光02”在外太空解体，那么“瑶光02”船员的生还几率将不足50%。 再加上此刻面临的超强重力，生还的几率将直接降为0。 “‘全角平衡系统’已关闭……” “‘自动规避系统’已关闭……” “检测到舰体处于异常状态，手动cao作系统切换失败，是否通过关闭‘AI辅助系统’以强行启用手动cao作系统？” “关闭‘AI辅助系统’。” “‘AI辅助系统’即将关闭，倒计时，5，4，3，2，1……” “AI辅助系统”包含“全角平衡系统”、“目标识别系统”、“目标锁定系统”、“武器发射系统”、“系统保护系统”等等。 ——上面的两个“请求关闭”，都属于“系统保护系统”。 在“AI辅助系统”关闭的刹那，“瑶光02”直接以惊人的速度向下落去。 朗月明并没有立即接手cao作系统。 这种情况下，和重力对抗是不理智的。 不仅会增加“瑶光02”的机能损耗，同时还有可能被身后的两艘“月蚀”号给撞上——在如此高重力的情况下，朗月明自认没有能力做到及时规避。 “全角平衡系统”的关闭，让引擎的运转功率下降不少，但换来的代价是，“瑶光02”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 ……大约半分钟后。 一轮漆黑的圆环映入了朗月明的视野。 圆环和“黑月”的“月环”极度相似，除体型上小了很多。 在没有“AI辅助系统”的情况下，朗月明只能依靠直觉得出判断：眼前的圆环便是异常重力的源头。 就在朗月明考虑要不要进行攻击的时候，一枚银白色的导弹已经从“瑶光02”的侧翼飞过。 在如此重力的作用下，导弹根本无法攻击到产生重力的圆环，只能向着圆环的中间飞去。 发射导弹的人似乎是早已想到了这点，抓住导弹即将穿过圆环的瞬间，手动将导弹引爆。 无形的能量波向着四周飞速的扩散。 “瑶光02”由于距离导弹较近，被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轻微震荡了一下，随后紧跟着导弹爆炸后剩下的残骸穿过了圆环。 果然如朗月明所想。 在穿过圆环之后，那股庞大的重力瞬间消失。 朗月明立马接管cao作系统，边利用舰体的动力抵消下落速度，边向着黑环辐射的范围外航行——避免被后面的两艘“月蚀”号撞上。 “原来只要穿过去就行啊！”脉琳自嘲的说道。 刚刚那枚导弹就是脉琳发射的，而且还是一枚电磁脉冲导弹。 若不是四艘舰体上都配置着全套的“能量转换系统”，恐怕真的就要化作流星落地了。 “能量转换系统”的工作原理大致为：当电磁脉冲等能量接触到舰体时，会被舰体表面的特制金属板全部吸收，然后经由转换器将其转换成供舰体运转的能量，从而避免电磁脉冲等能量进入到舰体的内部破坏里面的电子设备。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朎胧将“月蚀02”稳定好后，问道。 “我们按照……嗯？”朗月明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朎胧这次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像以往一样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了吗？” 朎胧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以为又出什么意外了。 “嗯……你有什么打算？”朗月明反问道。 “在刚刚坠落的过程中，我让‘月蚀02’扫描了‘太阴’号的残骸。”朎胧说着，把一堆图像传给了朗月明和脉琳，“这里面没有发现人类的迹象，也就是说，船长和朒朓他们可能及时躲进了逃生舱！” “太阴”号的逃生舱是可以隔绝电磁波侦测的，目的是避免被敌方锁定——“瑶光”号和“月蚀”号的逃生舱也是一样的设计。 “我没有意见。”脉琳稍作停顿，“不过在此之前，我建议先把‘太阴’号传过来的信息看看，那里面可能会有对我们有帮助的信息。” 脉琳是“太阴”号所有船员里最积极地。 大多数时候，脉琳都走在计划的最前线。 就比如现在……“太阴”号通过“数据传送系统”传过来的信息，朗月明早就给忘了…… ——当某艘舰体出现无法继续运转的情况时，“数据传送系统”会自动启动，然后把该舰体最近捕获的所有信息全部传送给其他同样搭载有“数据传送系统”的舰体。 ——“数据传送系统”不受任何系统的约束。可以理解为“黑匣子”的星际版本。 ——在“数据传送系统”的备用电源彻底耗尽，或者遭受到毁灭性破坏之前，“数据传送系统”会不停的将储存的信息向其他舰体传送。 从“太阴”号传过来的信息共有七条： 第一条信息，显示的是“紫海”正在迅速远离“太阴”号。 这条信息之前在“太阴”号上的时候已经讨论过。 第二条信息，是空间坐标的定位。 该信息显示的结果是“定位失败”——在“太阴”号被毁灭前“坐标定位系统”共尝试了25次空间定位，全部以失败告终。 第三条信息，是探测器侦测到在潘朵拉星球70公里的高空，有着数量众多的黑色圆环。 第四条信息，是一种漂浮在空中的未知生物。 这些生物的速度非常的慢，单以眼睛目测的话，它们的速度和人类步行的速度差不多。 第五条信息，是潘朵拉星球的大气成分比例。 大气成分和地球惊人的相似。 其中氧气占比高达30%。 第六条信息，是“太阴”号内部的活动记录。 基本都是些琐碎的信息。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太阴”号在出现解体的前几秒之内，侦测到了几处异常的温度变化。 第七条信息，记录的是“太阴”号解体之前对潘朵拉星球的监测。 在“太阴”号解体之前的画面里，朗月明捕捉到，潘朵拉星球的上空有闪过一道非常短暂的红光。 朗月明心头一震，cao纵着透光屏幕，让视频回到红光出现之前，并将视频的播放速度逐渐放慢。 经过数次的尝试之后，朗月明终于弄清楚了“太阴”号解体的原因。 一轮漆黑的圆环。 暗红色的光速度极快的在黑环的中心凝聚而成，紧接着，红光以一帧一闪的频率闪烁了12次。 而这，是对“太阴”号的12次切割。 黑环中心的红光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对“太阴”号进行了12次攻击。 这种速度的攻击，“太阴”号是无法规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