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师出轘辕道

    李世勣见到了分道扬镳一年零九个月的阿兄单雄信。

    双方刀兵相争，生死相搏，以血腥的方式，见到阿兄单雄信。李世勣急得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也没能牵手一送。气得神思不清，朦朦胧胧，任凭卫士护持回到大营向秦王世民复命。

    中军大帐，秦王世民与记室薛收对弈。多位近臣一旁观棋。秦王世民眼观棋枰，耳听八方。食指中指夹一枚玄色棋子，举子未落子。

    不等李世勣发声就问：“右武候大将军，对弈如战场。免礼，看棋。此弈双方僵局，如何破局？”

    李世勣一直在想着单雄信临别之言：不想在战场相见。脑子里延续思维，心有灵犀一点通，隔枰落子棋局松。兄弟不能共于敌对战场，就该主动远避。

    李世勣不假思索，揑起秦王手指夹的那枚玄色棋子，顺手落子在棋枰最东侧边线外。

    长孙无忌打趣说：“哎呦喂，大笑料。右武候大将军夺子落子，落子棋枰边线外，怎么回事啊？”

    程咬金呵呵直笑：“落子无悔真君子，观棋不语程咬金，程咬金咬不住了。如此夺子落子，子落界外，你向秦王谢罪吧！”

    秦王世民抬头望一眼李世勣的脸色，窥知李世勣困心衡虑。秦王世民不动声色，说：“世勣将军，困于心，衡于虑，显于神情。拿笔来，在棋枰边线之外，再划一条线。落子无悔真君子，不改初心纯贤臣。棋枰四边加一格，继续战局。”

    长孙无忌说：“哎呀呀，真的改棋枰？”

    房玄龄说：“棋弈局局多变，律法朝朝重修。棋枰亦历经多次变更。上古周公与太公出兵，东征商纣王。以双手十指之数，纵横十格画于枰，演示敌我双方战阵。故而初期棋枰为十格十一线。

    春秋争霸，疆域增大战事多，演战棋枰嫌小。以每年十二个月，增改成十二格十三线棋枰。

    战国争雄，纵横捭阖，多国共同参战，演战棋枰又增加格线。时至如今的十六格十七线。”

    秦王世民说：“时代更迭，棋枰更新。更增两格，十八格十九线，十九线相交，九九归一，三百六十一交点，以相应一年十二月天数，亦无不妥。”

    提笔添上棋枰边线，秦王世民说：“世勣将军。你心中有碍障，说来听听。”

    李世勣说：“立天之道，阳与阴。立人之道，仁与义。今日出巡，偶遇义兄单雄信偷袭齐王，被我喝退。古人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瓦岗寨之初，我与单雄信同心协力，与隋朝官兵交接数十战，退而不失利。十年金兰之交，亦师亦友，如何在战场刀枪相见？故而意欲远避。”

    秦叔宝见李世勣出手夺棋子，有点尴尬，便出面园场打趣。笑道：“武候大将军意欲远避。说实话，你的远遁之术，堪称独步天下。每一次远遁都成就不世功绩。

    早年间义军蜂起，都是占县劫府，唯独你远遁几百里，劫御河皇纲。

    咱与主公张须陀寻你决战，你次次遁溜。

    李密误伤你的颈脖脑瓜，你远遁黎阳仓。

    身在山东隔着王世充，你远降唐皇。

    归降夏王窦建德，又远遁长安。

    次次远遁，趟趟建功勋。不知这次远避何方？难道遁回瓦岗寨不成？”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李世勣一本正经说：“皇命在身，回不去了瓦岗寨。今后如这枚棋子，保角依边。”殊不知，保角依边成了李世勣终生成功策略。

    秦王世民顿悟其中玄妙，爽朗接话：“论棋术，保角依边是个滿枰大局。金角银边中腹虚，四子角围九目空。妙妙妙，若作成如此大的弈局，如何提子落子？”

    李世勣手指棋枰东南角，说：“第一步，潜遁，只有潜出轘辕道，在嵩州打劫落子。回头提子轘州，为嵩州留气眼，可防阻敌方提子。

    下一步，在山南打劫、围空、提子。

    再一步：镇、跳、收宫，点目虎牢关。”

    秦王世民听得上述演棋论兵战，陷入沉思。

    左右武候两个大将军演棋论兵策，众人听得雾里看花，不明就里。房玄龄、薛收二人听得分明。薛收说：“落子嵩州这个人很重要，必须要熟悉乡土人情。”

    李世勣说：“本府长史郭孝恪，曾授职宋州刺史未能赴任。他是山南阳翟人，与阳城令王雄，淆州长史张公瑾……等人有交往。”

    秦王世民思虑成熟，接话说：“玄龄，起草表章，急驿父皇。遣右武候大将军李世勣师出轘辕道，安抚其众。加急！”

    房玄龄去安排特使，秦王世民说：“世勣将军，你去经营荥阳地域需要多少人马？”

    “我军围攻洛阳，只有五万将士，兵力本来不充裕。关中兵去了东方，思乡心切，反为不美。我原先的司马张亮，曾经职授郑州剌史。如今领一批老**坚守共城白陉道山区，我召他复职经营郑州、荥州。我的卫队，郭孝恪的卫队，以战养战。到管州、郑州、荥州、洧州……就地募兵。从这里带许多兵东去，沿途粮辎不济。”

    秦王世民说：郭孝恪即日潜回老家阳翟。作为特使传令：前朝阳城令王雄，晋升唐朝阳城剌史。”

    李世勣说：“我顾虑百里轘辕山道，南北两头都是王世充的辖地。需要哪位将军声东击西，掩护我潜踪隐迹到山南。待我募兵之后，方能现身于荥、郑地区。到时鱼入江河任意游，不至于东进策划半途而夭。”

    秦王世民说：“你怕再遇到义兄单雄信，这好办。绕道东征一旦成功，掌控虎牢关，关门打狗王世充。”

    急事急办，皇帝诏书到了。唐皇李渊诏：【遣李世勣率师出轘辕道安抚其众。】

    潜去山南特使郭孝恪来消息，原阳城县令王雄，接受唐朝庭任命，职授阳城刺史。

    师出轘辕道条件成熟了。秦王世民问左右的心腹：“选哪位将军掩护李世勣去山南？”

    长孙无忌说：“王世充新设置轘州，镇守进出山南的入口。驻守轘州是王世充侄儿王仁则，也是狠脚色。若再遇上单雄信，真不可小觑。在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中任选一俩人为将。”

    房玄龄说：“秦叔宝、程咬金与单雄信曾是同僚，应该尽量避战单雄信。尉迟敬德现在是咱秦王府的府将，人才难得。他与单雄信两虎相斗，难免一伤太可惜了。王君廓是皇上授的朝官，不用白不用。即使用废了，对咱秦王府也没啥事儿。”

    秦王世民看一眼薛收，薛收点点头。秦王世民传令，王君廓领兵攻战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