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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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刘冷泉图谋不轨,必须尽早铲除!”孟斐愤愤不平。 “不错,他将我们三人诳骗至将营,不分青红皂白就推出斩首。这明摆着是兵变!”崔青衫附和。 丁猎不动声色,快马加鞭向前飞驰。 他从刀下救了三名都尉之后,获知定边军统帅刘冷泉正在狮王寨,旋即带着三人赶去。 狮王寨,位于金官岭与鲤鱼山之间,同属吞云群山,三道山脉在此汇聚,形成天然的“品”字型阻击阵地,以强弩利箭扼守,实可以一当十,但这仅仅是东梁的第一道防线。在它背后,有两条山路分别通向东南、西南,沿途也构筑了许多壕道、堡垒。就算南秦突破山前防御,守军仍能依托地势,不断消耗敌人。 这里,原本配备了刘冷泉部三万人和一万预备队,预备队指挥官正是连城。 山前士卒望见三位都尉跟着一个传令兵策马奔来,全都傻了眼。两人拦住丁猎喝问口令,连城黑着脸,抢先挥鞭驱走。 丁猎问道:“山前都是刘冷泉部防守吗?连都尉,你的人在哪里?” “大将军,此处原有一千预备队警戒,现在看似都被换了岗。”连城隐约感觉不对。 “快走,去白鱼沟!”丁猎纵马先行,三人各怀心事,跟了上去。 白鱼沟在大山深处,正当狮王寨三山主峰之下。主峰高可千仞,峰顶压着一块奇石,形状正像一只巨大的雄狮,蹲踞崖边。这也是狮王寨地名的由来。山风猛烈,奇石随之摇动,似要从峰巅跃下,扑进涧中,却是当地称为“狮王捕鱼”的异景。 白鱼沟由数百条溪水汇聚而成,两岸怪石嶙峋,约莫五丈高下。这地方还有另一神奇之处,就是一天早中晚,水流强度渐次增加。清晨时,上游尚是涓涓细流,缓缓流过涧底。及至午后,水面就没过了两丈的岩石,顺着山势奔涌而下。到了黄昏,则是银浪滔天,声震四方,有席卷万山,劈开天地的威势。 此时黄昏未临,白鱼沟两侧竟挤满了军士。从服饰上分辨,大概是预备队的一万人,被定边军围困,背向涧底。两部分人刀枪对峙,互不相让,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血腥厮斗。 定边军阵营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叫喊着:“神武军预备队听着,你们各归各部,由什长带领,每十个人一组,交出兵器到后山械训处会齐!倘若不听号令,就把你们逼下白鱼沟,全数淹死!” 丁猎惊怒至极,高声喝叫:“刘冷泉,你给我出来!丁猎在此!” 宛如晴天连打几个霹雳,白鱼沟边顿时安静。一万预备队将士紧绷的脸色都放松下来,但手中仍然紧握着刀枪。 丁猎再次怒喝:“神武军、定边军,还不放下兵器!你们要造反吗!” 一声令下,数万人顺从,刀剑归鞘,枪矛竖起。 嘈杂之中,一人带着十来个随从将官,从山腰奔下。他满脸胡须,两眼犹带杀机,抱拳躬身,粗声粗气地说:“大将军,刘冷泉见礼!” “这是怎么回事?”丁猎指着沟边说道,“你要对这一万人做什么?” “他们都是叛徒!”刘冷泉愤然道,“连城、孟斐、崔青衫阴图事变,好在卑职用计将三人诱至将营看管起来;再把怀有二心的军众驱至沟边,准备收缴武器,稳住局面。” 三人闻言,一齐大骂:“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用毒计害我,心藏叛逆。大将军,请你作主!” 丁猎已然怒极,但仍是一脸沉着,说道:“刘将军,先让将士们各归险要隘口把守。有我在这里,谁敢乱动?你们四人,随我到军帐说话。” 白鱼沟顺山势蜿蜒而下,军帐正在距主峰三里之处,距岸边不远。 日已偏西,丁猎立在帐中,他已换回大将军军服,两道冷电似的目光扫视着四人。此时,白鱼沟上游开始一天中最猛烈的潮流,滚滚浪头宣泄,直向涧底奔腾,军帐的桌案受这轰然的震动,都摇晃起来。 丁猎向刘冷泉道:“刘将军,你说他们三个策划阴谋,证据何在?” 刘冷泉恨恨地说:“攻击友军、刺伤将官、焚烧军械,三件好事他们都做了,人证物证俱在!” 丁猎大为震惊,问孟、连、崔三人:“真有此事?” 三将拜伏于地:“末将不敢欺瞒,然而事件另有隐情,请大将军明察。” 接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个大概。原来,预备队隶属丁猎的神武军,而刘冷泉部却是出自定边军,两个部队从来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顺眼。这一回,大本营将预备队补入西南防线,刚刚进驻营地,就闹上了。 所谓“攻击友军”,不过是金官岭一伙定边军清晨揍了两个神武军战士,结果上百个同伴回来找场子,涌进定边军营帐见人就打,当场把数十人放倒,鼻青脸肿,手足断折。 “刺伤将官”则是升级版群殴,在鲤鱼山阵地动起了刀子。五个定边军校尉被扎伤,紧急送往后方救治,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至于“焚烧军械”,更不得了,两帮人在狮王寨争夺武器装备,刹那间拳脚与刀枪齐飞,军服共鼻血一色。混战之中,不知哪部分的小卒掏出竹筒放烟花,本意是找人助拳,不曾想引燃了军械营,惹起一场大火,将几百把精良兵器烧成了废铁。 三人絮絮叨叨,丁猎越听越是恼火,伸掌在桌面一拍,笔砚令牌跳起半尺高,件件摔成粉碎,怒道:“够了!” “这哪里是帝国的正规军,简直是一群地痞流氓!”他转头质问刘冷泉,“此事分不清罪责在谁,你怎能擅自抓人?如果我来迟一步,这一万预备队岂不是要被你全数淹死!” “大将军明鉴,”刘冷泉也跪倒在地,“西南防线,为阻击南秦的关键,而狮王寨又是重中之重。他们三人对部下不加管束,反而处处刁难我的人。冷泉以为,真要打起仗来,两部分军队绝难协同,更不要说生死与共,所以出此下策。卑职本意是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并无剿灭之心。” 丁猎瞪视着四人,良久不语。刘冷泉等哪敢起身,只是两眼望着地面。军帐陷入一片死寂。 “都起来吧!”丁猎叹了口气,“把预备队充实进守军,是我的主意,责任也应由我来负。不过,我要说一件事情,望四位好自为之。” 四人正要起身,听见丁猎后面的话,又跪了下去。 丁猎神情至为严峻:“刘将军,你身为西南防线最高长官,将预备队视作外人,又如此轻率地加以惩戒,使士气离散,着实令我心寒。而孟、连、崔三人,在本部士兵与友军不断摩擦的情况下,一同离开部队,更不考虑事态可能升级,又令我不可思议。这些反常的举动,到底为了什么?” 四人沉默无语,心头惴惴。 丁猎来回踱步,缓缓说道:“昨夜,四位从大本营出发,奔波多时,到金官岭、狮王寨、鲤鱼山布防,真是辛苦了。不过,各位走后,有一个不速之客造访我处,他便是南秦三皇子萧承钰。” 这番话说出口,帐内静极,只余颤抖的桌案敲击地面之声。 “这个萧承钰,白衣夜行,唯恐不被发觉。他原本要去豺虎口闹事,念头一转,竟然闯入大本营,与我决斗。真是勇猛可嘉,智虑不足!” 丁猎观察四人动静,一边又说:“交手之时,我以寒冰之力封冻他的靴面,却惊讶地发现这样一条线索。”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暗蓝色的冰晶,中间凝结了细微的沙土,如果不仔细察看,完全分辨不出它们的颜色和质地。 “冰晶中间凝结的是附著于萧承钰靴子上的沙土,它们黄白相间,正与西南一带沙土相吻合。而东北一带,也就是天策军所在地,那里的土壤是赭色的。这已能说明,萧承钰曾从吞云山左近通过。” 接着,丁猎从怀中掏出镇风珠,再道:“孤证不立。我手中的镇风珠,是萧承钰之物,如果它吸收的沙尘也是黄白相间,那只能更进一步说明南秦三皇子的行动路线。” 语罢,他两指稍一用力,镇风珠底部就现出一道裂缝,沙土哗哗作响向下坠。十道目光及处,那颜色正是黄白相间! 丁猎叹了口气,继而说:“那么问题就大了,萧承钰白衣夜行,他是怎么闯过定边军军事禁区的?闯过禁区之后,又是怎么躲过五万进行大军的耳目,杀向大本营的?即使十多万人都拦不住一个南秦三皇子,四位将官派传令兵急速回报大本营,好像勉强可以办到吧。” 刘冷泉全身一震,颤声道:“卑职着实不知,罪该万死!” 丁猎冷然说道:“另外,萧承钰之后为了一个叫芊芊的女人,要助她刺杀我府中司马韩清秋。韩司马与我一同长大,他为人端方正直,绝不沾花惹草,因此这一定不是情杀,而是行刺!那个女人,是个羽族刺客,仅仅因为萧承钰脸上被我的冰盾碎屑割了一道伤口,而韩清秋左颊留有剑痕,以致弄错了暗杀对象。” 丁猎摇头叹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两件事连接在一起,使我察觉,某种图谋正在进行,有一个阴影隐藏在我麾下的将官身后。” 他话语中充满寒意,咄咄逼人。 “既然羽族现身,那么她的雇主是谁?南秦人吗?不对,因为如果是萧承河的话,他刺杀的对象应当是我,只要我一死,帝国大军将会崩溃。那么到底是谁要杀韩清秋?他的目的是什么?” “很显然,韩清秋与我是刎颈之交,他如果死了,对我是一个沉重打击,将大大扰乱我的心神,甚至影响到我的作战指挥。因此,这个幕后主使,其最终目的是为了让我承担战役失利的罪责,从而扳倒丁氏家族。” “所以,”丁猎目光凛凛,“主谋只能是,公良氏。” “那么,假定我是公良氏,仅仅暗杀韩清秋就够了吗?不,公良家族权势熏天,豪富敌国,他们大可以收买一些人,以便在作战时临阵倒戈,陷帝国六十万大军和我于溃败之地。联想到萧承钰闯营一事,我不能不怀疑,在你们当中,有人不顾帝国统一大业,甘心充当公良氏的爪牙!” 四人汗流浃背,顿首道:“末将不敢!” 丁猎冷冷地望着他们,又道:“正因为怀疑,我改变了总攻计划,令唐天池的三十万人原地待命,为的就是对西南防线保持压力,使怀有异心者不便擅动。” “然而,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仍在推动。当我抵达将营,正好赶上连城等三人要被砍头,可刘冷泉却在狮王寨逼迫预备队于白鱼沟边。此事看似漏洞百出,但真相好像很明白,在将营内主持死刑的定是公良家族的某个人,而这个人正是西南防线阴谋的幕后推手!” “可是,我在营地内根本没有找到公良家的人,也没有其他外人。那是否说明孟、连、崔三位中间有人被收买,他在代公良氏行刑?然而,我看见的是三个人要被砍头,这又是为什么?很简单,这出戏是做给我看的。要使我相信三都尉无人背叛,让计划继续进行。不过,上演的戏码出现了纰漏,一个刽子手提前动刀而被我截下,这说明原本被他斩杀之人,没有二心。连城,你的嫌疑洗脱了。” 连城又惊又喜,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大将军料事如神!” 丁猎温颜一笑:“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刘冷泉在狮王寨胁迫连城部,我猜想,你的意图在于使他们屈服后,编入某人麾下。” 刘冷泉眼角跳动,浑身肌rou绷紧。 丁猎冷然道:“我有心还原死刑的来龙去脉,由于连城未被收买,公良氏欲杀之而后快,所以,利用解决士兵摩擦为借口,将他诱至将营囚禁。不久,我独自闯入军事禁区,此时杀人计划就要进行。士卒回报之后,主谋者当机立断,舍弃刘冷泉,保住另一同盟者。他认为,如若我动了疑心,第一个处置的就是刘将军,因为要掌握西南防线,必须买通最高指挥官。” “可刘冷泉仍然蒙在鼓里,当我出现在狮王寨时,他非常聪明地指责三将谋反,而‘攻击友军’‘刺伤将官’‘焚烧军械’等事件却远远构不成罪名。如果我怪罪下来,顶多斥责你们管制无力,放纵士卒。更为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因此撤换你们,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这样一来,西南防线依旧把控在叛变者的手中。” “刘将军,你尽心竭力为公良氏效命,到头来还是被出卖了。”丁猎叹息,“不过,一方的出卖和一方的自辩,让我得以锁定另一个叛徒。很简单,只要找到矛盾,真相就浮出水面了。刘冷泉之前曾说,只是把三位都尉‘诱至将营看管起来’,而崔青衫却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推出斩首’。我想,这应当是经人授意而说出的话,目的在于加深我对刘冷泉的恶感。” 崔青衫几乎要晕了过去,双手扶地,勉强支撑。 丁猎并不理会,继续说道:“不过事情仍有疑点,公良真的愿意让我除掉刘冷泉?他死之后,五万定边军会听候调遣?这无疑要冒极大的风险。因此,斩首好戏的另一个目的在于,把我诱至狮王寨,一旦事有不济,三人暴起围攻,将我除去,从而砥定大局。孟斐都尉,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孟斐猛然抬头,双眼精光暴射。 “你就是幕后主使!”丁猎喝道。 “哈哈哈哈,丁猎,你死期到了!”孟斐阴鸷怪笑。 丁猎面沉如水,说道:“公良家有一种奇妙的丹药,服用之后,能轻易改变容貌身形,以假乱真。你到底是谁,现身吧!” 连城闪身挡在丁猎面前,叱道:“谁敢动大将军,先从姓连的身上踏过去!” 孟斐伸手一抹,整个人脸立即变了,现出一种淡金的病态,两目凹陷,颧骨高耸,全无易容时飒爽威武之气。 丁猎点头道:“公良剑,原来是你。丞相大人可真下得了血本,不惜把亲生儿子赔上来。” 连城是孟斐至交,此刻心痛如割,喝问:“孟都尉在哪!” 公良剑伸手在项中一划,再指向地面,讥嘲地笑道:“他就在我脚下。” 连城放声悲吼,便要上前搏杀。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丁猎低声说:“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公良剑阴恻恻地笑道:“听你大将军的话,否则小命不保。” 丁猎将连城推在一边,森然道:“公良剑,你们罔顾帝国伟业,竟在大战将发之时,欲置我大军于死地。如此行径,还有什么脸面位列东梁世家。” “废话!”公良剑骂道,“我本打算让你活着回国,贬入天牢,让国人看看煊赫一时的大将军是如何成为阶下之囚。嘿嘿,想不到你以六重冰魂心法,就敢独闯龙潭,今日不死,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