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戏精

    罗氏忙完了来到书房开始和月儿一起灌香水，月儿不时地停下帮陆成磨墨，这项工作对她来说是神圣的，别人不可替代，所以就养成了只要她在别人就休想染指这项工作的习惯，且这习惯保持了一生。

    第二天一早陆成锻炼完了回到家里，刚要吃饭戚继光就到了，这次仍然带着五车海肠子和海带，还是由那几个兵丁护送着，他没等陆楼成出来就直接进了后院，正在交代陈七的陆成见了很高兴，两个人已经成为至交好友也就不需要太多客套，不过陆成还是把同时赶来的杨南溪介绍了一下，这货最近已经成为陆家熟客，朱载堉因为今天要和父亲一起去颐园所以没过来，杨南溪却不怕来回跑的麻烦一早就来了，罗氏端上来皮蛋瘦rou粥以后几个人都顾不得说话，目灼灼似贼，杨南溪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这么香？”罗氏一边洒葱花和香油，一边说道：“这是公子独创的皮蛋瘦rou粥，”这俩饭桶喝了大半桶，罗氏饭量不大喝了一碗，月儿也喝了一碗，等陆成过来来看了看，又让众兵丁和陈七各盛了一碗就没了，无奈之下又让罗氏指挥丁全大赶紧又弄了一大锅，并且用自己教的方式做好备用的面皮炸了几十个鸡蛋包，这才勉强让一群饭桶们不饿了，打发走兵丁们戚继光和杨南溪问陆成今天的安排，陆成还没答话门口就匆匆跑进来了赵士贞。

    “哎呀，师傅你还没出门，太好了，咦？这是什么味道？”

    陆成翻了翻白眼，罗氏又赶紧去盛粥拿鸡蛋包，赵士贞的吃相极其难看，跟饿鬼投胎一般，你这样吃东西会没有朋友的！陆成带着一脸的嫌弃心里想。赵士贞狼吞虎咽吃完了，遗憾地看了看被舔的干干净净的碗：“师傅，弟子最近实在忙了些，从明天开始，弟子必然晨昏定省不敢懈怠！”陆成加倍鄙夷：你个吃货想蹭饭还说得这么慷慨激昂。

    “不过师傅，弟子今天来主要是来请教一下，昨日严府派人来请弟子上门看诊，弟子去了才知道是严家小姐病了，”

    陆成心中一动，但没有说话，仍不动声色的听着赵士贞说。

    “严家小姐不知怎么了，弟子试着其脉象沉稳有力、面色红润、苔象亦无不妥，家人说最近也没有什么异常，弟子认为并没有什么病症但就是人酸软无力无法起身，说话也含含糊糊，切脉时其腹中有响据家人说是吃不进饭去，可脉象并未显示其足阳明胃经有何反常，更像是饥饿所致，考虑到病人饮食不进所以这倒可以理解，只是这病是在蹊跷，如果不是严家小姐病态堪忧，弟子都以为其实她并无任何病症，弟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来问问师傅。”

    陆成心想你问我就问对了，我不用切脉就知道她什么病，但这话肯定不能说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你问过她最近有何情绪上的变化吗？”

    “弟子也想到这是情志病，但其家人都语焉不详似乎别有隐情，他们不说弟子也没有办法准确判断，且根据医圣仲景先生的《伤寒论》中所载，弟子详查了其肝胆、三焦、以至脏腑，甚至据《金匮要略》中于百合病的指点一一探查，但一无所获，弟子实在是束手无措，后来弟子。。。”

    陆成看着赵士贞急赤白脸的样子，心中顿生恻隐之心：你就没想到她是在装病？其实赵士贞并非没有怀疑对方是在装病，但没奈何一来自己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严府怎么会告诉他退婚和王家的事，二来戏精本精演技高超属于奥斯卡影后级别的，可怜一个小小的明朝大夫连《肖申克的救赎》、《教父》和《沉默的羔羊》都没看过想要看穿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赵士贞实在没招就来找陆成了，毕竟严家不同别人，连龟寿堂的东家王主簿都不敢得罪的。

    陆成看着叭叭个不停的赵士贞，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这是个机会啊，赵士贞看不了请他师傅去看是合理的吧？告诉严家他师傅是世外高人不愿意见陌生人，所以闲杂人等回避也是合理的吧？既然一切都合理，自己去见见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吧？想到这里他立刻有了主意，然后一脸严肃的打断了赵士贞：“正仁啊，”作为师傅，不管年龄大小喊徒弟的字是正常的，赵士贞赶紧答应。

    “你说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是是，弟子行医多年，确实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病症。”

    “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一趟严府，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过你告诉严府的人，我不愿意见生人所以让他们都回避，否则我就不看了。”

    赵士贞虽然有些奇怪但仍赶紧答应了，赶紧去严府通知，陆成回过身来找到正和戚继光聊天的杨南溪说到：“你记得昨晚的那个家丁吗？”杨南溪看了看戚继光，有些暧昧的点头道：“记得，”

    “她今早会去颐园找我，你去跟她说我有事去不了颐园了，晚上才能再去，让她先回去，我会找她的。”

    杨南溪听说陆成有事就答应了下来告辞走了。陆成坐下来跟戚继光聊天等赵士贞的消息。戚继光现在其实并不是常年在登州卫，去年他就被派去守卫蓟门了，不过是每年春天去秋天回，今年因为有事回来的早了点否则陆成是遇不到他的。对于北面正在可着劲撒欢的俺答陆成比较了解，这货目前其实就想过点好日子，因此所有的战争就是为了能与明朝通贡，通贡了就可以不打仗过好日子，但道士好面子：你好好求我我没准答应，你态度不好我可就不乐意了，所以有自尊的道士就跟俺答杠上了，结果后来被俺答一巴掌乎到脸上发生了庚午之变，就这么简单一事，所以后来相当于城下之盟的大同马市开放，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可丢了面子的道士又歇斯底里的臭骂一顿想找回面子开始整顿北方这是后话，但这也是陆成对于北京那个道士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为了自己可笑的面子让无数百姓和战士失去生命。而此时戚继光就在北方边关每年有大半年面对蒙古人，所以军事素养急速提高，大明战神很快就要成型了，陆成知道戚继光的靠山是张居正但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现在的张居正还是个老老实实的庶吉士没啥大的作为，也刚被徐阶看上，所以现在他想起来还需要更强有力的靠山，他希望这位战神有更高的成就，最好灭了倭寇的同时把女真也灭掉，至于蒙古，他们用一张通贡诏书就能解决了因而并不是心腹大患。

    但是现在投靠谁是个问题，先说第二梯队：现在张居正自己还是个雏，高拱目前也没上位而且就算上位了也没干几天，那第一梯队的徐阶目前看不上他，而且徐阶被严嵩压得死死的走他的门路被严嵩知道了没啥好处，难道要走严嵩这条路？做严嵩的走狗其实不难，就一个字：送！你只要往死里送，听话办事就能得到严嵩的赏识，但严嵩倒了作为他的余党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严嵩还要很多年才会倒但毕竟是个后患，他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人，但很快就否了：算了吧，这位老兄现在不得道士的欢心，说了也不算，基本游离于朝堂之外，要等好久才轮到他做皇帝。思来想去还是让戚继光按照原来轨迹发展，自己提供经济支持，等以后看有什么机会再说吧。

    聊了不一会赵士贞回来了，说严家今天老爷夫人不在家，管家说可以按照赵医生的要求来做，身边只留一个丫鬟，请赵医生带师傅去看一下，于是他就跟戚继光说在家里等着，一会杨南溪回来两个人多聊聊没有坏处，戚继光心领神会。

    严府派了马车来的，比杨家的那辆马车舒适度一点不差，到了严府被管事的安排到侧门直接赶着马车进去，一直到小姐闺房，陆成刚下车身后跑来个气喘吁吁的家丁，看到陆成顿时惊了一下：“怎么自己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赵士贞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解释：“我是龟寿堂的赵大夫，昨天来过的，今天我把我师傅请来给严小姐诊病，管家已经知道了，”小朱傻愣愣的站着，搞不清楚陆成怎么变成大夫了，只好在后面懵懵的跟着往里走。

    严小姐的闺房里面有一种淡淡的香味，陆成一下就闻出了是月季香水的味道，他笑着轻微摇头。小朱还糊涂着呢，陆成看了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纸包趁赵士贞不注意从后面塞了过去，小朱顿时眼睛亮一下然后立刻弯成了两个月牙，她伸手接过纸包，从里面的香气和手感就知道——俩猪蹄，她眼睛弯的都快闭上了。

    严小姐闺房在二楼，并不大，赵士贞挑开门帘请陆成进去，里面早就得了通知说赵大夫师傅来了，轻纱的床帘已经放了下来，一个小丫鬟站在床前等着，看到众人进来尤其是小朱进来赶紧迎上去，和小朱说了几句话就站在一边跟床上的严小姐轻声说道：“小姐，赵大夫和他的师傅来了，”里面轻声应了一下，声音小的几不可闻，陆成忍着笑看小朱上去挑起床帘，里面的“病人”把一只手伸出来放在已经准备好的几榻上，小朱还趁机低语了两句，那只手一颤似乎严小姐要坐起来，小朱赶紧按住了她，陆成坐到了方凳上伸出三根手指去搭脉，严小姐的手明显抖了抖，陆成相信赵士贞的水平但还是很用心的搭脉试一下，果然，床上这位没有任何毛病。陆成收回了手严小姐也把手收了回去，陆成沉吟了一下对赵士贞说：“脉象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所说的情况属实，病人身体并无异样，”赵士贞点头，陆成转头问小朱道：“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忧心之事？”小朱赶紧说：“是啊，就是为了退婚的事还有你那首词吗，”床帘内外同时咳嗽起来，严小姐在里面着急的说道：“小朱你别胡说，家中有事罢了，别瞎说别的。”小朱一下醒悟，赶紧闭嘴。

    陆成点头道：“那请这位小朱姑娘到外室跟我说说，正仁你在这里问问严小姐。”赵士贞心里奇怪，我昨天问过了今天还能问出啥来？很明显这家肯定有事，但看来要问那个丫鬟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吧，他也早看出小朱是个丫鬟了。到了外屋，小朱赶紧打开纸包，果然里面是俩猪蹄，她眉花眼笑的就下嘴了，吃的毫无形象，陆成开心地看着她吃。“你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说完顺手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小朱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你喜欢吃以后有时间就来我店里，我给你做着吃，这个我那里有很多，够你吃的，”

    小朱抬头还给他两个弯弯的月牙然后使劲点头。明朝人是喜欢吃猪蹄的，朱元璋就是个猪蹄爱好者，但这时候的猪蹄和后世猪蹄相比味道差异很大，而流亭猪蹄作为陆成的最爱，那味道能满足一个老饕对于猪蹄的一切要求，陆成每次去青岛都要专门买上几百块钱的，重生以后发现市场上做流亭猪蹄的各种调料十分齐全，就买了一大堆全部做好了放在冰窖里存着，每三天更新一批。这东西对于吃货来说是不可抵挡的，如果有人看过月儿抱着一个和自己脸一样大的的猪蹄啃的样子，就会知道这东西的杀伤力了。

    小朱作为一个吃货当然不会例外，而且她保证自己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看着她吃饭是一种享受，小朱啃猪蹄是非常残暴的，小嘴撕下一块猪蹄rou以后飞速的咀嚼，也不知为什么她在陆成面前没有丝毫的形象，坐在椅子上吃的时候两只脚还在前后欢快的摆动着，表示主人现在很开心。等他吃的差不多了陆成起身招呼她擦擦手往里走，装作自己已经问完了，昨晚小朱已经把事情跟他讲了他大体知道怎么回事，装病这件事哪里需要询问那么多，真想问还不如问问严小姐是哪个戏剧学院毕业的、演过几部电影、得过几次奥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