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转生
“这是哪?我是谁?”林平安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对了,我死了吗,我应该是死了吧,那个毒妇,竟然将二哥赐死,那可是皇帝啊”。 奇怪,我怎么使不上劲? 好一阵之后,林平安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是了,一个农妇正在用粗陋的大手捏着他的脸蛋儿。 咿呀,咿呀。 林平安想反抗,却连话也说不出口,他想让这个农妇住手别摸了。 前世的他身份何其高贵,如今怎容得下这等下人碰自己。 “二婶子,你家平安怎么不哭啊,这可不是好兆头”。 农妇人身旁一长得极丑的老mama又挤进了林平安的视线中。 林平安方才便是她接生的,她是这淮安县十里八村儿出了名气的稳婆,说来奇怪,这还是头一次接生的孩子不哭不闹,就傻愣愣的盯着她。 稳婆的话惹得那口中二婶子不悦,一把手推开稳婆好似一股翻脸不认人的姿态。 “你个丑婆子,别把我大孙儿吓着了”。说话的二婶子也正是林平安的奶奶李氏。 李氏一把抢过林平安将他抱在怀中,仔细端详了一阵后,才不舍的将他抱到那床前。 “翠儿,来看看你孩子”。 林平安仔细的端详着这个被称作翠儿的女子,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娘亲吧。 只不过,这女子怎么这般眼熟,等等,这眼神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平安想起来了,这女子的容颜,是啊,他怎么会忘记,这不正是那将自己二哥赐死的恶毒太后吗? 一声声婴儿啼哭终于是响彻整个房间,不知道夹杂了畏惧还是委屈,所谓婴儿学啼,放到林平安这里倒是淋漓尽致。 林平安哭累了,他又只能躺在了女子的怀中睡着了。 美梦安然,使人忘忧。 睡梦中的林平安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在他的睡梦中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的虚幻又是那么的真实,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妃,想起来先皇。 一个又一个声音进入他的脑中,有的仿佛是回忆,有的仿佛是真实。 再后来,各种各样的碎片串起来千万个故事,他终于明白了,前朝亡了,恶毒太后灭了二哥的南淮以后,又杀了自己的儿子,最终自己登基做了皇帝。 讽刺的是,世人仿佛并不在意她得位是不是正统,反而将她称为天后陛下,天后复科举、改陋政,开创了一个万乘来朝的大武朝。 时令今叹,大武朝的历史并没有持续太久,二哥的庶子推翻了天后的朝廷重建了后淮,经后淮,天下又历经过赵、夏、元三个帝国,而现如今他处在的朝廷是一个被称作朱明国的藩国。 等林平安清醒来时他已经八个月了,那些睡梦中的记忆在他脑中开始消散,直至他挥舞着小手费力的扑向那个女子时,一道属于他的星辰罗盘犹如在此刻重新转动起来。 “nia…nia、娘”。林平安喊出声来时人间已又过了数月。 所谓九月学语,十月学行,便是这般。 “平安?你是在叫娘吗?”女子一时间愣了一下,望向身边的李氏不知所措。 “娘你听到了吗?平安刚才叫我娘了!”女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一双丹凤眼没有一点威严,满目净是慈祥和宠溺。 “听到了,听到了是叫的娘”。李氏仿佛有些吃醋,到底是亲儿子,自己这几个月忙前忙后的也不说先叫奶奶。 “奈…奈奈”林平安似是听清了李氏的抱怨,又小声嘟囔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李氏又高兴坏了,扔掉手上正给林平安新做的遮挡布。 “呀!我大孙儿莫不是天才!这就会叫奶奶了?”方才还在抱怨的李氏此时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谁知还未等李氏将林平安抱起,好好将自己这大孙子宠溺一番,这林平安就已经趴在他娘亲怀里大快朵颐起来,这番举动惹得李氏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说呢,臭小子这是饿了,跟他爹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型”。见状,李氏跟女子又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 采过了雨前茶便是淮安县一年一度的雨季,这般时候村里是没什么农忙的,林家也一样,举家正在正堂里清点账务。 林平安此时已经能下地满地跑了,哪怕如今三岁半的他个子比村里其他孩子小了不上,也依旧是一副皮孩子似的四处捣乱。 大人们没闲工夫管他,母亲正和李氏与几个叔婶清点着家里的茶叶采收,林家是做茶商生意的,家境倒还算优渥。 “二姐,这是今年的新茶份额,你看下,哦,这边是人工,今年雨来的早,工人工钱予他们涨了二钱”。 说话的是小平安父亲的二叔子,林德贵,林德贵为人老实,李氏也放心将生意交给他打点一点。 “怎的贵了这么多?”李氏望着多出来的工钱皱眉,今年雨来得早,收成本就不好,如今人工还多出这么多。 “奶奶,什么贵了那么多?”。林平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李氏。 “哟,我家大孙知道心疼奶奶了,要帮奶奶做生意了”。宠爱的将林平安抱了起来。 李氏指着手上的账本。 “大孙你看啊,这个…”。 “这个我认识,这个是六,代表六串糖葫芦,娘教过我的”。李氏吃惊的望着林平安。 “那这个呢?”李氏指着廿这个字。 “这是二十个糖葫芦,其实奶奶,这个就是字,我早就知道了,这个跟糖葫芦没关系,娘就是骗我认字才告诉我的”。 林平安的娘是认字的,林父在县城少有回家,只是时常有书信送回来,林平安的娘闲暇就拿出书信念给小平安听。 久而久之,小平安听腻了那些甜言蜜语后倒也自己拿着信学了起来。 “你教过平安认字?”李氏疑惑的望着女子。 “是,平安倒也认识几个了”。林母一边羞涩笑着一边回答李氏,眼神中还颇有一些骄傲神情。 他人不知道的是,李氏眼中却是有了另一番颜色。 “大孙啊,你告诉奶奶,这个廿减下这个六还余几啊?”。 “十四”林平安不假思索答道,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惹得李氏喜欢的不得了。 这时候李氏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要送平安去念学,识字在朱明国算不了什么,朝廷好文风,哪怕妇孺均可读书念字。 不过主要还是学些纲常伦理,晓得些逸闻趣事。 可念学不一样,那是学本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大学之道皆是治国大策。 能从学院出来的人便能入仕,平安若能为吏何愁不能在这县里立足。 自家虽然不愁吃喝,可终究是商人,在朱明国,商人是受歧视的。 想到这李氏又犯了难,想进学府哪那般容易,终究是商人身份害了平安的仕途。 倒不是说法度上有苛责,单这老师授业上,还真没几个老师愿意教授商贾子弟一些真才实学。 “唉,若是有路子能将平安送进学府,我这辈子也知足了”。李氏叹了口气。 小平安的娘知道李氏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先前骄傲的神色不禁有一些暗淡。 “是啊,商贾家的孩子想进学府谈何容易,不过没事儿的娘,平安聪明以后总会有好造化的”。 “哼,你个当娘的倒是心大,别人都是盼着孩子成龙,你倒好…”。李氏嗔怪声传来,让林母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见李氏苦恼,林德贵手上的算盘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李氏,一脸笑意。 “二姐,不如去求下张夫子?”。 “哪个张夫子?”李氏听的此话不觉一愣。 “村头靠珑雨村住的张寅张夫子啊,他可是县学府退下来的执席”。 “呀?还有这事儿?这等人物怎会到咱这小山沟来?”。
李氏当然知道执席是什么,每个学府都会按学识排列十二执席。 才学越高的学府夫子席位便越高,单能考上学府的便已经授秀才位,要想做执席少不得是个举人,且不是一般的举人能当上的。 执席便已经可教秀才了,何况林德贵听说这张寅还曾予举人授过课。 林德贵知道李氏的顾虑,一脸正色坐起来,向来他二姐家帮过他不少忙,甚者将家业交与自家打理,奈何自己本事不足,一心想报恩却无门路。 可如今这平安的事儿可不就是二姐家的心头难嘛,谁让这咱老林家就这一个独苗儿。 “嗐,我的jiejie,你想啊,这张夫子能是一般人吗”。 林德贵索性也彻底放下手中活计,向着他二姐侃侃道来。 “我听说则些个文人啊都喜欢如咱雾前村这般这山水诗意之地,那张夫子放弃县里的荣华富贵定居咱这小村里头不就是为的这般嘛,jiejie若以世俗眼光去打量张执席倒是落了下乘”。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空手去见吧”。李氏被林德贵说动了心,这如今张夫子人还在村里,道不准还真是个机会。 这等贵人显山不露水的,保不齐哪儿天又搬走了。 李氏拉着林德贵的衣襟,心中一横。爽朗开口“好!为了咱大孙子,豁出去了,德贵,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我亲自带平安去拜见那张夫子”。 听闻此话,林德贵不禁也一怔。 五十两对于林家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大半年的利润,为了林平安上学的事儿,李氏是真舍得。 可这林德贵思索间,又沉吟起来。 “二姐若是这般,怕是要得罪那夫子”。拨弄着手中算盘,林德贵一脸高深莫测似的侧目。 “少了?呀,这姓张的胃口也忒大了,五十两,足够盖两院瓦房了”。李氏心中一惊,隐隐觉得有些rou痛。 “我是怕那夫子觉得受辱,这些个文人最看不起咱商贾,二姐要是送财帛予他…我觉得不妥”。 林德贵曾在县里长住过,略微知道一些文人风骨的说辞。 所谓不羡朱门酒rou臭,唯爱千金买骨人,虽说世间哪有不爱财之人,可朱明国风气便是如此,以清风为雅气,穷酸得很。 “不送银子那送啥,这夫子也忒难伺候了”。李氏心中不悦,但想到自己的大孙儿在一旁,便没将后面的脏字骂出口。 “老四,那你说咋办,不管一切法子,只要能收大孙作徒,再大代价我也认了”。 “二姐怕是忘了我们家是干啥的了,嗯?”。 这话道出,林德贵心中已有了算盘,这时只不过再等说出来的时机。 他是真心想帮自家二姐,也希望能在林家的地位更进一步,如今林家掌舵的可是自家这李二姐。 “干啥的?卖茶的破落商贾,人家还能……你的意思是?对啊!我咋没想到”。李氏被林德贵的话再一次点醒。 自家卖茶给哪些人?不就是那些文人学子嘛。 大多学子贫困,温饱已经是问题,哪还喝得起啥好茶。 也因如此,那些上上品的茶叶常年难得售出。与其陈列在货架上发霉,不如自家人用。 所以一直以来,林家茶园中的上上品均是进了自家人肚子里。 “刨去贡茶,这上上品的雨前茶还余多少?”。 拧着眉头,李氏一脸心疼的瞧着杯里的茶叶,这还是一刻钟前刚泡的,啧!心疼了大孙的学费。 “今年采收不好,还余半斤左右吧?”。林德贵老实回答,仓库一向是他在管,他心头倒是清楚。 “左右多少”。 “六两” “好,你将余下的都包好,再取半斤上品陈茶出来,我这就去做茶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