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于旦夕间
清晨，千仞山上白云不见旭日初升，是个少见的好天气。 林中木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个刚能过人的门缝，龙思氓背着背篓从中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待反身轻手将房门掩上后，他牵出挂在脖间细绳。上面除了挂着玄色的圆环玉佩外还多了白枫赠与他的白玉纳戒。 龙思氓将玄色圆环玉佩捏在手中，灵气微转将其化为双蛇剑，脚尖轻点地面起飞，脚踏双蛇剑御剑而行，动作干脆利落声静且迅速地向兑泽飞去。 随山岳渐尽湖泊浅行，面迎清晨朝霞拂身，龙思氓止剑于于兑泽与巽风的山川交会处，闭眼聆风，受天地之息徐徐温润。 待心头明澈灵如蕴海，他睁眼后御剑缓行，先至兑泽的湖泊上捕了两条足有整个手掌大小的健硕白条鱼，随后沿着湖泊溅水寻了处河畔的田间，同刚刚出工的农人闲扯片刻，花了两个铜髓从田中拔了一捧白菜与两根小臂粗细的大白罗卜，再顺着农人所指去了附近农舍中，同守家的妇人买了四枚小巧的鸡蛋、小半罐茶油、香醋以及半包盐粒。 随后背着背篓又在农舍村落中，里沿着不知通往何处的石路游荡许久，闲观村中小儿们嬉戏，望着枯细树梢上半生未熟的柿子，静坐着与房前晒着太阳的黢黑老者闲谈。 如此兜转散游些许后，御剑去了另一处村落中几个教孩童读书识字。如此闲中有忙地度过一个时辰后，待与孩童们分别回到千仞山的木屋，三竿已过。 龙思氓依旧是轻手轻脚地将木门推开，光线暗淡的房中，足有半尺多厚的干草上铺着一张灰扑扑的西域绒毯，白枫蜷卧在绒毯中身上盖着一层暗淡的乌羽睡得正香。 先将背篓中的萝卜、白菜、白条鱼处理干净，龙思氓随后轻声堆柴、架锅、起火。 锅烧热油以小火煎炸白条至鱼面微黄，倒清水改大火烹煮。待锅中热气升起汤色渐白，再摆入白菜、萝卜，最后滴入香醋后又将四枚鸡蛋沿着锅边打入。随后文火慢煮，鱼汤的鲜香渐渐在整个木屋中充斥。 “唔~好香......” 白枫蜷卧的身子渐渐蠕动，从乌羽中露出半个脑袋，睡眼惺忪看向火坑旁热气腾腾的铁锅，脸上挂着困倦的笑意问道龙思氓“氓，你在煮什么呀？” 龙思氓道“两条小鱼，还有从田里农伯那里买的一些蔬食调料。” 白枫懒洋洋地爬起身子蹲在火坑前，望着锅中浓郁沸腾的鱼汤顿时来了精神，擦去嘴角的口水问道“看样子已经煮好了呀。” 说着白枫拿起锅边的木勺要尝，却被龙思氓轻轻打了脑袋取下木勺制止道“还没放盐呢。” 待龙思氓用木勺从盐罐中舀出小半勺盐粒放入锅中和匀，取了屋中仅有的两个木碗，将较新的碗中盛了半碗多的浓稠鱼汤，又舀了一条整鱼与一片鸡蛋外加三四块萝卜。最后手中运灵将guntang的鱼汤稍加降温，这才递给已经馋的口水直流的白枫。 “谢谢氓！” 白枫接过满当当的木碗先浅尝了一口浓稠的鱼汤，入口鲜美浓郁、暖入心肺，尝一口萝卜，汁水在口腔横流更充满了鱼汤的鲜香。 面对如此美味，白枫抄起木筷大口朵颐，边吃边支吾着道“氓，你厨艺呐么好，似跟谁学的哇？” 龙思氓看着白枫道“小时候我跟母亲学的。” 白枫嘴上叼吃着鱼骨，手中竹筷夹着热锅当中的白菜，继续支吾道“氓的厨艺都呐么好，母亲的厨艺肯定更好了，以吼有机会氓一定要带我去见见。” 龙思氓神色微顿，随后低沉着声音笑着回应道“嗯，有机会的话，一定......” 不过半响锅中鱼汤见底。 吃饱喝足后的白枫放下碗筷向后仰在地面，摸着肚子一脸享受地道“吃饱了吃饱了，好久没吃那么饱了。” 见此龙思氓摇摇头总算忍不住道“好歹也算名门大派的修仙者，也没个样子。” 白枫听了连忙翻起身子，正经地盘坐着回说“我就是在氓面前才这样，在外面的时候可都是很注意行为仪表的。” 龙思氓道“练气修仙之人需收敛三神，若要成仙，食欲可不能不控制。” 白枫忽闻此恍然大悟，一拍手自语道“所以只要我不打算成仙，是不是就不用节食修炼辟谷了。” 然而此言，当即换来龙思氓轻轻的敲头教说道“有这般好的天赋、机缘，怎么志向比那些孤门小修倒还不如。” 白枫捂着脑袋却道“我本就不是为了飞升九重永世长生才修习的，只是为了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不被欺负而已。” 双眼无辜地看向此时作势还欲举手打他的龙思氓道“当然，现在还想能保护其它人。” “倒是实在。” 龙思氓低眉沉思着收了手，忽看向白枫站起身向屋外走去道“吃饱有力气了，让我看看你在外面半年长进了多少吧。” 听到要试探他修为，白枫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追出房门道“你会吓一跳的氓，我现在可是很强的。” “又在吹牛了？” 龙思氓站于庭院当中，手中双蛇已分为黑白二剑等着白枫道“能让我用出第二件法器吗？” “别说第二件，氓要是不注意可是会输的。” 白枫走出房门，腰间的《天道通世录》未展，金乌羽就已在其身旁缓缓凝结。 龙思氓微微颔首道“不用借助《天道通世录》就能凝聚金乌羽，体内cao运灵气之法总算是追上同辈的金丹了，不过你不凝结金乌羽翅跟得上我的速度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枫说罢冲向龙思氓，见他随手向身旁凝聚的金乌羽拂指而过，数枚太乌金针即刻凝结飞刺而出。 太乌金针虽细，可接触产生的鸟鸣炙热威力不俗。 龙思氓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硬接，只立于原地巧用柔劲以白剑剑意将金针攻向引开。而后的白枫身旁紧随无数乌羽攻来，手掌轻握间金乌焱枪凝聚而成，挑刺攻来携着万般金色乌火汹涌无比。 龙思氓见状右手黑剑回手画圆与本欲将其以柔劲推开。可当剑刃与焱枪相接，发觉这焱枪的灵气与白枫周围飘动的乌羽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已无法像半年前一样能轻易推开的。 “将乌羽结界与手中的焱枪相融，如此结成稳固的小阵么？” 龙思氓暗暗赞许，当即将推开的柔劲转为借力后撤。 然而后撤未得半丈，身前的白枫连带焱枪忽然消失。龙思氓惊异之际左手忙以白剑负后，正用剑刃拦住了迁跃他身后偷袭的白枫，接连反手震颤白剑荡出剑意相攻，可斩在白枫周围的乌羽之上竟伤入不得分毫，直能暂将他震退几丈。 龙思氓道“运灵、迁跃都用的不错，比起半年前灵活了不少。” “还没完呢氓，看看这招！” 白枫得意地说罢，挥枪将身旁护体的金乌羽洒向天际，乌羽中即刻升出炙热的金乌神火，如根根灼热的飞刃更兼倾落之势。 “看来得认真一点了。” 龙思氓欣慰地说着将手中双蛇剑归聚于手中。 白枫同时举枪挥动让乌羽携着神火铺天而下，只是然而刚至龙思氓身前，只见他手中双蛇剑已化为乌羽扇。 龙思氓反手挥扇，一股煞风从黑色的扇羽中席卷而出，裹挟着玄色大火，瞬间竟将所有的金乌神火吞噬殆尽。 这金乌神火乃混沌初开日月方出的降世天火之一，这可比凤凰山庄凤火凰炎的金乌火被龙思氓一扇泯灭，白枫顿时傻眼了。 而龙思氓轻挥着玄乌扇泛起整整压抑的玄火浪涌，白枫周身护体的乌羽竟也受此影响逐渐化为火星消散。 见白枫诧异，龙思氓倒是不吝啬地解释道“不用惊异，当年羲和一族的金乌技法名闻天下，而这把玄乌扇便是为了对付金乌技法而被专门煅造出来的。” 白枫闻此急得直躲脚，愤愤地不平高喊道“那你这不是耍赖么！” 龙思氓笑道“怎么？难不成这半年你除了金乌技法以外，就没有练什么其它的招式吗？” 说着龙思氓一改语气故作了然地说“啊，是这样啊？要是真是如此我就将这玄乌扇收了吧，反正此扇天下间只此一把，你既然遇不见手拿玄乌扇的敌人，我用玄乌扇与你对敌也没什么意义。” 被龙思氓这一激，白枫将腰间《天道通世录》挥展悬浮于身旁自信道“可别瞧不起人，我又不是只会金乌技法。” “那就好。” 龙思氓笑着手中灵气汇于玄乌扇道“小心咯。” 说着挥扇间，玄火于空中肆意翻腾而起，混融为一只硕大身披黑火丈大的三足金乌冲向白枫。 白枫会心一笑，灵气聚于《天道通世录》凝出蓝色灵纹，绘卷中数丈之宽的百川之水奔流而出，在白枫的cao纵下如一条威严赫赫的巨龙将扑来的三足金乌缠绕其中。 龙思氓点头微笑，又挥动手中的玄乌扇再成两只玄火金乌扑向水龙。三只灼热的玄火金乌顷刻那百川之水的巨龙蒸腾得几乎枯竭。 然而，《江河湖海录》能汇聚周遭所有的水气，只要水气不断则灵力不绝，纵然化为沸腾的白雾仍逃不水之五行归为白枫所用。 龙思氓所召的玄火金乌虽属天火，可逃不出五行之中仍被百川之水所克。 纵然玄火一时能将河水蒸腾，然水气不绝火势却损。加之《江河湖海录》蕴含的百川之水无穷无尽，如此三只玄火金乌的优势只占据了片刻，百川之水便一转颓势重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龙思氓见三只玄火金乌不消片刻便被水龙吞没毫无反抗之力，口中不由低声自语道“果然是通天彻地的神器，怪不得传说需以此为媒介......” 白枫此时占据上风，颇有有些得意地cao纵着百川水龙道“氓，现在可轮到你要小心了。” 龙思氓手中灵气微转将玄乌扇再做变化，笑应白枫道“好好好，你且攻过来试试看。” “那小心了！” 白枫说着催动百川之水分化成三道龙形分别向龙思氓围攻而去，然而龙思氓立于中央处变不惊地将转化玄乌扇的手掌打开，如鸡蛋大小，碧蓝与苍白二色交织的寒域眠蚕珠从中徐徐升起。 寒意乍起，庭院空中看不见的浓重水汽在寒域眠蚕珠之下顷刻化为冰霜凝结于庭中各处。 三条水龙在此等寒气之下身躯尽数泛起冰花逐渐削落，而凡身躯冲入寒域眠蚕珠所在半丈之内的，顷刻便被冻成冰塑。 凡被冻住的百川之水再无法听从《江河湖海录》号召凝结，白枫连忙cao纵余下的百川之水拉开与龙思氓的距离。 可此时寒气早已注入百川水中，即使远离龙思氓也已无济于事。 寒意至极，顺着百川之水直接通达《天道通世录》中竟将其整个冻住。 随着《天道通世录》被冰封，白枫无论迁跃还是《江河湖海录》再无调动的可能，颛顼所授的五项技法也都因《天道通世录》被冰封而受到影响。 “比起半年前长进了很多，以后也要像这半年一样般勤加练习才是。” 龙思氓自觉胜负已定，说着正欲收敛寒域眠蚕珠的寒气。可刚走一步，却见白枫手中轻点《天道通世录》正微泛红光。 “这是？” 龙思氓看着白枫身旁散发出红色与金色相护缠绕的灵气，一朵极近赤金的灵莲开始以白枫为中心其徐徐绽放，并将他附近的寒气尽数逼退。 此时灵莲之内的一丈之地是以白枫为尊的最对领域。 所有寒意皆被逼出赤金灵莲之外，任何外界灵气无法透入其中，任何神识不得探查其内一二。 龙思氓见此惊讶且心喜地道“已经可以催动莲瓣了吗？” 说着龙思氓汇灵于身旁悬浮的寒域眠蚕珠，发出微弱的沙沙之音。 就在龙思氓要再次出手之时，那赤红灵莲却逐渐暗淡下来。 “投降啦！完全打不过！” 见白枫不甘地举着双手还有些愤然，龙思氓只笑道“我还以为还要再打一会呢，怎么就突然投降了？” 白枫委屈又有些怨气地说“再过两年，不对！再过一年，到时候我一定就可以打赢氓了！” “一年怕有点难，不过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修为实力应该会比我现在高了。” 龙思氓笑着走上前，开始给耐心地向心有不甘的白枫说道“身法攻势、灵力cao纵、阵法运用，这些战斗需要用到的东西你已经很熟练了，不过临场决策稍需注意。比如，对面寒域眠蚕珠时......” 龙思氓耐心地一一总结，白枫虽有不甘，也立即虚心听着龙思氓为他分析讲解，心中暗暗记住其中所需。 “总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过......” 龙思氓忽然话锋一转卖了个关子，白枫正听得认真，急忙追问道“不过什么？是哪里还有不足，可是身法太差，还是灵气掌握的尚且不足？氓你快说呀。” 然而白枫如此追问龙思氓都是不答，直到白枫信誓旦旦地发誓，龙思氓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发誓一定会改？” 白枫语气凿凿地道“当然了，氓你只要说出来，我一定会听你话改的。” “嘿嘿，那就好。” 龙思氓诡异地笑拉住了白枫的手，看着他真诚求教的眼神说道“你这半年修行，炼丹之术是不是全然忘记了？” “啊？” 白枫猝不及防的愣住。 即使龙思氓在身旁的时候，白枫都常常以各种理由推脱炼丹。 何况半年外出历练的时间中，白枫身旁是吴雨晨、陈鸣这两个压根就不会炼丹也压根不会讨论药理的人，他又怎么会自觉找机会修习炼丹之术呢？ 故被这突然询问，白枫眼神躲闪又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有啊，炼丹一事......我一直记着呢......” 龙思氓顺声道“既然一直记着，那下午你也不用去别处，就在此地给我看看你半年来的炼丹成果吧。” “啊？氓，这样不好吧？药材都很贵的......” “没事，我有钱。” “其实也不是钱的事，我是怕炼药时间太久了，你看着无聊......” “没事，我不怕无聊。” “其实也不是无不无聊的事，主要是我没有备丹炉......” “没事，我可以用寒域眠蚕珠给你造。” “其实......” “......” “好吧......那先说好，炼完你可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