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击
从帘子背后现身而出的意想不到的角色令林恩等人目瞪口呆。 “露娜!!”林恩惊声叫道。 被一只从不知名的黑暗中探出的手臂勒住脖颈,同时还被锋利的短剑挟持的露娜无法回应他,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睛凝视着林恩。 “你得放她走。”他恶狠狠的咆哮着。 藏匿于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人突然说了话,声音清澈,穿透了帐中人们的惊呼和嘈杂。“您赌赢了,先生,可惜我没办法给您五十埃特,不得不向您赊账了。” 这声音太令人感到熟悉了。林恩和弗罗斯特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恐惧,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悬挂在腰间的佩刀。 那柄从帘子中伸出的刀锋突然间化为了漆黑的阴影,像箭矢般飞向火盆熄灭了篝火,而被束缚的露娜也被狠狠的推向地面,她跌在地上,飞快的抓起地面的弓箭还击。躲藏在阴影中的不知名的人变成了一道阴影在漆黑的帐篷里游走着,除了光之子们胸口散落出的鹅黄色的心火光芒能够照耀的一小片衣料,阴影笼罩着整个帐篷,而袭击者灵巧的穿梭于其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捕捉到他。所有人慌乱起来,胡乱攻击着看不清的黑暗,惊慌在帐篷里传播起来。 “他在哪里?” “他不见了!” 惊叫声在帐篷里回响着。 “都不要嚷!”林恩大声喊道,“那家伙利用黑暗与我们周旋,安静些!” 帐篷里霎时间陷入了沉默的寂静。警惕的眼睛凝视着围绕着四周的黑暗,人们甚至忘记了喘息,直到在煤油灯和蜡烛的烛光下,入侵者的轮廓被影子勾勒出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是一只大猫。银白相间的长毛被火光涂上了淡淡的金色,胸口的毛发浓密,像扫帚一样的大尾巴高高的竖着,带着深灰色狸猫斑纹的面孔,以及嵌在其中的一双玻璃珠般明蓝色的眼睛,踩着优雅的步伐从那片阴影中走出。 林恩疑惑地探手过去,大猫则凶狠地弓起后背,发出恐吓的低吼声,他尚未反应过来,猫便飞起一掌击中他的手臂,留下数道流血的痕迹,林恩不由得因为疼痛而叫出声音,大猫却转身退进阴影,消失了踪迹。 ——下一个瞬间。 就在Lynn感觉到后颈传来了凉意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有冰凉的刀刃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听着,我可不打算对你们做什么,”来者在他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声音毫无起伏,“把你手上攥着的东西还给我,我就离开。” “你要什么?”林恩问道。 “当然是那枚吊坠,你昨天刚刚把它从我手里拿走,不记得了吗?” “它不属于你。” “它当然是我的,你知道自己应该物归原主。”在深色的阴影之下,林恩勉强能从刀刃的反光之处看到对方的蓝色眼睛,“假如你们听过一些故事,你们就该明白它属于我。” “这枚吊坠属于霞谷真正的管理者,”弗罗斯特说了话,这令林恩欣慰不已,“你把它偷走了。” “如果这么珍贵的吊坠剩下的时间只能放着落灰,倒不如物尽其用呢。” “但它是神圣的,这代表了巨鸟的意志,如今你已经犯下了难以弥补的错误。” 对方冷笑起来。“事到如今我还需要担心犯错吗?” 林恩意识到自己脖颈上的寒冷在一瞬间消失了,随后金属碰撞的击打声便响彻了整个帐篷,他看见弗罗斯特仓皇地挥动佩剑抵挡着攻击,而一身白袍的袭击者也不再隐藏自己,一连串的攻击使弗罗斯特连连后退,而对方钩住他的腿,飞快地扑到他身前,将弗罗斯特绊倒,身体砸中地面传来巨大的响声。就在他倒地的那个瞬间,普兰——这位白色的突袭者,来到了林恩的面前。 他向着林恩的方向直直的伸出了手。 “还给我。”他重复道,“把它还给我。” 林恩的目光在普兰和他的手掌之间徘徊,随后落在一个方向。普兰身后的影子正变动着形状,像是某种正在磨利爪牙的野兽,似乎在某一秒就会扑倒自己的猎物并将其撕碎,但是显然他还能看到更多,例如一些不明的幻象。 他能看到一支白翎箭矢从自己身后——露娜的方向破空般飞来,但普兰灵巧地向一侧躲避,使箭矢从自己身边飞过,刺破了帐篷厚重的帆布。 就在幻象结束的时刻,林恩立即抓住了普兰伸向他的手臂并扭向一侧,就在这时,由露娜的弓射出的箭矢飞向了普兰,而他被林恩紧紧的控制着,无法躲闪。普兰俯下身子,压低重心,接着用腾出来的一条腿施展了一个侧踢。 大约是因为疼痛和震惊,林恩遭到了攻击的腿在他视线明显的一弯,随即被普兰的体重掼倒,两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而箭矢随即穿透了数秒前两人站立的地方,刺破帐篷的帆布挂在了木制的支架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停。 那枚珍贵的金色遥鲲挂坠脱离了林恩的手指和掌心,在地面弹跳了几下便在大约一步左右的距离停下了。 倒在地上呈现出相当异常姿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住。短暂的喘息,伴随着混乱的声响,普兰和林恩几乎同时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这枚吊坠。林恩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普兰的身上,而遭到控制的普兰不甘示弱地将他掀翻把吊坠紧紧的抓到了手里,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起来。帐篷里的其他人早已手足无措,只能避到一边看着战场的惨况。因为先前的旧伤还未痊愈,普兰的力量的确敌不过林恩,大概是被什么可怕的心理驱使,林恩钳住他的肩膀,锁住他的喉咙,任由对方在他身下踢腾挣扎,而就算是被窒息感威胁着,普兰仍然死死地攥紧吊坠。 然而林恩并不知道的是,普兰的手正摸索着武器。他抓住林恩的腰刀,熟练地用拇指拨开刀锁,把它拔了出来。 ——林恩的右肩上传来剧痛。这使他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并且号叫起来,而趁着林恩松卸了力气,普兰扭身挣脱桎梏,带着吊坠,旋风一般从帐篷中逃走了。 “该死的油耗子!” 林恩咒骂着,一边任由露娜处理他肩膀上的伤口。他现在意识到弗罗斯特并不是队伍里唯一的蠢货的这个事实,而尽管自己的战利品并没有完全被抢走,林恩仍然气急败坏。 他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败仗,不仅如此还在即将胜利的时刻挂了彩。 但是他无法否认的是,普兰的存在亦好亦坏,至少在他能够看到的范围内,以及他预知的范围内。在他们巡逻的边界处不断地可以观测到来自普兰的行踪,而对方虽然没有再次越界,却一直将狩猎后剩下的动物尸体——毛皮和骨头留在边界,这对林恩来说俨然是一种挑衅。 然而情况和他所预料到的完全不一样。就在他发现这种挑衅举动后不久,营地便遭遇了袭击。这一次不再出自普兰之手,而是一种体型硕大的黑暗生物。 ——硕大的黑色身躯,桦树皮一般光滑的羽毛,没有毛发的头部和颈部生着坚硬的骨刺,牙齿像极了小小的匕首,那对锋利无比的爪子像船锚一样大。这种生活在黑暗沼泽中的巨怪是臭名昭著的劫匪,它们能在数公里外嗅到死去的动物气味,而现在,它们盯上了营地中央堆放着的新捕回的猎物。 这些古怪的生物似乎是在几个小时之内集结起来的,它们撞进营地,开始大肆吞食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 林恩等人开始防御的时候相当仓皇,而营地显然陷入了混乱,队员握着长矛和打击剑和这些体型巨大的生物殊死搏斗。就在这混乱当中,林恩又一次看到了那一抹灼目的白色。 普兰站立在尖叫和奔跑的人群中,手握短剑,目光灼灼。 “普兰。”林恩攥紧拳头,向着他怒目而视,“这都是你干的,你这油耗子。” 对方凝望着他愤怒的目光,眨了眨眼,“是你的问题。那些东西最初在你的边界内捕猎,留下的猎物残骸还不够引起你的注意吗?”他凝视着林恩,眼神冰冷。“如果你没有出手争抢,这些就都不会发生。看看你的营地和你的木头脑子队员们,他们可容不得你后悔。” “你到底想要什么?”林恩吼道,把手搭在了佩剑的长柄上。 “一些喜剧。”普兰踏着优雅的步子,穿过人群走向他,“一些游戏。”他的唇边溢出一抹笑,“来吧,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噢,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玩猜谜游戏吧。” 林恩怒火中烧。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别开玩笑了!”他拔刀出鞘,挥向普兰的面孔,而对方不紧不慢地用手中的短剑抵挡。就在刀刃相接的一刹那,他面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漆黑的阴影,像蜘蛛网一样把他黏住、裹挟,黑暗充斥着他的视线。 在黑暗中,林恩努力地眨着眼睛适应着眼前的阴暗。刚才,他应该是完全被那片阴影所吞没了才对——但是林恩现在仍然保留着清晰的意识和身体的感觉。他皱着眉头四下观望,但这里除了仿佛汪洋大海一样的黑暗以外什么也没有。 “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林恩飞快地扭过头去。在漆黑的汪洋中心,专属于普兰的洁白伫立在当中,他的声音毫无起伏。 “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和我玩游戏?你未免有点太无聊了吧?”林恩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普兰眯着眼睛笑起来,这使林恩不寒而栗:“当然,对你来说这可不只是给枯燥的暮土生活找点乐子,这关乎你的整支队伍。猜猜我的规则是什么?” “规则是你定的,我又怎么猜才能让你这样的老滑头不赖账呢?” 普兰瞪圆了眼睛,看上去颇为无辜。“那好吧,”他耸耸肩,“你来定规则,或许这样游戏能稍微公平一些。” 林恩紧张地打量着他:“我定的规则是,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帮我把这些黑暗生物弄走。” “那么我的那部分就是,如果你输了,我可就什么都不管,不仅如此……这里能剩得下的东西全都归我。” 他咽了口唾沫:“好,我同意这个规则。” 普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诚恳:“来吧,你先来问。” 林恩努力地转动着脑子,搜刮着那些谜语——这些东西大多数来自于他过去为期数年的军旅生活,由那些年轻的士兵在晚饭后说出来的,他找到了一个。 “什么东西一说出来就会打破?(Whatwillyoubreakonceyousayit)” 普兰转动着眼珠,摆出了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他在漆黑的地面上坐下来,一只手托着腮,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你说的一定是……沉默。(Silence.)” 林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得不说,同意和他玩谜语游戏绝对是个错误,他准备好受死了。“下一个你来问。”他说。 “没有声音却会哭泣,没有翅膀却会飞翔,没有牙齿却会啃咬,没有嘴巴却会呢喃。” 这个谜语使林恩冷汗俱下,他可不想在第一个谜语这里就折掉。没有声音会哭泣?没有翅膀会飞翔?是什么?他说的一定是一个无形的东西,它不是任何存活在世上的活物。林恩踱着步子,在这片漆黑之中空气也不曾流动,而外面大抵刮着凄惨的风—— 等等?就是这个! “我知道!”他大声说道,“是风!” 普兰笑得连眉毛都弯了起来,这使林恩短暂的放松了片刻警惕,他精致的面孔看上去实在是非常漂亮,白色的肌肤就像是陶瓷。普兰歪了歪头,抬头看向他。“该你了。” “士兵讨厌这个月。” 普兰甚至没有思考便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三月。(March,行军)” 林恩把脑袋耷拉下去,他感觉自己说的谜语没有任何难度,像是送给对方了,而且作为曾经的管理者,普兰多多少少也啃过不少词典,他觉得自己快要输了,只得露出苦闷的表情思考对策。 普兰又开口了:“它吞食一切,虫鱼鸟兽,花草树木;咬破生铁,蚀刻金刚;将岩石化为灰烬;杀死国王,屠灭镇城;化沧海为桑田,变山冈为平原。” 他怔住了,这个谜语正在使他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白,显然,他的木头脑子支持不了思考这个谜语的进程了,而看到他愣住的样子,普兰脸上的笑容像退潮一般消失,他轻轻振动着手里的短剑向林恩走了过来。 林恩举起了手里的佩剑:“你得容许我思考你的谜语。在那之前给我退后,听见没有?” 普兰收敛刀刃,瞥了他一眼,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死死地盯着他。等到普兰不再用刀刃威胁使他过度窘迫,林恩终于能够凝神思考,但是,无论如何思考,他的脑子仍是空的,甚至连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了,他的余光开始打量普兰和这片漆黑的空间,直到看见普兰再次站起来逼近他。 “时间到。”普兰的面孔上浮现出新的笑容。 林恩仍然深陷于思考中。时间……什么时间?时间吞食一切生灵吗?时间蚀刻钢铁吗?对,时间会毁灭城镇,时间使王朝覆灭,因为时间,沧海变为桑田,山冈变作平原……那么这就是谜底,就是时间。 “我知道答案是什么。”林恩轻声说道,“时间。这就是谜底。” 普兰瞪大了眼睛,大约是林恩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这样一来,我输了。”他说道。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四面八方如同大海一般的黑暗骤然褪去,混乱和人群的嘈杂、怪物的嘶吼声一同涌入他的耳鼓,满地的狼藉一同刺进他的视线。林恩知道,普兰他认输了。 “按照游戏规则,你应该履行你的诺言。”林恩说道。 普兰面色冷漠,直直的站在原地,他环顾四周打量着眼前的混乱,扬了扬手里的短剑。“我很快就回来,”他说,“在那之前你们尽量把这些畜生弄到营地的一角。”说罢,他扭过头振翅飞起,像一道流光那样极快地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视野,林恩也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他转过身,跳上营地一侧那块高高的岩石,向众人大声喊话。 “比尔!威尔!去带着你们的人从营地西侧把那些要命的鬼东西赶到营地的东北角。露娜!你得把不能战斗的人员带到低地去——弗罗斯特,你这蠢材,去给我抢一只兔子。” “兔子?”弗罗斯特狠狠地用佩剑砍向一头试图扑向他的怪兽的脚爪,这使那头体型庞大的家伙悲鸣起来,从他身边逃开,“这种时候你要我去抢兔子?” “去存放猎物的地方,”因为大声呼喊使得嗓子有些嘶哑,林恩朝着他的方向说道,“最好是淌着血的!” 弗罗斯特照做了。他穿过混乱的人群和咆哮的怪兽,极力冲向被怪兽占据的领地,他举起手里的刀砍下猎物的一块rou,未干涸的深红色血液飞溅在地面上,他拖拽着它冲过营地,血滴剐蹭着落在沙地上。被新鲜的血液吸引,那些潜藏在角落的怪兽嘶吼着冲了出来,它们不再追逐逃跑的人群,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弗罗斯特的手里,而弗罗斯特拼命地奔跑,冲向了林恩的方向。 林恩朝着那个计划好的方向奔跑起来,他大口的呼吸着,脚掌在光滑的沙地上滑动。弗罗斯特大喊一声,将手中拖拽着的猎物肢体扔向了他。林恩绷紧肌rou跳了起来,在半空中接住那块血淋淋的rou片,继续在地面上拖着冲过空地。几乎是所有的怪物都在他的身后,它们的喘息声和它们追赶的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都使他心跳加速,他疯狂地跑过沙地,冲进茂密的树林,树叶和枝条刮过他的体侧,而林恩几乎毫无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但是他清楚正在追赶他的那些黑暗生物正在形成包围之势。就在幻象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林恩的视线就已经被漆黑的羽毛占据,这些诡异的生物轮流地扑向他,林恩举刀抵挡,但是他的力量不敌这些可怕的生物,他被狠狠掀翻,林恩觉得自己差点被摔得背过气去,四肢沉重得厉害。他昏头转向,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奔跑,而那些硕大的生物像是在玩一个玩具,击打他的身体,又不快些杀死他——或许他们懒得折断他的脖颈或者熄灭他的心火。
就在这时,林恩看到了白色。 一片耀眼的白色,像飘过的白云那样。 接着他听见了黑暗生物的痛苦的哀嚎,包围着他的所有黑色怪兽全部仓皇的惊叫着,拍打翅膀逃窜,等到他有力气站起来,他才看见普兰正挡在他身前,双手擎着刀剑,紧盯着前方。 林恩站起身,不禁因为惊讶张大了嘴巴。 眼前站立着的俨然是另外一种黑暗生物。鸟类的模样,却比之前的那些大上许多,它尖尖的吻部呈现出黑暗植物的诡异蓝色,血红色的双眼,不时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嗥鸣。 “你引来了什么鬼东西啊?” 普兰来不及回头确定他的状态,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庞大鸟类:“这东西叫翃(Ardeo),通常生活在林地,它以其他飞禽为食。” “你的意思是它的食谱上也会有我们吗?!”林恩焦躁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刀。 “当然。不过显然当不了正餐。”普兰轻描淡写地说道,望向翃的眼神尖锐。“别背对它,”他警告道,“那样它会直接袭击你。” “我们该做点什么?”林恩问道。 普兰歪了歪头,“当然是把它放倒。”他死死的凝视着那只大鸟,缓缓地一步步后退,他举起手里的刀剑——林恩认出来他左手握着的正是用于袭击他的那把属于他的腰刀——并将两把刀的刀背重重相撞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尖锐声响,这深深的吸引了翃的注意。这种尖锐的声音似乎惹怒了它,它咆哮起来,将它长长的脖颈伸向普兰试图啄他。普兰则借机起跳,把手中的短剑捅进它的眼窝,这头畜生凄厉的尖叫起来,深色的血液溅在普兰白色的斗篷上,顺着上面鱼鳞状的衣料滑落。翃把它那颗大脑袋撞向他,他便轻巧地躲开,退到林恩身边,这大家伙立刻紧追过来,伸长脖子啃咬普兰,它剩下的那只球形的大眼睛刚好出现在林恩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凝剑刺去,满意地听到了翃的哀嚎声。 这头瞎眼的畜生暴跳如雷地大声吼叫着,在地上蹿跳起来,林恩趁机抓住它长长的颈部毛发,在它抬头的时候跳上了它的后颈。这只翃惊叫着甩动身体,用力扇动着翅膀,他狠狠地飞起一脚踢在它的脸上,这发疯的家伙便伸着脚爪去抓挠脖子。就在这时,普兰猛地蹬地起跳,拔剑劈砍翃的脚爪,接着在翃缩起受伤的爪子时蹬踏它那坚硬的鳞片皮肤,直直的跳向空中。 “林恩!”他大喊道。 大约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两个人在半空中擦身而过的时候,林恩和普兰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恩拔出身后的法杖,调动自己曾经极为熟悉的魔法。一瞬间由心火绽放的强烈的火光和耀眼的金色光芒以他为中心喷吐而出,火焰在翃的背后炸开,点燃了它背后的羽毛。在挣扎的翃的身下,因明亮的火焰而产生的更加阴暗的影子在变换着形状,摩擦着爪牙——就在虚空之中,涌出了一道似乎是将一切黑暗凝聚其中的黑暗洪流。 从影子到空气中,描绘出的一道的黑暗光线,在火焰的光芒之外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接着刺进翃的颈窝,鲜血喷溅出来,那枚不知撕扯了多少飞禽的脑袋连同它沉重的身体一起倒了下来。林恩看到,刚才那道漆黑的湍**准地切断了这头怪兽的脊柱,白花花的脊髓混合着深色的血液一起从断裂处流淌着。 普兰跳到它的背上,踩了几脚熄灭了火焰,而林恩则顺着这头怪物的翅膀上滑下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早已咽了气的怪物,长出了一口气。 “……死了啊。” 普兰看着他,把自己用皮带系在腰上的那把没有刀鞘的腰刀解了下来,把它递给林恩。“这刀是你的。”他说。 林恩看着这把刀。刀面上精美的血槽里累积了一些干涸的血液,可能是这头翃的,也可能是他的。它在数天之前被普兰拿走,接着被用于袭击自己的主人,自己被自己的刀刺伤,哈哈。他傻笑起来。 “谢谢。”他说,“我们回去吧。” “你不要这么大一只翃了?”普兰的眼睛瞪得像只猫头鹰,他拽住林恩的斗篷把他拉住。 林恩迷惑不解地扭过头:“我要它干什么?拿来搭帐篷吗?” “你说什么?!”普兰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食物!你打算就这么把它扔在树林中间等它变成乌鸦的饲料吗?” “你确定这种东西能吃?!”林恩尽管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他敢肯定一定是看上去和普兰一样惊讶,“这可是成天在黑水里游泳的东西!” “那就褪掉羽毛和皮啊?”普兰提高了自己的语调,“你不要就算了,我可不打算和蠢透了的木头脑子一起饿着。”说罢,他提着刀就要把这头倒霉生物的躯体切分开来带走。 万能的巨鸟啊!林恩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还有一整支队伍的人要养活!“慢着!”他一把拽住普兰,“你一个人又不可能把这么大的猎物吃完,你是否介意和我们分享一点?” “我很介意。”普兰头都不抬,“看看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上一只猎物还剩下什么。” 林恩一时语塞:“这……现在的情况又不是我想要的。” “听着,我可不打算和你们这群叫花子耽误时间。你们何不去城镇里讨饭去?” “那你呢?”林恩反唇相讥,“你是个负罪潜逃的罪犯,你甚至比不上叫花子。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立即把你弄回你的老家去,那里有你熟悉的绞刑架等着你。”他威胁道。 普兰垂着手,他把刀收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用不着你们帮忙,”他说,“等时候到了,我就会自己回去。在这之前,我想先去埃尔多拉多。” “埃尔多拉多?”林恩难以置信地吸了口气,“这里也是我们的目的地。” “那么,你们对这个地方有什么见解吗?”普兰凝视着他问道。 “传说中所说,森林是‘天佑之岛’的花园,万物的四星叩响门扉,船只需穿越黑暗的裂隙,在黑白颠倒的黎明,那片富庶之土,无人奏响的钟楼,无用的魂灵可以化作黄金。” 林恩意识到,自己的缓缓说出的话语与普兰的声音重合了,再返过神来时,两个人正对视着。 “那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他开口道。 “去了就知道了。”普兰平静地看着他,他踢了一脚地上瘫软着的翃的尸体。“它归你们了。”他说道。 “你不要了?”林恩追问道。 对方露出了“你是傻吗”这样鄙夷的表情并走向他。“我打算和你们一起。”普兰低声说道。 “去埃尔多拉多,传说中的永恒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