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广播
丧尸没有智力，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丧尸没有智力，比如它们不会因为周遭环境变化而改变策略，又比如它们不懂得躲避障碍物和陷阱，等等。 地鼠的理论比这些都简单，丧尸的眼睛不会说话。 也就是俗称的肢体语言。 人在面对面交流时总能从眼神，表情和动作中读出许多东西，这些行为在另外一些动物身上也能观察到，比如猫和狗，人们常常能在这类动物身上看到兴奋或者悲伤或者愤怒一类的情绪，它们会被当做宠物饲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它们能给予这类情绪反馈。 没人会饲养丧尸，因为无论你做什么，它都只会嗷嗷叫，不懂得感恩，也学不会尊重，一有机会就会咬断主人的脖子。 丧尸没有智力，至少地鼠在这一刻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廊道另一头，窈窕的女性两腿微曲，手臂平举，步枪被稳稳端在手中，地鼠确定她知道怎么开枪，也一定会开枪，因为她仅剩的右眼正用坚定的语气警告自己。 “别乱动。” 犀牛慢了一拍，因为在跑动中他没来得及举枪，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等到对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一半。身后的枪声还在不断传来，但他觉得身上每一寸肌rou都凝固了。 犀牛是个战士，不会生活，不懂人情世故，大多数时候分不清谎言和玩笑，但他能感觉到战意和杀意，所以他区分朋友和敌人的方式也很简单，凡事在他面前露出杀意的，都是敌人，凡事还没在他面前露出杀意的，都是潜在的敌人。 而面前这个女丧尸，是个强大的敌人。 在他们对峙的半分钟里，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耳边隐约传来地鼠和野狗的声音，犀牛没听太清，总之提到了他母亲。他们的杀意在变得越来越浓，还有自己身边的雷泽也是。 太近了。 犀牛知道自己不应该分心，但他预感到雷泽要动了。 现在搞内讧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们正在抵抗丧尸，每一个人都是重要战力。 谁知道呢。 他关于杀意的感觉从来都没出错过。 或许自己的死期到了，犀牛心想。 只要他有任何一点分心，廊道对面的女丧尸一定会开枪，如果他开枪，对面的女丧尸也一定会开枪，但他也不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否则不用等到地鼠和野狗打光子弹，身旁的雷泽就会偷袭杀死自己。 本来也活不久了。 犀牛才想起自己胸膛上的四道爪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伤口开始变得麻木了。 总比变成丧尸好。 犀牛已经作出了决定，开枪的同时用匕首杀死雷泽，或者，至少要让他受点伤，好给野狗足够的反应时间。 但是表情比手指先做出反应。 在雷泽眼里，犀牛突然皱起眉头，蜷缩鼻梁，两边嘴唇微微上翘，五官逐渐挤作一团，连后槽牙的肌rou都绷紧了，就和所有准备殊死一搏的人一样。 两人几乎同时抬手。 犀牛右手食指微曲，同时左手松开握把，从腰间拔出匕首，而雷泽能做的仅仅是阻止犀牛用匕首捅穿自己的喉咙。 “砰，砰，砰——” 枪声连续响起三次，在仓库里擦出三处火星。 犀牛没能打中，女丧尸也没有开枪还击，但雷泽抵住他的左手，罗轶抱住他的右臂，脖子也被匕首架住。 他输了。 “野狗。”二手拖拉机的嗓音里冒出一个音符。 “退了，丧尸在后退，它们跑了，它们跑了。”野狗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仓库大门像吸尘器一样把丧尸吞没。 “野狗。”犀牛又喊了一遍。 “我们成功了，这群杂种撤退了。” “野狗。”犀牛加大音量喊了第三遍。 “怎么了？” 野狗和地鼠同时回过头，罗轶正用匕首顶着犀牛的下颚，雷泽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步枪，用枪口对着他们。 对了，是那个女丧尸手里的…… 香水味。 野狗闻到了女丧尸身上的香水味，和治安署附楼仓库那条围巾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安娜没法开枪。”听雷泽的语气，好像和这个长着半张丧尸脸的女人很熟。 罗轶这才发现她手指上的肌rou都有些不成形了：“我还在想，她为什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呢。” “你怎么发现她是和我一边的。”雷泽问道。 “没什么，就是之前遇到过这样的……人。” 野狗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好不容易打跑了丧尸，又被两个俘虏捡了便宜，想到这里他就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连说话都忘了。 地鼠倒是放松了下来，不知道是他接受了这个结果，还是他脑子里那根“危险”的弦没有再响起，他甚至还拍了拍手。 “罗轶老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特异功能，懂得和丧尸交朋友。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控制这些丧尸的。” “控制丧尸？你没搞错吧？”野狗怒道。 地鼠摇摇头，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没有别的解释了。” 雷泽倒是知道情况，之前安娜那边的人提过，丧尸可以通过高频波段交流，他不是科学家，安娜等人也不是，所以他姑且把这理解为一种脑电波。 休伯特给瘠土镇居民注射的所谓疫苗，其实是半成品，它可以阻止病毒控制大脑，让人不会失去意识和理智，却无法保护rou体不受侵蚀，于是所谓的免疫者只能慢慢腐烂。 这是最残忍的死法，注射过这种疫苗的人感受不到rou体上的痛苦，可在精神上却饱受摧残。他们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身上每一寸肌肤失去活力，变成一堆散发恶臭的蛋白质，吸引无数苍蝇和食腐动物。 没人知道他们该算作人类，还是算作丧尸，因为他们同时拥有和两个族**流的能力。 在声带完全腐化之前，他们能用语言和人类交流，在病毒感染脑叶之后，他们又能用脑电波和丧尸交流。 不过根据安娜的描述，丧尸确实不具有智力，所以丧尸之间的交流更像低等动物间无意义的吼叫。 能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 吃，生命最基本的需求。 所以能控制丧尸的也只有一个方法，告诉它们这里有吃的。 安娜和她的半尸们称这种做法叫“领路”，不过雷泽更喜欢叫它“广播”。 “等你变成丧尸就知道了。”雷泽说。 “还是算了吧，这种秘密对我而言没有价值。”地鼠说道：“你们赢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打算拿我们怎么办，要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伤员。”地鼠瞥了一眼犀牛：“我和我的朋友不希望他变成宠物。” “那就只能杀了他。” 如果犀牛的声音像二手拖拉机，那安娜就是架漏风的管风琴，雷泽意识到她马上连说话的能力都要失去了。 “只要你们放他回去，我保证乖乖听话。” 野狗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显然安娜不会放人：“回去？你们会回去的，我会带你们一起回去。” “什么意思？” 安娜没有回答，却转头看着罗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就是罗轶？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罗轶向雷泽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的回答是：“其他人都在公路附近，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拦截住车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