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托孤
本已气息微弱的老者突然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瞪着顶上的幔帐回不过神。 少年不会说话，急急将纸展平伸到师父眼前，老人家眼珠转了转，却只能从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 纪自珍看不下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帮你念吧。” 少年警惕的看着他，将纸按在胸前，再回头时却看见师父微微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不太情愿的将那张纸递了出去。 纪自珍珍重的接过，他的人温润如玉，声音也似玉般柔和，少年写的并不多，秦柳烟在一旁听着，也明了了他们的曾经。 他生于南疆，幼时被人抓去试药，不知怎的便被灌坏了嗓子，自那以后再不能说话，老者名黄芪，去南疆寻药时正好救了他，便将他收作弟子一直养在身边； 他说师父常夸他于医术一道极有灵气，假以时日必成医科圣手； 他说这些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从没想过师父会因为一株寻常草药累及性命； 他说求求九天神佛，不要带走师父，没了师父他也不知往后该怎么活…… 纪自珍将纸还给少年，床上传来老者悠悠的一声叹息。 少年跪在床前，看着师父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向旁边的纪自珍，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南、夏……往后……他，就是……你……师、父……” 少年哭着摇头拒绝，被药毁了的嗓子发出骇人的动静，纪自珍被托了孤又没法拒绝，一时间也是尴尬的站在一旁。 到了半夜，秦有带着打听好的消息和安排后事需要用的东西回来，秦柳烟听了他说的与方才少年写的差不多，便起身走到床边。 老人家托完孤便咽了气，许是觉得纪自珍值得托付，嘴角倒还挂着一抹笑意。 “给你师父换换衣裳吧。” 少年盯着师父的脸，手里紧紧握着师父的手，感受着温度慢慢的流逝，却丁点都不愿挪动。 纪自珍揉了揉眉心，也劝道：“你若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做个药童，若不愿，我可以找人送你和你师父回你们原来的住处。” 听到这话，少年总算松了手，几步跑到桌边写下：回去。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清楚，你师父已经过世了，还是早日让老人家入土为安才好。” 少年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在纸上写下一个“好”。 秦柳烟松了口气，秦有连忙带人进来处理，她和纪自珍避了出去想起之前的事，不由的问道：“家仆们可有异样？” “说来奇怪，除了伤了腿的那个家仆以外，其余的人都在昏睡。”纪自珍也想起了这件怪事，便示意她去往三夫人的屋子。 路上边走边说道：“若是那雾气有毒，那在下也不该逃脱才是，何况那少年和老前辈在林子里待的时间更久，也应该受到影响才是，可他们身上除了磕碰到的外伤，再没别的了。” “若是这样……”秦柳烟快步跟在他身边，沉吟了一会儿道：“难道身上有伤口反倒能不受雾气影响？可也不对啊，你也没事啊。” “劳大小姐忧心了，在下或许是因为从小闻百草尝百药练出来了，寻常的瘴气也罢、或是迷药一类的对在下都没有用。” “哦。”秦柳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心道：原来电视剧里从小泡药罐子长大的主角百毒不侵是真事啊。 “可三婶她们就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或许，可以施针一试。” “那就试试吧。” 趁着纪自珍研究脉象和施针的功夫，秦柳烟只好亲笔写了书信寻管事秦财送往帝京，这家里能做主的一个都不在，她又对家中势力和情况不够熟悉，万一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不等秦家覆灭，她第一个就会被消灭。 暴露自己不仅认字还能写信的事实属无奈，只希望她爹她三叔多多关注信里提到的内容，而不是她的字迹。 等了一夜，纪自珍说有点效果但要佐以汤药，急急忙忙的赶回自己屋子去了。 秦有安排好人，备了一点盘缠给少年，便趁着刚开城门将人送走了。 秦柳烟抻了个懒腰，正要回屋补个回笼觉，就听绿暗来报，说五夫人带着秦槿烟来了。 “这么早，她们来做什么？” 老天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让她过啊。 “说是听说三夫人回来，特来拜访。” 拜访个头啊，明明就是得了风声专程来看热闹的。 “请她们在堂上稍坐，红嫣，梳妆。” 上了妆束好发，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疲意，红嫣心疼的劝道：“大小姐，要不别见了，找个理由把她们打发走就是了。” “人家都找上门了，不见多失礼啊，对了，帮我找下周嬷嬷来。” “是。” 红嫣也明白她说的道理，过年时五房被长房狠狠下了面子，这听说大房出事，可不得来找找乐子，不然她家三小姐和九公子的委屈怎么办？ 她去请周嬷嬷，秦柳烟自己进了前堂，刚现身就听到五夫人夸张的一声“哎哟！” “这大房是怎么了？轮到一个未嫁的姑娘来当家做主了？” “是啊，怎么了？”秦柳烟也不解释，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态度轻慢怼的五夫人牙都快咬碎了。 “大jiejie，我和娘是来找三伯母的，有要事相商。”秦槿烟一开口，娇弱可怜，让秦柳烟都差点软了心肠。 “什么事啊？”她心中警铃一响，端正身子问道。 “家中长辈议事，是你能过问的吗？” 秦柳烟淡淡笑了笑，抬眼看见红嫣已经带着周嬷嬷过来，便硬声道：“五婶来得这么早，怕真是急事，可是没提前知会过，我们又怎么知道是要事呢？前日刚从桑园返回，三婶累得慌正歇着呢，长房在这么大一个院里，上上下下多少事都得三婶来cao持，五婶不打招呼就来了，有话又不直说，让侄女怎么去报三婶？况且往日里侄女也是个懒床的，这不是回了庆阳，每日得等着江、白二位嬷嬷来府上授课，这才起的早些，可两日了也不见嬷嬷们的身影，可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