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氏柳烟

    偌大的秦家大院，九公子却偏能跑到暮春斋来放炮，要说不是故意的，怕是已故的秦老太爷都不会信。

    “五房的人简直欺人太甚！”秦柳烟甩手回到妆台前坐下，由着红嫣替她梳妆，想起早上的江嬷嬷，更觉火冒三丈。

    绿暗捧着熏好的衣裙进来，红嫣便凑到她耳边轻声交代道：“替小姐泡盏菊花茶来。”

    不多时，绿暗折返端着茶盏放到秦柳烟手边，“大小姐，这时节只有去岁晒干的菊花了，您先将就喝点。”

    盖碗掀开，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浮在水面上的菊花小小几颗，抿一口唇齿留香，倒是当真将她的火气压下不少。

    “大小姐若实在生气，一会儿告诉老夫人或者三夫人都成。”红嫣替她挽好最后一绺头发，插着发簪说道。

    茶盏很快便见了底，秦柳烟闭着眼长呼了一口气，听着窗外依旧未停的爆竹声缓慢而轻声的说道：“不是明日才学礼吗？那今日我可得抓住机会‘不懂礼数’了。”

    “大小姐要做什么？”绿暗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秦柳烟歪头看向她，笑了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发髻不复杂，她起身走向屏风后，由红嫣帮着更衣，顺便吩咐道：“绿暗，能找到爆竹吗？”

    “能！”绿暗答应的很是干脆，“今天下午三夫人特意着人送了一盒来呢，说是晚上大小姐可以同六公子、十小姐一起放着玩。”

    秦柳烟配合着红嫣的动作快速换上衣服，“全部找出来，顺便备好点火的工具，在门口等我。”

    “是！”

    “大小姐，怕是不妥。”红嫣替她系好腰带，担忧的说道。

    “红嫣，做事讲究个礼尚往来，他既然毫不客气送了这么些，那咱们还他一点也没事嘛。”

    最后系上厚厚的披风，红嫣拿着汤婆子跟在后头，与站在门口准备好东西迫不及待要开门的绿暗会合。

    门外的爆竹只剩零星的三两声，想来九公子已经“弹尽粮绝”，远处还传来嬷嬷们的呼唤声。

    时间不多了，但又刚刚好。

    秦柳烟勾了勾嘴角，让红嫣抬好盒子，自己先拿好火折子和爆竹，然后沉声道：“绿暗，开门。”

    “大小姐，太危险了，还是奴婢来吧。”红嫣看着她的动作急得要命，生怕她到时候又伤到什么地方。

    “没事，快绿暗，不然来不及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空气中只剩下硫磺硝石燃烧后的味道。

    绿暗终归还有孩子心性，想的没有红嫣那么多，听话的拉开了门，然后和她家大小姐心有灵犀一般对着远去的人喊了一声，“九公子——”

    春节前后的夜早已被墨色染尽，若非两侧的积雪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秦柳烟险些没看清穿着墨色斗篷的九弟在哪，不过绿暗喊的这一声倒是成功引得他回头，身侧的小厮也跟着转过身来，手中的灯笼清晰的将两人的身形位置暴露出来。

    “九弟第一次见面就给我送了好大一份礼，作为jiejie，我自然是要回礼的。”秦柳烟说着点燃了手中的爆竹，然后全力一扔——

    “啊！”

    “bong——”

    “你！你好大的胆，竟敢伤九公子！”

    “急什么，jiejie可是备了一份厚礼的。”秦柳烟说着将第二个爆竹也扔了过去。

    “娘骗人！这院子住的明明是个疯子！哪是个傻子！”

    “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敢！哎哟！”

    秦九公子和小厮抱着头边跑边喊，身后的爆竹声一声接一声，一次比一次近。

    暮春斋本就在的远，这下从最北边跑到最中间，差点没把小朋友的一双腿跑废了。

    “大小姐……前面就要到了。”红嫣见她还要点，连忙制止道，毕竟在院子里也罢，来的路上也罢，放几个爆竹应应景不算什么大事，但现下饭厅里全是秦氏族人和长辈，再点，恐怕就得去跪祠堂了。

    “嗯，可以了。”秦柳烟喘着粗气放下火折子，将手里的爆竹放回红嫣手中，“把盒子先藏起来，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挖出来带走。”

    “哎。”红嫣和绿暗也喘个不停，但时间耽误的太久，她们不敢再慢，连忙按吩咐做好。

    秦柳烟捧了两捧雪在手掌里搓化了，又使劲揉了揉腰间的香球，确认手上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后才领着她们走进去。

    之前家里吃饭，只是开了饭厅的正屋，一家人一张桌子就坐下了。

    可今日大年初一，庆阳秦氏所有族人像是都来了一般，这院里的所有屋子全都开了门摆了桌点了灯，若不是秦家子孙稀薄，恐怕这庭院里都得再摆上几桌才够。

    秦柳烟提起裙摆进去，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要说哪家多一个孩子那最多就是刚出生不久引得稀奇，后来都算是各房看着长大的，可今天这小姑娘……没怎么见过甚至有些人都没什么印象，哪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姑娘的？

    耳边议论声渐起，想起早晨江嬷嬷突然到访说的话，秦柳烟却不太敢信她当真是为教自己礼仪规矩而来，至于现在这些需要解释的事还有三叔三婶在前，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把趴在五夫人怀里哭得地动山摇，然后还不忘颠倒是非的九弟好好教训一番。

    “祖母，三叔三婶，柳儿来晚了。”

    “不妨事，好孩子快来坐。”三夫人招呼她过去坐下，一旁的抱着儿子的五夫人忍不住开口道：“原来这就是柳儿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秦柳烟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多谢五婶替柳儿费心，江嬷嬷今日一大早便来柳儿房里准备授课，只是柳儿惯是偷懒，想着明日才开始……”她顿了顿，歪着头看着五夫人认真问道：“五婶古道热肠，竟不认识我？”

    五夫人哄着怀里的孩子还要听着她的讽刺，一时手忙脚乱，还没能开口话头就又被秦柳烟截了过去，“江嬷嬷和白嬷嬷如此尽心，我还以为是五婶深知柳儿从前脾性，特意提前和她们知会过……还有刚才九弟特意跑到暮春斋用爆竹叫醒我来用饭，也是多谢了，只是九弟还说：‘娘骗他，这里面住的明明是疯子，哪是个傻子？’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轻轻落下，一时间哭得快接不上气的九公子都噤了声，嘟着嘴大气也不敢出。

    主位上的秦老夫人一直瞧着，直到这会儿才终于开了金口，“给诸位介绍一下，柳儿便是我长子秦深和颜氏二房独女颜舒的亲生女儿，秦氏，柳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