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院深
平澜院里，青松与假山石景相映，披着皑皑白雪，反倒透着沉稳沧桑的气息。 秦柳烟跟着红嫣绿暗穿过小径转过廊柱，隐隐约约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说笑声。 “大小姐来了。”门口的小丫鬟向里通传一声，室内突然静默，她掀开厚厚的毛毡走进去，笨拙又生疏的学着古装剧里的礼仪微微屈了屈膝。 “这，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三夫人看着她行的礼愣了愣，旋即又赶忙补了一句。 “快起来，好孩子，身体无恙就好。”上座的老夫人眼含泪光，踉跄着走过来扶她。 “谢谢。”秦柳烟顺势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道了谢。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着她的神情，好半晌都没再说出一个字。 三夫人凑过来，在小姑娘终于要扛不住的时候开口解了围：“母亲，坐下聊吧。” “哎。”秦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这会儿才腾出精力给她介绍屋里的另外两个孩子，“这是你三叔三婶的一双儿女，磊儿在族中行六比你小几岁，柏儿行十，是目前你们这一辈里最小的孩子。” 秦柳烟闻言便起身和弟弟meimei见了礼，没有多言，毕竟她连见面礼都没顾上准备。 “大jiejie可好些了？”托绿暗的福，秦柳烟至少知道他俩的全名分别是秦天磊和秦柏烟，没有一见面就抓瞎。 “好多了，多谢六弟关心。” 她说着又微微颔首示意，却不想自以为周全的礼数落在秦老夫人和三夫人的眼里反倒让她们头忧心。 “芮儿啊，你抽空选个得力的嬷嬷去暮春斋，另外再找找教礼仪和规矩的嬷嬷，”秦老夫人说着转头看过来，“如今身子慢慢好了，有些早就该学的东西就得好好赶一赶了。” “是。”秦柳烟乖巧应下，看着三夫人抿嘴笑了笑。 不过她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礼仪和规矩而已，她总不至于学不会吧。 又坐了一会儿，听着老夫人问了几句家中的事务，三夫人又闲扯了几句旁支的事，这才都散了。 走的时候秦柳烟特意看了一眼，老夫人那眼中的倦色是半点都掩不住了。 “柳儿放心，三婶一定替你好好物色人选，这些日子你也多看看，缺人缺物都只管说，三婶一并给你备齐全了。”三夫人在门口拉住她，叮嘱了一遍后才牵着儿女离开。 秦柳烟一直被强压下去的困意此刻翻涌上来，一个恍惚间，差点就被白雪晃了眼，脚下打滑往旁边就摔了过去。 红嫣和绿暗连忙跑上来扶，却听到她问：“有什么吃的吗？” 是了，她不仅困，还饿得慌，刚才在屋里被厚重浓烈的檀香熏了半晌，此刻正是头昏脑胀眼发晕。 “有的，大小姐想吃什么？”红嫣搀起她，看了眼绿暗说道：“厨房离得不远，你先陪大小姐回院里，我去取吃食。” “什么都行……”秦柳烟闭着眼缓了缓，末了又补充道：“好吃就行。” “得嘞。” 红嫣提起裙边快步去了，绿暗扶着秦柳烟慢慢往暮春斋走回去。 “嘶，刚才没觉得，现在怎么这么远啊。”刚过后花园，秦柳烟就走不动了，弯腰撑着一旁放置盆景的石板，鬓边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咱们院子在最北边，是远了些。”绿暗这个实诚的丫头，半句假话都不愿哄她。 秦家虽然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这个“定时炸弹”，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平日里是不会让秦柳烟接触到外面的人的，如今十几年过去，知晓秦家最北面的绣楼里还养着位大小姐的，怕是也不多了。 “既是大小姐，想必日后不会太轻松了吧。”秦柳烟喃喃道，扶着腰直起身往回看了看，重重的屋檐仿佛没有尽头，一层叠一层的在这晦暗的天气里铺开，现在的秦家大院果然要比后世留下的那个大的多得多。 “你昨夜提到，这院里只住了我们长房？” “是呀。”绿暗点点头，然后转着脑袋找了找方向，“往那边，那边出去就是旁支所在。” “为什么不住这里面，还空着这么许多？” “这个，就挺久远了，要论起来那得是老太爷还在世时候的事了，奴婢知道的不多。” 秦老太爷在世时的事，那就最起码得倒推30年，也不怪绿暗不清楚。 不过一个家族将长房和旁支分得如此清楚，连同一屋檐下都无法忍受，恐怕当年的事祸及一方也不好说。 她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好不容易走到暮春斋时，红嫣竟也拎着食盒进来了。 “哇！想不到这时节还有清蒸鲈鱼！”绿暗帮忙布着菜，嘴里却是没闲过，一道道菜名报的秦柳烟差点化身饿狼扑在桌上。 “大小姐，先喝碗鸡汤养养胃。”红嫣将盛好的鸡汤摆在她面前，紧接着又把另外几样菜一样一筷子布在她的碗碟中。 “唔，好香。”秦柳烟满足的咽下最后一口汤，两眼放光的招呼道：“你们也尝尝，真的好好吃。” 红嫣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依旧本分的替她布菜，绿暗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拿起汤勺就想舀，然后就被红嫣无情的打了一下手背。 吃饱喝足，秦柳烟也懒得再耗费脑细胞，只顺着自己的习惯起身帮忙收碗，吓得红嫣和绿暗连忙拦。 “大小姐，奴婢虽然没学过几天规矩礼数，但主仆有别还是懂的，况且东阑嬷嬷也说过我们，这些杂事可不敢让大小姐动手。” 秦柳烟撸起的袖子挂在肘间，一时不知该放还是该撩。 “大小姐歇着吧，这院里的粗活都有婆子们做呢，我们做的不累。”绿暗倒是开窍一般宽慰道。 “行吧，那，那我……四处走走，消消食。”秦柳烟尴尬的笑了笑，不好得站在原地看她们做事，便找了个由头一边放着袖子一边走出了温暖的屋子。 凛冽的北风劈头盖脸的刮过来，刮落了那棵树上的点点红梅，落在厚厚的白雪上，显出似血迹般的殷红和妖艳来。 “这里，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