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复活
水波荡漾，碧藕连天，云遮雾绕，微风拂面。 在一片巨大的莲叶之上，白纱倩影慵懒侧卧，她的怀中拥躺着一个幼小身影，正睁着一双灵气的大眼睛努力张望，想要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可雾气太浓，无论他如何拨弄都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只温热手掌轻轻划过自己的面庞，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宁。 上方天空群星环绕，星光璀璨，大多只是光点，远远闪烁，像是在天际飞舞的萤火，也有托拽绚丽火尾的流星在天路上驰骋，甚至有一颗巨大近在咫尺，似乎抬手即可触碰。 可突然，灿烂星空毫无预兆地开始颤抖崩塌，爬满裂痕，群星摇摇欲坠。无穷无尽的黑气从裂隙中喷涌而出，朝着莲池蔓延而来。 惊恐之下，幼小身影本能得向女子靠拢，寻求慰藉和庇护，可身旁除了逐渐浓郁的黑雾外别无它物，女人已然消失不见。 即将被黑雾吞噬，幼小身影张开小嘴哭啼出声，可怜而又无助。就在这时，一滴闪耀着纯白光晕的水珠驱散了周边黑暗轻轻滴落在他胸口。一瞬间，所有的不安、惊慌、恐惧一扫而空，他的身体被无尽的温暖包裹，很快陷入沉睡。 ...... 望天山，竹林。 三天过去，雨水未停，却已经没有先前两天来得猛烈，有了转小的趋势。 一双赤脚踩着漫过脚踝的积水，在雨幕中行走，步伐稳健，丝毫没有被泥泞的地面影响。 此人正是方涛，手里提着一个木盒，是给小黑送饭来的。洪福死去后，小黑独守坟包，寸步不离，即便是洪婆婆强行把它带走，也会趁其不察偷偷溜跑回来。因此，方涛自告奋勇，担负起每日为小黑送饭的任务，甚至还在洪福墓旁用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木屋供小黑躲雨。 那日他去找洪家主领罚，洪家主遂了他的愿，罚他诛妖过百以慰藉洪福的在天之灵。其实洪家主知道此事错不在他，同时也知道方涛脾气倔强，索性给他个目标，防止他心中郁结，影响武道修炼。 诛妖过百不是什么轻易之事，在如今这个还算和平的年代，洪川丰本人都还没机会杀上百只妖物，更不用提他们这些小辈，以方涛现在的实力，别说诛妖，下山的考验都很难通过，长路漫漫，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方涛却当了真，修炼愈发勤奋，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习武，洪旗要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会汗颜，给小黑送饭的空挡，就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穿过外围竹墙，还未走近，方涛突然脚步一顿，手中饭盒滑落，饭菜撒了一地。 狗屋里空空荡荡，小黑不见踪影，而洪福的坟包塌陷半截！ 他慌忙跑过去查看，坟包上多出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坑洞，露出里面的黑色棺木，而棺盖上到处都是撕扯、啃咬的痕迹。 就在方涛不知所措的时候，棺材里突然传出咚咚声响，棺盖也随之震动，似乎……有人在里面敲打！ 这是洪福的坟包，里面的人也只能是洪福！ 方涛的第一反应就是诈尸，第二反应就是跑！可半天过去，他依旧呆立在原地，那双不争气的小短腿早已不听使唤。长这么大，鬼故事听了不少，虽说大小是个武者，但诈尸的经历还是头一遭，害怕也属实正常。 棺材里的声音越来越急，方涛额头的汗水也越来越密。 好在这时，急促的狼嚎声响起，方涛扭头看去，是小黑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突然多出一道身影吓得他跌坐在地，看清是洪婆婆后才放下心来。 坑洞自然是小黑挖的，不久前，它照常趴在坟包上，期待着洪福醒来，却无意中听到了坟包下面传出动静。不像方涛思想那么复杂，它唯一的反应就是洪福还活着，嘴爪并用，奋力刨坟。好不容挖到了棺材，却被厚厚的棺木阻挡在外，多次尝试无果之下，只能跑出林子，去往竹楼求助。 而洪婆婆在看到小黑焦急的模样后，知道有事，第一时间赶到竹林。 听到棺材里的动静，洪婆婆没有丝毫犹豫，一掌拍出，直接把坟包给炸开，将里面的棺木彻底暴露出来。 没有急着开棺，她先是观察棺材状态，四根棺材钉紧紧嵌在棺木里，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咚！ 又是一声巨响传出，整个棺材都在震动，棺盖更是出现了几道裂缝。 洪婆婆不再迟疑，又是一掌拍在棺盖上，四根铁钉应声弹起，与此同时，棺盖掀飞开来，差点砸在毫无防备的方涛身上，被他险之又险地躲过。 棺材里，一道矮小的身影蹦了出来，四肢着地，蹲坐在棺材边上好奇地观望四周。 正是洪福！ 方涛惊喜万分，激动上前就要把人抱住，却被洪婆婆一把抓住，拉到身后。 她老人家眉头紧锁，表情严肃，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喜或者开心，就连先一步冲出去的小黑也突然停下身形，歪着脑袋眼神困惑。 方涛终于察觉到不妥，冷静下来仔细看去。 确实是洪福没错！ 洪婆婆知道小家伙生前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喜欢穿戴衣物，所以安葬时也没有为难他，特意让他裸着，来时一清二白，走时两袖清风。 眼前男孩也是光着屁股，行为举止跟之前没有区别，像猴子那样蹲坐，脸上表情也很呆…… 嗯？ 方涛突然愣住，男孩的表情并不呆板，而是有些狰狞，似乎十分愤怒，他的瞳仁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黑色的圆瞳而是……绿色的四角星型。 “他……他怎么了？” 洪婆婆不答，皱着眉头小心戒备。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妖魔邪道她都见过，也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老话，可起死回生……她不信！ 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洪婆婆嗤之以鼻，灯灭了还能再点起来，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无返生的可能。别说洪福做不到，就算是蓬莱岛的仙人死了，也只能入土为安。 眼前这个娃娃到底是谁洪婆婆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她所认识的洪福。 两人的凝视让小家伙十分不自在，他的表情愈发狰狞，嘴角渐渐长出两颗锋利的獠牙！ “洪福，还认识我吗？*****，这是你洪婆婆！” 方涛不敢轻举妄动，尝试着想要交流，缓和彼此之间紧张的气氛。 或许是被唤醒了记忆又或许只是觉得他的嗓音很熟悉，洪福凶狠的表情有所缓和，紧绷的肌rou放松下来，嘴角的獠牙也重新缩了回去，恢复到正常模样，歪着脑袋露出无辜神色。 以防万一，方涛捡了块石头丢了过去，确信他没有攻击倾向后才彻底放下戒备，上前想要把他抱起。 刚跳下墓坑，他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低头发现洪福像一头发狂的小兽狠狠扑倒在他怀里，夸张的速度和力气让方涛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直接被按倒在地！ 布满獠牙的嘴巴对准他的脑门一口咬下。方涛用力推搡，可慌乱之下，他竟没能把发狂的洪福推开。 在他即将被咬破眼珠的时候，小家伙突然软绵绵地趴倒在他怀里。 逃过一劫，方涛赶紧把他推开，大口喘息。发现小家伙彻底昏迷后，略做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里。 “没事吧？” 洪婆婆伸出手，把他从墓坑里拉出来。 “我没事！” 方涛还有些恍惚，突然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间难以接受。 小黑冲了过来，不停扒拉他的裤脚。方涛蹲下，把洪福递到它跟前。小黑兴奋地摇着尾巴，伸出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洪福的脸颊。 洪婆婆眉头皱得更深，洪福方才的异常她看在眼里，不由想起了某种邪恶术法。 邪宗有一门恐怖的邪术叫换生术，一般只有强大的邪祟能够施展，并且成功率很低。联想到洪福与邪祟之间的关联，她很怀疑小家伙是被邪祟换生了。 可小黑的反应又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狼犬有灵性，它对小家伙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那这夺舍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行了，你去通知家主和几位族老去议事大殿集合，就说有棘手之事需要处理！” 方涛点头，把孩子交到洪婆婆手中。 雨势虽小却还未停。洪婆婆的身子没有打湿半点，雨滴在落到她老人家身上之前就已经蒸发。雾气升腾，老人怀中的男孩恢复干燥，正蜷缩在老人怀中，睡得香甜！ 洪婆婆还是头一次见这孩子睡觉时可爱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切记，此事莫要对任何人说起！” 方涛应是，冒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