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殇
洪家没来之前,云州妖物横行霸道,肆意虐杀捕食百姓,泛滥成灾,朝廷动不动就要派高手去灭妖。后来妖患实在太过严重,索性让杀妖主力军洪家驻扎在云州,经过多次大规模除妖行动后,双方损失都很严重,却也成功将妖物逼退回万妖林。 直到今日,偶尔还是会有不安份的妖物过界潜入,但少之又少,基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妖性贪婪残暴,喜食人rou,只要离开万妖林,必定会第一时间猎食,所过之处,横尸遍野,并不难寻。 可这只妖物不同,比之前偷跑出来的要狡诈许多,并不胡乱捕食,每次作案的地点相隔甚远,豪无规律可言。情报说它善于潜行,具体是哪种潜行领域为未可知,但目前看来,潜行能力确实不凡。 西平山脉已经被洪旗搜寻了十之八九,扫荡完最后这片区域就该换个山头了。 目前为止,望天山还没有最新消息传下来,说明妖物还未再次出手,不利于他追查妖物踪迹,但至少没人落难受伤。 野猪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洪旗扯下一块猪腿,洒上盐粒和佐料就要大快朵颐。 天空传来嘹亮啼鸣,一只灰鹰俯冲而下,利爪深深抓扣在烤rou上,旁若无人地低头叼啄。 洪旗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后解开脚爪上的信筒。 想啥来啥,山上有信了! 信上是一张山脉图,群山围绕之处画有一个红叉,标注着三个字:乔木村。 找到了! 洪旗大喜,提起手中烤腿翻身上马就走,剩下的烤rou有灰鹰处理,浪费不了。 还未赶至目的地,隔着老远洪旗就看到横在山路上的庞大尸体,而尸体的旁边站着一位高挑身影,背对着他,看起来颇为熟悉。 “夜叔!您什么时候到的?” 此人正是洪影的儿子——洪夜。继承了洪五爷的基因和风格,身材高挑,一袭黑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来了有一会了!” 相比较洪五爷的沙哑刺耳,洪夜的声音过于柔和,甚至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配上他苍白帅气的面容以及飘逸的长发,大有几分东方不败的气势。 “那只就是潜逃出来的妖物吗?” 洪旗指了指那具庞大却干瘪的尸体,不禁觉得有些眼熟。死法和之前在南岐遇到的那头人狼几乎一模一样。他想上前仔细查探一番,却被洪夜用身体挡住。 “旗儿,你先做个心里准备!” 突如其来的话术让洪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无奈道:“我知道,也没有怪罪夜叔您的意思,毕竟多放任妖物存活一天,附近的百姓就越危险,如果不是您及时出手,山下的这个村子很可能会遭殃,我不能为了任务就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所以...夜叔您做的很对,我都懂!” 洪夜愣了愣,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解释道:“这头鼣不是我杀的,我赶到时它就已经死了!” “啊“ 洪旗也懵了,疑惑问道:“那是谁干的” 叹息一声,洪夜缓缓让开身子,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过去看看吧,生死无常,想开点。” 洪旗皱眉,察觉到不对劲,带着满肚子疑惑,还是走上前去。 现场除了小妖鼣外,还有老水牛残破不堪的尸体,散架的牛车以及一地新鲜的木材。 不难猜测出是鼣袭击了牛车,而牛车的主人应该是个砍柴的……扫视一圈,果然在崖边发现了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原来如此,怪不得夜叔让自己做好心里准备,还是有无辜百姓遭遇不测,自己来得太晚了。 感叹之余,洪旗的目光重新转回到妖物的尸身上。正如洪夜所说,这是一头鼠首犬身的小妖——鼣,并不是先前在南岐山脉遇到的怪物同类。但是,这头鼣的死相和人狼几乎一模一样,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至少也能确定对方邪宗成员的身份。 脚掌上有被利器扎过的伤口,可洪旗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武器,只在地上找到了一条断裂的辫子,并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辫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绕过鼣的尸体来到另一侧,入眼是两具被枝条盖住的尸体,其中一具手里握着一柄长斧,斧刃上有残留的绿色血迹,应该就是它伤了鼣。 让洪旗意外的是,握斧的那只手掌...并不大,像个孩子! 洪旗心痛的同时也很自责,自己要是能够早些发现这头妖物,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就不用死了! 他把自己的衣衫脱下,想要盖在孩子身上,可走近后不禁轻咦出声。 夜色朦胧,对视力的影响很大。作为一名即将突破走脉境的武者,洪旗感官要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夜间视力虽然不如白昼清晰却也能够分辨事物。 枝条下,他分明看到了一条毛绒绒的尾巴,而这条尾巴,他越看越觉得熟悉,联想到那条断裂半截的辫子,洪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猛地掀开树枝,随即呆立当场。 “怎么会” 洪夜轻飘飘站到身后,把手搭在他肩头安慰道:“节哀!” 洪旗无动于衷,喃喃道:“不可能,假的!他们应该在山上,我明明让方涛照看...“ 摸到洪福冰冷的尸体,看到他贯穿腰腹的致命伤,洪旗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苍白。 他紧紧咬住嘴唇,guntang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划过脸颊,滴落在洪福冰冷的额头上。 小家伙没有闭眼,那双本就浑浊黯淡的眼眸彻底归于死寂。 洪旗伸出手,颤抖着为他合上眼睛,心中万念俱灰。 突然,一旁小黑的四肢微微抽搐,肚子再次出现起伏,洪旗匆忙将它抱起,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炎炎烈日已经在云州的天空高挂了一个多月,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可今日,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改变了主意,似乎是觉得太过单调,从四面八方扯来云彩做修饰。很快,金灿灿的太阳就被浓厚的云层遮盖,天空随之黯淡下来,形成一张可怖的鬼脸无声咆哮,似在为即将落下的千军万马叫阵助威。 望天山上! 不似往常喧嚣,一片寂静,压抑的气氛与暗沉的天空相得益彰,分不清是浓厚的乌云笼罩了山头还是山头的沉郁渲染了云层!
后山竹林,洪旗经常带两个小家伙偷偷练功的地方,依旧只有他们仨在场,只是这一次,洪旗和小黑坐在外面,而洪福……躺在里面。 洪家并未大张旗鼓地举办葬礼,不是洪家主不愿意,而是洪旗的意思,他知道小家伙不喜欢热闹,认识的人...也就他们几个。 没有言语,洪旗自顾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倒酒,小黑趴在坟包上,无精打采像个布偶。 不远处,方涛和苗柔几人安静站着,神色悲伤。特别是方涛,面色痛苦,带着深深的悔恨! 他抬脚上前,独自来到碑前跪下,埋头在地,久久不起,干燥的地面很快湿成一片。 “哥!是我没把孩子看好,都是我的错,你责罚我吧!” 方涛十分自责,自己疏忽大意让洪福偷溜出去,这才酿成了悲剧,心中愧疚溢于言表! 洪旗并未答话,只是灌酒,两眼无神像是没有听到。 他的反应让方涛更加痛苦,宁愿被洪旗打骂也不想看到他这幅落魄模样。 “哥!你……”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洪旗打断他,下了逐客令! 方涛面色一暗,心中更苦,却没再多说,丢下一句“我去找家主领罚”后,转身低头离去。 “小涛!” 方涛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错不在你!” 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方涛带着苗柔几人离去。 待他们走远,洪旗才喃喃自语道:“错在我啊!” 话落,仰头又灌了一口! 天空,乌云越积越浓,天色越发昏暗,山巅的鹰鸟不再盘旋,各自落巢。 暴雨将至! 竹林中又走出一道身影,是洪家主! 看到洪旗伤心颓废的模样,他不由叹息,甚至有那么一丝后悔,当初若是听了四伯的话,让那小家伙下山,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啊…… 他想出言安慰几句,洪旗却抢先一步道:“爹!孩儿想去南边!” 洪家主愣了愣,还是点头应道:“准了!” 考验虽然出了差错,但洪旗的实力早已满足门槛,安排考验也就是走个过场。更何况,发生如此悲剧,与其让他待在山上自暴自弃,不如趁早离开,时间会淡化一切! 闻言,洪旗扔掉手中酒壶,起身抱拳道:“谢父亲成全!”随后,脚下一个踉跄又跌坐在地。 他面色通红,显然已经醉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洪旗扭头看了眼坟包,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黑不答,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坟包上,就像当年为了保命躲在树洞下一样,可怜而无助。 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再次看了眼坟包,洪旗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眼中的不舍和悲伤逐渐被果决和愤怒取代。 洪家主来到碑前,墓碑上是洪旗亲手刻下的碑文,写道:弟洪福之墓,兄洪旗愧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