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实之梦

    五日后，清平县县衙。

    疲惫的周大胜坐在案几旁，烦躁的将茶壶拎起，一饮而尽，正欲小憩片刻，却见一个衙役带着满脸愁容闯了进来。

    “大哥，西城又死了一个！”

    听到这话，周大胜铁打的汉子也有些绝望了，他闭上眼睛，在睁眼，内里一片猩红。

    “这是第几个了？”

    “今天才半天，已经死了十二个了。”

    “十二个！”

    周大胜出奇的愤怒了，猛然一掌拍下，竟将一张实木案几拍的粉碎。

    五天前，道院通报县衙临县有妖魔作乱，诱人自杀。那时周大胜自恃清平县乃龙气大阵节点，对此不以为意。

    却不想从三天前开始，县城内便不断有人自杀，起初只有两人，后来数量逐渐增加。到了昨天，一天竟死了十三个，今天更是半天就有了十二个。

    “究竟是什么魔怪！”

    周大胜哀叹一声，刚要动身跟随衙役去到新的受害者家里，却见天边一团白云迅速接近，这几天，他已经看多了这云在城中四处奔忙。

    眨眼，白云便到了县衙上空，缓缓落下，从中显露出一个人影来，此人正是方临。

    周大胜看着方临，眼中充满了希冀，让进来报信的衙役先自行过去处理现场，自己招待起了方临。

    “方道长，可有什么眉目了？”

    “郡道院传来一份飞书，朝云观的元神大修已经到了，以他的修为能力，总算保下了一个梦到真空家乡的人。”

    “源头确定了，是一头下界的天魔，只是还没有找到他。”

    周大胜正要开口，却被方临出声打断：“你自己看看吧。”

    方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价值不菲的留影玉简，灵力注入其中，便有一片光影浮现。

    那是一片蓝天绿草，鸟语花香的美景，一条由白色石砖铺就的道路穿插其中。

    道路的尽头，有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佳肴，长桌旁坐满了人。

    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道路的另一头，缓步向这边走来。

    那人一过来，桌旁的人便开始热情的招呼他，那人也热情的回应桌旁的人。

    画面突然暂停，而此时玉简发出了了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

    “我梦里那些人，面容都是陌生的，却每一个都与我相熟，更奇怪的是，梦中的我也认识他们。”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觉得他们十分亲切。”

    声音消失，画面继续。

    桌旁的人开始与走开的人握手，并七嘴八舌起来。

    “你在那边过得很辛苦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样，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不要太苛责自己了，早点回来吧。”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支持你。”

    “我们是朋友，撑不下去了，就回来找我！”

    画面再度暂停，那个沙哑虚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觉得他们亲切极了。一切的感触都是那样的真实，我能回忆起梦中青草、泥土的味道，能想桌上每一道菜的气味，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毛孔与汗毛。”

    “梦中的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不耐，反而充满怜惜的看着我。”

    “他们一个个招呼我坐下享用美食，我至今还能回忆起那味道。我曾经讨到过汇丰楼的剩菜，但与那里的饭菜相比，简直就是猪食！”

    “那一瞬间，我就认定了那里是仙境。”

    听了这些话，周大胜面露痛苦之色。

    “这也是个乞丐，最近自杀的人里，有近半都是乞丐，剩下的也大多家境贫寒。”

    “方道长最先找到的那个受害者，也是一个乞丐吧？”

    方临点点头。

    声音消失，画面继续。

    画面一阵晃动，此时一桌的人都已酒足饭饱，正围坐着唱着动人的歌曲，人群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咚！

    咚！

    咚！

    突然，道路的另一边突然响起了连绵而悠长的钟声。

    围坐的众人尽皆垂头，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已然轻轻的抽泣起来。

    人群中一个老者，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来人身旁，轻轻抚摸他的头，“孩子，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来人早已止住了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来人踏上中间的道路，众人围在路旁，依依惜别。

    “再见！”众人都在摆手。

    “早点回来！”是那个朋友。

    “不要忘了我们啊！”是一个低声抽泣的姑娘。

    “要记得这里，不要在那边的虚幻里迷失了！”是那位老者。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另一个抽泣的姑娘朝着来人的背影大喊着。

    “真空家乡！”

    众人齐声大喊。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那道声音再次出现，但是声音里却异常激动。

    “那里不是梦，是仙境！我是谪仙！”

    “我是来人间历劫的，只要我过完此世，我就能脱离苦海，回到仙境了！”

    “我当乞丐，我被人踩，被人骂，被人唾弃，被人打，都是为了历劫。我的的劫数已经满了，只要我结束这一生，我就能回归仙班了！”

    到这里画面的声音都彻底结束了，周大胜看到最后，心中悚然一惊，恐惧道：“难道连元神真人都没法治好他们吗？”

    “不是，他所受的法术确实彻底消除了。”方临摇摇头，收起玉简，心中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那些梦，不止一次的梦，已经牢牢刻在了他心里，他早就把那当做现实了。”

    “现实里是无依无靠的乞丐，梦里却是一个有家人，有朋友，有一切美好的地方，他怎么会愿意醒来呢？”

    周大胜本欲反驳，却实在想不到反驳的话语，最终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最后这位大修出手抹去了他相关的记忆，人也就恢复正常了。”

    “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一阵沉默，还是方临率先开口。

    “除了这个，那位大能还传来了一道符箓，据说有抵御梦境之能，要求这几个县每一个人都至少要分到三张。”

    方临以手作笔，在空中画出一道有些繁复的道符。

    “此符虽然复杂，但是不要求一气呵成，中间可以停顿，灵力需求也很少，只要有灵力，养鼎境熟练之后也能绘制几十张。”

    “道院能找的修士都已经派了任务，但是人手还是不够，请周捕头发动仙里所有有修为的人，不管是武道，儒道，还是兵道还是别的什么修士，都让他们加入进来。”

    “争取两天之内，把符箓全部完成，并发下去。”

    “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周大胜抱拳，庄重答应下来，但随之脸上又多了一分迟疑，“我不过是一介捕头，上面还有县尉，县丞，县令，道长为何不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