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破釜沉舟（四）

    “将军……”

    丘禾知道聂沁远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扶着他走进了刚刚支起的军帐。聂沁远仔细感知着周围几公里的能量，确定魔军一时半会儿无法过来才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里氤氲着深切的忧虑。

    “将军，您很累了，歇一会儿吧。”

    丘禾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普通的药粉，就着源力水给聂沁远上药，“好几位将士的疾病都有缓和的态势，想来过几日便能慢慢好了。”

    “……”

    聂沁远忍痛看着丘禾给自己包扎，豆大的汗珠密密地浮现在额间。他颤抖着手拿出通讯仪，仔细翻看着刚刚反馈过来的讯息，眸里的神色愈加复杂了些。

    “除弗念和周围几个枢纽城市外，其他的地方都不同程度爆发了瘟疫，并向愈来愈严重的势头发展。”

    他扶额阖眸，感觉心乱如麻，思索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楚曦公主之前提出了先满足军需的战略方案，将大部分医疗资源分配到了军队用以战斗，导致民众无法医治，只能在家中默默死去……现在战事稍缓，王城已经出了好几批医师奔赴全国各地，苏家也已经派不少杰出的医师下山救治患者了，可药物资源已经耗尽，只能勉强吊住他们的性命。”

    “将军……”

    丘禾知道他心里非常痛苦，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道，“公主殿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能保证军队战力，一旦魔族的铁蹄踏入王城，整个雪华都会沦为那群恶魔的猎物，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只能忍耐，只能等待。”

    “只能忍耐，只能等待。”

    聂沁远重复了丘禾的话，心里涌起愧疚和后悔，眉毛比之前锁得更紧了。一年前雪华宫闱爆发瘟疫时，楚余就曾吩咐医师制作特效药用以抗病，再由自己监管分发到全国各地。当时药物就因缺乏灵血导致制作过程很不顺利，想了许多方法用来代替它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不向医院讨要陆心昀的灵血————但是那灵血只有极少的几瓶，而且都用来给伤重濒死的陆衡钧续命，再怎么样也不能从他手里夺出来做药。

    后来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终于拿到了小半瓶灵血，勉强制作了千份可以治疗瘟疫的药物。但因为王宫外从未有瘟疫出现，久而久之自己也没有太过注意此事，直到这次瘟疫大规模爆发，外敌入侵，王病力乏，致使所有情况都进入了最坏的境地，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很多将士人民已经为此死去。

    “丘禾，是我疏忽了……”

    聂沁远缓缓地开了口，两手不由捂住了自己的面颊，在军帐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凄凉。丘禾按住他的手，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守在他身旁。

    “你说，如果陆扬先生还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聂沁远想起那个长他七八岁，曾经领导他在战场拼杀的年轻将领，琥珀色的眼氤氲出凄然惆怅之意。丘禾知道聂沁远算是陆扬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这次未能考虑周全，他心里一定自责非常，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滋————————”

    能量流冲击声响在耳畔，聂沁远蓦地站了起来，随即扶住头咬牙，感觉到脑神经都在阵阵发麻。丘禾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拿起桌旁的宝剑，说道，“是否有人入侵？”

    “……数百人，用了最高阶的时空术从空间跳脱而来……大约还有15分钟到达这里……”

    聂沁远一边捂住额头一边把腰间的灵血药粉递给丘禾，冷汗浸湿了他的脊背，“你立刻出去，留军医照顾伤员，其余小队埋伏在峡谷中准备进攻。”

    “是。”

    丘禾知道聂沁远的探知能力在雪华军中算是第一，随即行了个礼便马上冲了出去，按照他的吩咐对山上的数千人进行部署安排。聂沁远站起身，眸光锐利如鹰，拳头也慢慢握紧了。

    这股味道……和当年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果然还是那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才过了十二年，这些家伙就联合鑫乐想卷土重来，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吧。

    聂沁远拔出腰间冰蓝色的长剑，眸光与利刃交汇在一起，印出冷冽的杀意。陆扬先生，今天我就替你报仇雪恨，胆敢对雪华抱有一丝幻想的，全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准备！”

    树林中，八个小队按照丘禾安排匍匐在草丛之中，同时划破手指书写符文，将能量尽数引到刚刚设好的大阵中央。聂沁远带着身后的两百人埋伏在靠近山道的位置，只有在这才能最好地施法盖住身后的同伴，同时更精准地感知到敌人的动态，以便随机应变。

    “将军，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敌人冲上来——”

    名叫钟离轩的青年看着聂沁远身上的伤，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您的伤——”

    “丘禾也随我上过很多次战场，他有能力领导你们，不必担忧。”

    聂沁远眯起眼在草丛中仔细观察远处的能量波动，嘴角漾起了淡淡的笑意，“何况不是还有你吗，钟离家的青年才俊，署会联盟的杰出队员。”

    “钟离家……”

    钟离轩苦笑一声，眼底流露出悲戚，没有再答话。自从钟离玥离世之后，钟离家就失去了和王室的一个核心联系，地位下降许多，对家族发展起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有关钟离玥突然离世之事，正式说法是因过度伤心而染了重疾，不久溘然长逝。但据宫内反复打探的隐晦消息，钟离玥是悲愤自杀而死，而且张离不是王后的宫人，却也义无反顾地殉主了。

    这其中没有那么简单，我必须收集一切线索查下去，让整件事的原委水落石出。如果是谁想要毁灭钟离家而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要把他剥皮挫骨，提着他的头到王后殿下的墓前认错！

    “来了。”

    聂沁远压低了身形，看到一个冒着黑气和紫电的漩涡浮现在半空中，随即有几百个身着盔甲的将士从里面跃了出来。钟离轩瞅着人群中有一个身着沾血白衣的人在慢慢行进着，定睛一看险些吓破了胆，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将军，那是……陆……”

    “陆扬先生……”

    聂沁远怔怔地说出这四个字，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确实是陆扬先生的能量反应……这是无法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