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三章 博弈（三）

    “……”

    陆衡钧仔细听程芊羽说完每一个字，原本平静的眼中溢出些许血丝，浑身被愤怒和委屈激得燥热。他不得不闭了闭眼睛，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重新睁开眼望向面前的华服公主。舒云奕不敢置信地盯着身前的女孩，怎么样都无法想象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如此颠倒黑白指控舍命相救的人，感觉心寒到了极点。

    “以上……就是我的诉讼书，请法官审查。”

    程芊羽咬着牙读完了诉状，感到全身上下都是一阵一阵地泛凉，难受到了骨子里。她不敢直视对面人的眼睛，只后退半步蓦地坐在了位子上，双腿仍有余悸地在发颤。

    “审查无误，请被告就诉讼书进行答辩。”

    蒋殷的声音响在耳边，陆衡钧慢慢松开了攥紧的双拳，用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腿有疾病，无法站立，望法官体谅。”

    “无妨。”

    蒋殷的眼中浮动着怜悯的神色，语气稍稍软了些，“坐着说吧。”

    “多谢。”

    陆衡钧调整了一下轮椅的位置，拿起手中的答辩状，缓缓道，“答辩代理人，陆衡钧，男，22岁，被告陆心昀之兄。因弟火海献身被魔族绑架，后中聚魔虫之毒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故代其出庭答辩。”

    “……”

    程芊羽在听到“火海献身”、“中聚魔虫之毒”、“生死未卜”等词语时，心脏明显颤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无所适从了。身边的女侍赶紧抓住她的手，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不至于如此痛苦。

    “对程芊羽公主的诉状，我方提出三点意见。其一，原告称陆心昀3019年2月26日来到鑫乐，次日便放火焚烧宫闱，这完全是捏造事实。首先，陆心昀不是一人前去鑫乐国，而是在李清队长带领下来到赛场，执行的剿灭半兽魔族的任务。这些密函，资料都可以在零藏队的任务文书里看到，随时可以查证。”

    陆衡钧拿出了署会联盟特标的“机密”文件给程芊羽看了看，只一展示就让她的额间出了汗珠。舒云奕望着手足无措的程芊羽，眼里满是无奈和失望，最终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其二，大火发生在李清中毒，陆心昀参加术法大赛之后，而这比赛是3月1号举办的，根本不存在27日纵火一说。再者而言，陆心昀如果真的有能力制造如此滔天的魔焰，可以一举烧死鑫乐王宫里的人，那么公主，侍从，还有各位部长，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陆衡钧！”

    一声暴喝，程芊羽身边的侍卫统领“腾”地站起了身，指着陆衡钧骂道，“魔焰具有定时引燃的术法的结构，陆心昀只要提前设置就可引爆，不需要当天施法！你也是陆扬将军的儿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先生可知那魔焰是十二阶位的术法，需要至少五十个三百年以上修为的魔族人积蓄能量，外加七个顶尖级别的术法师cao控才能完成定时爆破。我弟弟一个普通人，身上还有伤病，要在不被公主和各位大人发现的情况下完成恨不得五十多个魔族妖人才能完成的一切，可能吗？”

    陆衡钧惨笑着看向侍卫统领，墨色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其三，程承身上提取的陆心昀的能量里，藏着极强的聚魔虫的毒素，而且是深重的受侵蚀毒素。这足以证明陆心昀中毒已深，没有清明的意识，在此状态下做出什么举动都很难预料，何况——我弟弟明明是被魔族绑架的，他为什么会碰见程承呢？”

    “你信口雌黄！”

    “谁信口雌黄，证据拿出来一对便知，在这逞能毫无意义。”

    “陆衡钧你！”

    “够了！”

    一直沉默的法官蒋殷终于发话，陆衡钧感觉自己神经都被气得发麻，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蓦地咳嗽了好几声，感觉喉咙里一阵阵泛出甜腥味，费力忍住才没有呕出来。蒋殷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说道，“进行提问环节。双方请做好准备，我将就你们二人陈词提出疑问，请据实回答。”

    “……是。”

    程芊羽缓缓点了点头，舒云奕见陆衡钧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这一碰就发现他掌心寒凉无比，几乎没有一点热度，像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一样。

    “钧儿……”

    “没事，舅舅，我没事。”

    陆衡钧握紧双拳，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流下来，“为了昀儿，我无论如何都会撑下去。”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

    舒云奕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只能握紧陆衡钧冰凉的手，以力量告诉他自己的坚持。陆衡钧感激地看了看舒云奕，心下更坚定了必胜的信念，眸光都比之前亮堂了许多。

    法官席上的蒋殷见陆衡钧已经缓和过来，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便向一侧的程芊羽问道，“请问原告，魔焰燃烧之际，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我，我和——”

    程芊羽看到鑫乐国坐席上的高官们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就在王宫之中，和李清少将在一起……是他冒着重重危险，带我跃出火海的。”

    “那你如何解释传送阵里有陆心昀的能量？”

    出乎意料地，蒋殷竟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把程芊羽直接惊在了原地。舒云奕讶异地看向双眸微闭的陆衡钧，没有想到他竟然悄悄与法官沟通了鉴别证据，把主动权引向了被告方。

    “很，很容易解释，”

    程芊羽凄然地笑了一下，嘴角都开始不自觉地抽搐，“李清与陆心昀常在一处，他们常常互换能量执行任务，这有什么——”

    “既然已经到互换能量执行任务的地步，那李清少将应该非常容易追踪到陆心昀在做什么吧，为什么没有阻止他纵火呢？”

    “……”

    程芊羽眨着绿色的大眼睛，感觉面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她身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刚往前一步想要开口，就看到手撑拐杖的青年走进了会议大厅！

    “李清！”

    “李清！”

    舒云奕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陆衡钧慢慢睁开眼，眼底浮现出不知名的思绪。李清艰难地走进会议大厅，站在了蒋殷前，一字一顿道，

    “我李清，我要说出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