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二章 博弈（二）

    昀儿……

    舒云奕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火光中奋力守护着数千人的身影，心下不由一阵发凉。原本他们已经在人证、物证上做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开庭就能拿出实例举证，证明陆心昀是在聚魔虫之毒深入骨髓时精神失常杀了程承，就可以在法律上消除有关他的一切责任。

    接下来，他们就能让律师举出程承的尸检报告里检测出控制引流毒素的痕迹这个关键证据，把所有罪名指向程承一人，将被动的局势瞬间扭转过来。假使一切顺利，陆心昀便能彻底摆脱诛杀嫌犯的罪名，以一个王族之子的身份平安归来，仍旧享有雪华法律所规定的一切权利。与此同时，鑫乐国还必须以囚禁，迫害雪华王子致歉并提供一笔巨额的赔偿，否则将强制接受世界法庭的制裁。

    可是，这一切都在昨天深夜的时候改变了。一瞬间陆衡钧所有的连线都被无法接通，好不容易重塑灵力线听到第一个消息就是部分证人突然因身体出状况无法出席，包括早就和他们商议好要出席的勘测现场成员张安——这人是署会联盟的颇负盛名的检测师，许多大型能量勘测都是他一人完成，其在国际上的可信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除此之外，检测刀剑灵力反应的人员也因突发意外而无法前来，连带的还有许多亲眼看到陆心昀被魔族绑走的普通宫人。

    “父王一定出事了，但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我也联系不到李赞医师……只希望我的猜测不是真的吧。”

    尝试重连能量线三次失败后的陆衡钧说了这番话，起初舒云奕还对这个结论抱有一定疑虑，直到今天李清也未能赶到现场，他才算真正相信了侄子的判断——而且这判断仍可继续深挖下去，就是楚余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近况，甚至，不排除崩逝的可能。

    如果这最可怕的结果出现，那么当权者极可能为了丢卒保车把陆心昀舍弃，连带着陆衡钧，也一起驱逐出雪华境地。到那时，等待陆心昀就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请陪审官，书记官，原告代表，被告代表，双方辩护律师，双方证人，现场勘测人员代表，司法特律执勤人员落座。”

    工作人员冰冷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舒云奕推着陆衡钧的轮椅来走进古堡大厅的被告席，刚要坐下就看到对面出现了熟悉的人影！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下双目才确认那就是先前答应为陆心昀作证的勘测师张安，才一天时间就从被告转到了原告阵营。

    “他叫张安是吗？”

    倚靠在轮椅上的陆衡钧侧身靠近舒云奕，望着身前的人淡淡一笑，“卓越的勘测师，我记住他了。”

    “钧儿……”

    舒云奕感觉陆衡钧笑得十分自然得体，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模样，心里竟没来由地有些不安。陆衡钧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嘴角仍漾着笑意，墨色的眸里却像一汪深水，看不清里面的波澜。

    “所有人起立，请主法官进入。”

    最外侧的工作人员一声令下，除了陆衡钧以外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向法官表示应有的尊重。陆衡钧暗自抓了一下因长期卧床而肌rou无力的大腿，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脸上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钧……”

    舒云奕心疼地安慰侄子几句，刚要开口就看到陆衡钧抬起手来，示意他往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底衬衫，深紫色外套制服的年轻女子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大厅，银白色的发被高高束起绾在脑后，深紫色的眸渗出一股天然的威严。她走到法官席上，纤长细致的手指快速划过流程样单，朗声道，“我是本次的主法官蒋殷，现在请军机千部**尹时，署会联盟署长谭思晔及随行人员入席。”

    “笃笃……”

    密集的脚步声从门传来，陆衡钧抬眸望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位年过半百的最高领导者走进了大门，都是一身漆黑别无他色。他注视着正在行进的谭思晔，可那个鬓角半白的男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走脚下的路。

    “请雪华国侍卫副统领钟离叶、骠骑副将军聂沁远及随行人员入席。请鑫乐国外交部部长陈迅、刑律署署长缪华及随行人员入席。”

    熟悉的身影挨个出现在眼前，舒云奕看到之前相交甚好的陈迅、缪华等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陆衡钧的眸光从面前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颔首不敢看人，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至此，所有人员已经入席。请允许我介绍一下书记官，陪审官，原告被告代表，双方辩护律师，双方证人，现场勘测人员代表，司法特律执勤人员。”

    ……

    接下来的话陆衡钧已经听不清了，他的目光直锁在对面的公主和勘测师的身上，直到现在都在努力抑制住波涛汹涌的情绪。陆心昀是他亲弟弟，即便多年不见他也非常清楚兄弟的个性，绝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私利肆意屠杀无辜者的人。早在证据的复核中，陆衡钧就已经证实救鑫乐国数千人于火海的便是弟弟，始终保护着李清和程芊羽的也是弟弟，没有他的存在，这些虚伪地坐在原告席上的人都没有命站在会议厅里指控。

    现在为了个人的利益，这些人选择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推向火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他们本身却可以安享平安和幸福，实在是聪明地很啊。

    “下面请原告宣读起诉书。”

    蒋殷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在陆衡钧耳畔，他看着程芊羽慢慢站起身，感觉她的腿脚明显在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需要一个地方支撑一样。似是感知到陆衡钧锐利的目光，程芊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咬了咬嘴唇，才道，“被告陆心昀，于3019年2月26日至以纪明之名来到鑫乐国，次日纵火焚烧王宫，诛杀我王兄程承，罪恶滔天，万死……”

    程芊羽颤抖地说出起诉书标出的黑字，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万死难赎。责令被告人受天弑极刑于世人面前，挫其骨，扬其灰，将他的名字永远刻在雪华刑律的罪行柱上，受后世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