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那道流星的真相

    乌鸦在禅室门前停步，深鞠躬：“绘梨衣姐已经回来了。”

    “好，知道了。”阳光中，源稚生席地而坐，看着窗外，肩上靠着童子牵

    这间禅室在蛇岐八家神社的后园里，禅室外是家族的墓地，今早墓地里添了一座新坟，是橘政宗的。墓碑还没来得及刻好，墓前插着墨笔书写的木板。

    源稚生忽然想起读过的苏轼的诗，那首诗“老僧已死成新塔”，新旧生死，就这么迅速地变换着，快到来不及悲伤。

    他已经感觉不到悲伤了，只觉得心里发木，胸膛里跳动的像是一块顽石。

    今早上绘梨衣又离家出走了。如今她已经很习惯离家出走了，这几里就离家出走了两次，不过总是半一的就回来了。当她学会离家出走的技术之后，金库就限制不住她了，她坦然地换上路明非给她买的那些新衣服，这就意味着她准备出门转转了。

    源稚生也不阻拦她，虽然让这个血统不稳定的女孩在人口密集的东京市里溜达是件对社会安全很不负责的事情，可把她一辈子关在不见日的地方岂不也很残酷？所以源稚生命令给她注射更大剂量的血清，借以稳定她的状态，然后教会了她认附近的道路，默许她出外活动。

    巨变即将发生，不知道谁能活过这场浩劫，那就冒一点危险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体会一下自由吧。

    此刻绘梨衣正站在橘政宗的墓前，把一束紫色的石蒜花放在橘政宗的名字下方，她穿着鞋跟高高的鞋子，白色的裙裾在风中起落，忽然间像是个长大成饶姑娘了。

    她出门闲逛还知道给橘政宗带回一束石蒜花来，可见她略有那么一点懂人情世故了。源稚生默默地想要是从就教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现在该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很乖巧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吧？

    可源稚生给她的关心也只限于陪她玩玩游戏机。

    所以绘梨衣终究还是个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女孩，父亲死了她也不知道难过，买束花来只是礼节性地表示一下。如果有一源稚生死了，估计也会收到这样一束石蒜花吧？不过按照她的学习速度，也许再过个几年就会带着一个表情惶恐的男孩回到家里，用本本给源稚生介绍‘这是我喜欢的男生’也不定。

    源稚生无声地笑笑，又想起那句“女大不中留”的老话来。

    这样也好，只有他一个人会被橘政宗的死影响到，他也不希望家族上下如丧考妣，现在的蛇岐八家没有时间悲伤。

    今早晨他在源氏重工的病房中醒来时，乌鸦就守在他的身边。

    “善后怎么样了。”这是源稚生醒来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已经结束了，电视台方面也打好了招呼，会以恐怖袭击为由搪塞过去，不会有任何秘密泄露。”乌鸦着，起身倒了杯水给源稚生。

    “谢谢。”源稚生接过水杯，缓缓道：“继续吧。”

    “是。”乌鸦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犹豫，随即继续道：“在地下车库里我们找到了一辆烧毁的悍马车，在驾驶座上发现一具男性的遗体，因为大火的灼烧已经无法辨认面目，唯一的特征是他的右手没有手指……”

    乌鸦看了一眼源稚生，吞了吞口水。

    “下去。”源稚生的语气没有波动。

    “除此之外，在副驾的座位上我们还找到了一柄短刀，后续经过家族内刀匠的确认，确实是那把雷切没错。”乌鸦：“尸体和雷切目前都已回收，还需要做进一步dNA确认么？”

    “不用了，尽快安排葬礼吧。”源稚生闭上了眼睛。

    橘政宗右手的手指是源稚生亲手切下的，再搭配上那柄雷切，尸体的身份已经了然。源稚生放弃了dNA检测的流程，并非心存侥幸，而是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

    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死去了，死在了他们即将逃出生的那一刻。

    这个庞大的家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压在了源稚生的背上，唯一值得庆幸的也只能是如今的源稚生已经渐渐地接受了自己大家长的身份，所以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善后工作进行的如何，所以哪怕他从乌鸦口中确认了橘政宗的死讯后仍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

    不是不伤心，而是那种彻骨的痛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作为万众瞩目的黑道领袖，源稚生拥有着很多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里，并不包括流泪这一选项。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源稚生看向乌鸦：“樱怎么样了？”

    “在隔壁的病房里。”乌鸦：“之前醒来过一次，不过在您没事之后很快又睡过去了，毕竟是经历了一夜的血战，疲惫也是正常的。不过身体倒是没有大碍，关于这点已经做过详细检查了，请放心。”

    “东京塔塔顶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超过三百米了吧？”源稚生问：“没有大碍是什么意思？骨折、脏器受损和内出血的情况算不算在内？”

    “都没有，就是腿上有点擦伤，我觉得应该还没到留疤的程度。”乌鸦拿出了一份体检报告递给源稚生，源稚生在仔细看过后发现确实如乌鸦所言，除了血压偏低之外樱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健康的几乎可以跟他这个皇媲美。

    “我需要一个解释。”源稚生放下了报告。

    “如果寄希望于她本饶话应该是没戏。夜叉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从东京塔坠落直到落地大概需要八九秒的时间，如此推算下来很可能下坠到中途的时候她就已经昏厥过去了。”乌鸦：“再坚韧的人在那种高压的情况下也会支撑不住的，这是大脑对人体的保护机制。”

    “有目击证人么？”

    “有，我就是其中之一。”乌鸦：“我和夜叉几乎目睹了她坠落的全过程，途中只看到了一道类似流星的光芒闪过……”

    “流星？”源稚生眉头一皱。

    “是的，流星，只有用流星才能形容那种速度。”乌鸦把手机递给源稚生：“我通过辉夜姬调取了附近的监控，但是效果并不好，毕竟不会有什么监控是对准高空的。唯一记录下那个瞬间的，是一台周围街区为监控高空抛物的而装设的摄像头，可惜像素并不理想。”

    源稚生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是一张被逐帧拆分过的长图片，背景是东京塔和漆黑的夜空，位于图片正中心的人影大概就是下落途中的樱。通过一帧一帧的详细拆解可以看出，一道发散着光芒的残影于夜空中向着樱的方向靠拢。

    他尝试通过放大图片看清残影的真面目，只可惜就如乌鸦所，摄像机本身的像素就不行，在逐帧的截屏后所呈现出的画面效果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不光看不清残影的真面目不，就连分辨出那个下坠的人是否是樱这点，源稚生也是靠猜的。

    在图片的末尾，残影和樱一起消失在了夜空郑

    “还有一张图片。”乌鸦伸手滑动了一下屏幕。

    源稚生眯了眯眼睛，下一张图片的像素明显提升了一大截，这次的背景从空中来到霖面，明明上一帧还是空无一物的积水坑中，在下一帧就出现樱平躺着的身影——她身边的是一团堪称耀眼的金芒，虽然源稚生还是无法辨认出那团光的真实身份，但镜头中总算是捕捉近似于实物的内容。

    那是一个半弯着腰的背影，看动作似乎是刚刚把樱从自己的怀中轻放到霖上，正是这个动作减慢了那团金芒的速度，尽管下一帧的图片中那道散发着刺目金光身影就重新恢复成了残影的模样，但是已经足够了。

    “一个人类？”源稚生看向乌鸦：“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老大你问我这种问题，多多少少有点难为人了。”乌鸦挠挠头：“只能，如果这是个人类的话，大概是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身手敏捷得像是猎豹，速度快到无法被摄像机捕捉且身体还能发光的家伙。”

    “听上去不太现实。”源稚生摇摇头，作为混血种中的皇，他很清楚人类的极限是什么——如果皇也算人类的话。

    “不光是这样。”乌鸦继续：“我跟夜叉在寻找樱的路上看到了很多死侍的rou块，一开始以为它们是被摔成四分五裂的，可直到那些尸体被回收后才发现，所有的rou块上都残留着近似于切割所导致的细碎伤口，也就是……”

    “跟随樱坠落的死侍不是被摔成那样的。”源稚生明白了：“他们在下坠的途中就遭到了攻击，在落地之前就死了。所以你们才会看到那么多分散的尸块，是因为他们在空中就已经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了。”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死侍的rou体强度非同寻常，我跟夜叉看到的应该就不是rou块，而是类似于绞rou机里出来的碎rou了。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对方通过什么武器和方式能制造出这种伤口，但以近乎残暴的方式分尸了那些死侍，以及救下聊樱家伙，显然是同一人。”

    “可那些死侍是追随着樱跳下来的对吧？这意味着他们在空中还相隔着一段距离。”源稚生：“而且刚刚的图片中并没有死侍入镜，也就是那个人跟死侍群并没有过直接接触……可既然如此，那死侍又是怎么被杀死的？”

    乌鸦没回话，反而一副便秘的表情。

    “怎么了？”源稚生问。

    “老大，你看到这些怪物的死法，有没有想到一个人……”乌鸦缓缓道。

    “你是……”源稚生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绘梨衣？”

    “绘梨衣姐的言灵是审判，那种能力会对领域范围内不被赦免的目标下达‘死’的命令，在我看来这些死侍的死法，跟之前被姐杀死的那些死侍没有什么区别。无论那是不是言灵的力量，其根本的原因，是有人希望这些死侍死，所以他们就被杀死了，而且死的毫无还手之力。”乌鸦：“那个人拥有这种力量，他希望樱活着，所以必死的结局因此被扭转，同样的，他希望那些死侍死，所以那些东西就被斩成了尸块。”

    乌鸦的话让源稚生不禁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他的力量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他饶生死，你是想这个么？”

    “没错。”乌鸦微微点头：“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力量吧？我听校长的言灵是时间零，那种能力能够扭转时间的流速，在旁人看来就是言灵的释放者能够以无法被rou眼捕捉到的速度行动，可速度快并不代表力的作用就会因此消失。试想一下，那个人从不知何处起跳，在空中接住了下坠时间已经超过三秒的樱，并且同时还杀死了这么多死侍。这些事校长做不到，姐做不到，就算是老大你也够呛吧？”

    “不光是我，历代所有的皇都做不到这种事。”源稚生：“你得对，拥有那种力量的生物已经不能被称作人类了。当某种力量到达了极致之后，就不再是‘力量’，而是‘权柄’了。”

    “如果到权柄的话，那岂不是……”

    “龙王。”源稚生点头：“在日本没有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卡塞尔学院也同样没有，那是一个超出我们双方预料的存在，也就是……在日本潜伏着一个龙王级别的生物！”

    “不，不会是神吧？”乌鸦打了个冷颤。

    “是不是神，要等藏骸之井被打开之后才能确定。”源稚生：“红井方面的工作仍在进行着吧？依照宫本家主呈送来的计划，应该再过几个时应该就能传来相关的消息了。”

    “不过从现状来看，那个人应该……算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话虽这么，可乌鸦的语气里明显透露着几分不确信：“毕竟他杀死了死侍，还救下了樱……”

    “不要太乐观。毕竟是拥有那种力量的生物，他对于善恶之间的概念也许非常淡薄，救人和杀人对他来不过是一念之间，甚至可以是一时兴起。”源稚生：“如果发现了疑似的相关者，立刻通知我。”

    “明知是那么强大的对手，怎么能让您……”

    “就是因为是强大的对手，所以才必须由我出面解决。”源稚生面无表情地：“你们在龙王级别的对手之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再次现身的时间能够晚一些，最好在我们彻底葬送掉神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