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钦差下山

    从何进的讲述中，童乐天得出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与《地球通史》或《二十五史》根本对不上。

    他很怀疑，是与自己的没选择性失忆有关。

    这古色古香的地方是在哪儿呢？是自己对这个朝代，连同自己的身世都忘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何进越说越来劲。

    皇帝的三弟，三王爷孟坤在自己的封地骄奢yin侈，游猎无度。不但纵容官兵滋扰领地外的居民百姓，潜移默化中还有扩张封地的野心。

    他先是上报朝廷谎称封地内闹灾荒，断了每年给朝廷的供奉，私下却养兵过万，大大超过了律法限制。

    一日，大皇兄孟龙皇帝早朝，接到多个王爷弹劾奏章，纷纷痛斥三王爷祸乱朝纲，越界抢夺民物。

    起初孟皇以为三弟属地闹饥荒，是饿疯了才胡作非为的。只大声斥责根本没在朝堂上的三王爷太不像话，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五王爷孟洪气不过大皇兄偏心眼，私下里领兵去找三王孟坤爷讨说法，却被三王爷的过万大军吓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于是，老五去找也受过老三欺负的老七帮忙，哥俩合起伙来再攻老三，却还是铩羽而归。

    老五和老七不服，二人痛定思痛的复盘后，认为兵败的原因就是兵缺将少。怎么办呢？屯兵，打算来年再战。

    老三得知了五弟、七弟暗中屯兵，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一个奏章参到大皇兄那儿。

    大皇兄招来这二人问话，不料这二人同时参奏老三私下募兵过万、滋扰外邻、目无国法、欺君罔上。这一来二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搞得皇帝一时难以下决断。只好劝慰二兄弟一番，任由他们去了。

    皇帝这一招“无为而治”，不但没有起到劝解的结果，却引得其他众王爷纷纷效仿屯兵、不纳粮。

    再后来，这三个王爷越演越烈，演变成了八个王爷纷纷举兵割据。

    老三与老二、老六、老九一伙，老五与老四、老七、老八一帮，每个王爷均拥兵过十万，时不时就在野外较量开战，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虽是分了帮派，实则各自为战。十年来，战乱纷飞，闹得这天下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起初皇帝坐视不管，现在再想管已经来不及了。不光管不了，连自己的皇位都岌岌可危了。

    更糟的是，这八个王爷开战，把皇帝的十三个皇子也纷纷拖下水，十二和十三皇子尚年幼无知，八皇子保持中立，其余十个皇子，在十年内乱中，几乎都参与了八大王叔的战争。

    何进平常也不敢议论朝政，可今番钦差大臣让他畅所欲言的说破无毒，这一开嗓，直说得天花乱坠、吐沫横飞。把八王之乱的起因、经过说的是跌宕起伏、明明白白。让童乐天如同听了一场评书一般。

    “何总管！”

    “小人在！”

    “你是想在当一辈子管事，还是想在这乱世中闯出个大业，建立一份不世之功？”

    何进立即趴伏在地上，诚心诚意的大声说道：

    “小人愿誓死追随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望大人指点！”

    “嗯！看你看你刚才讲的苦干舌燥的，肯定饿了吧？开饭吧？”

    “开饭？”何进趴在地上愣住了。

    刚才还说要建立不世之功呢，怎么就开饭了。

    “你不饿么？”

    “是是是，是小人失礼了，小人马上吩咐下人准备开饭！”

    何进起身赶紧去安排早饭。

    看何进出去了，童乐天开始暗暗盘算怎么搭救上官美人的尚书父亲。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吃食，一盘鱼一盘rou，还有几盘青菜，可就是没有米饭、馒头，连窝头都没有。

    只有一陶罐稀粥。

    “怎么没主食啊？”

    “启禀大人，营地确实没粮了，仅剩的这点粮，只够做粥了。”

    “哦！”童乐天喝了一口何进递给他的一碗粥，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吃不下去了。

    “我们喝粥，那些工人吃什么？”

    何进站在一旁伺候着，不解的问：

    “工人？”

    “那些干活的！”

    “哦，大人说的是那些奴夫？那些都是些奴隶，算不得人。吃点野菜饿不死就成！只是苦了大人吃不饱饭。”

    童乐天更吃不下了，把筷子丢在一旁，生气的说：

    “怎么就算不得人？不管他们是不是奴隶，都是一个脑袋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你不让他们吃饱，他们哪来的力气干活？”

    “大人不必为这些奴隶着急上火，这些奴隶生来卑贱，要是不努力干活，监工会抽他们的！”

    “你！那，他们要是饿死了呢？”

    “饿死活该！”

    “啊？要是都饿死了，或者都半死不活的，谁给你干活？谁给你采石制板？”

    “这个……”

    “你不赶工期了？”

    何进恍然大悟，“大人教训的是！小人好像明白了！”

    “让马儿快跑，还不让马儿吃草！你们这些管事儿的都什么理论根据？”

    “大人！其实这放在平时，都不是事儿！奴夫少了或不够用，少府大人禀报主事大人，主事大人会层层上报，司空府很快就会拨调更多的奴隶来的。大孟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只是大人方才提醒的对，现在赶工期要紧！耽误不得！”

    “你知道就好！”

    “是是，小人愚钝！”

    “你赶紧吃两口，吃饱了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下山找粮食去！”

    “啊？”

    “啊什么啊？把人饿扁了，给你挖矿机都没用！”

    “挖矿机？”

    “还想不想闯一番大业，立下不世之功？”

    “想！可这跟下山找粮有什么关系？”

    “愚蠢！没粮食怎么吃饭？没饭吃怎么采石板？没人采石板你怎么交差？交不了差你还有命么？命都没了你怎么闯大业怎么立不世之功？”

    何进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说过，我们俩得统一三观，才能合作！首先，这价值观必须先统一！何为价值？”

    “价值？什么值钱，什么就有价值！”

    “那现在什么最值钱？”

    “金子！”

    童乐天摇摇头。

    “当大官！”

    童乐天再次摇摇头。

    “恕小人愚昧，还请大人赐教！”

    “我问你，三王爷为什么能打败五王爷和七王爷的联兵？”

    “这个……三王爷佣兵过万，胜在兵多将广！”

    “对喽！所以，这天下最值钱、最有价值的是人！”

    “人？”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朋友多了横行天下，敌人多了寸步难行！”

    “大人真是妙语连珠、出口成章啊！小人佩服！”

    “你先少拍马屁！我说的意思你明白么？”

    “小人似乎……好像是明白点了！”

    “嗯！孺子可教也！你想办大事，想立功建业，手底下没人怎么成？难道凭你一个人闯天下么？”

    “那不能！”

    “所以啊！我们现在就要养人！不能让这一千多口人饿死在你手里。不光不能饿死，你还得让他们吃饱，让他们心服口服的服从你！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

    “大人的意思是要——养兵？”

    “啊？”

    “万万不可啊，大人！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童乐天一拍额头，郁闷的说：

    “我是让你养人，谁让你养兵了？让你把这山上干活的人都养好，别看不起这些奴隶，让他们吃饱饭，才好有力气给你采石头，才能月底如期交付十万石板。谁让你养兵去打仗了？侬脑子瓦塔了？”

    “啊？什么塌了？”

    “没什么塌了，吃饱了没有？”

    “吃，吃饱了！”其实何进还什么都没吃。

    “吃饱了去找人去！带上十个身强力壮、身手敏捷的，跟我下山找吃的！”

    “是！”

    何进见钦差大人发怒了，赶紧去找人。也顾不得钦差是不是找机会下山跑路了。

    天晴了，雨停了。

    童乐天带着何进、九个兵卒，搬煤的那个监工，共计十二人一并下山去了。

    路上，童乐天询问那名监工：

    “那个谁！就你，你叫什么？”

    这监工马上点头哈腰的上前回答：

    “小奴唤作阿宝！是何总管手下一名一监工卒。”

    “阿宝？看着你办事挺利落，是个明白人！以后改改拿鞭子抽人的毛病！”

    “是是，小奴再也不敢了！”

    童乐天对于下山能不能找到吃的，心里并没底。他只是想探探路，看看地形。

    脑子里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骨子里“按计划行事”的习惯却是难以磨灭。

    一路寻寻觅觅，可一路冷冷清清。别说兔子、野鸡、野猪之类，连能吃的野菜都没见着一棵。

    这座石山，植被本来就稀少。就算有野菜，也应该是被营地的厨子搜罗干净了。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

    山路陡峭、行路艰难，大家都有些饥渴难耐。

    “大家看前面，是不是有棵挂满红果的山楂树？”

    众人顺着童乐天指的方向看，确实在不远处有一小片树林，可大家只看到一片灰秃秃的山棕榈，并没有见到满红果的山楂树。

    见到大家突然惊喜的眼神，慢慢变成疑惑又失望。童乐天砸吧砸吧嘴说：

    “嗯！就在那几片棕榈之间，一定错不了，那么红的果子一定是山楂树！我都闻到酸掉牙的味了！走！咱们去躲在阴凉地里吃山楂去！”

    他这一说，大家嘴里瞬间滋满了口水。可一个个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更欢了，更饿了。

    童乐天一边引着大家往林子走，一边继续说：

    “可说好了！一会儿大家可不能多吃哈，这山楂酸得很，咱们现在肚子里又空着，吃多了不光伤脾胃，酸倒了牙可不好！谁要是吃多了拉肚子，咱们可不等他！”

    大家一听逗乐了，一个个笑呵呵的，疲态尽除。

    等众人来到树林，只看到光秃秃的棕榈，就是没寻见钦差大人说的挂满红果山楂树。

    十二个人排成一条线，拉网式搜索好一阵，也没找到酸掉牙的山楂。

    就在大家垂头丧气时，阿宝突然指着前方大喊：

    “大人，快看！真的有山楂！”

    童乐天顺着看去，只见在悬崖边上有一颗挂满了红果的大树。

    众人一路小跑围了上去。

    童乐天定睛一看，这满树的红果不是山楂，竟然是一大嘟噜一大嘟噜的莲雾。

    一个兵卒赶紧卸甲，自告奋勇上树摘果子。不一会儿，就摘下一地。

    何进用衣袖擦干净一捧莲雾，先递给童乐天。童乐天也不客气，扣掉底部的灰尘，一口一个吃起来。

    这莲雾，又叫水蒲桃。汁多味甜，还带有点苹果香味，这在饥渴难耐的时候，吃上一捧莲雾，甭提心里多美了。

    何进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叹服的看着童乐天，不解的问道：

    “大人真神了！我们都没看到这片树林里有果子，您怎么就看见了？虽然不是山楂，可这比山楂还解渴啊！”

    “呵呵！”童乐天打个呵呵说：

    “我只是，比你们看的那么微微远一点罢了！这不是也看错了么！竟然是莲雾！”

    众兵卒一听，也都跟着哈哈笑起来。何进一瞪众人，众兵卒赶紧收声。

    “没关系，何总管！让他们笑吧！记住了，跟我在一起，不用让他们崩那么紧！你们啊，就当我不是钦差！”

    “不是钦差？那是什么？”

    “嗯？跟你们一样！就是一普通人，一个卒！”

    “小人不敢！这帮狗奴才更不敢！”何进赶紧支应着。

    “大人！对面悬崖上有动静！”树上摘果子的上兵卒突然喊道。

    众人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不清。童乐天走到悬崖边，手搭在额前往对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对面崖壁上，密密麻麻满山壁，陡峭的悬崖壁上居然爬满了羊群。

    没错，就是羊。外形似山羊的羚羊，身体粗壮，四肢粗短，体毛丰厚，两只角短而光滑。

    童乐天看到这一景象，手里的莲雾果子掉了一地都不自知。

    那是近乎九十度的峭壁，光滑如镜的峭壁上有什么吃的？它们是怎么上去的？

    不过，这都不是童乐天主要思考的问题，他现在主要思考的是怎么把这群羊变成送到嘴边的羊rou。

    童乐天拍拍目瞪口呆的何进，说道：

    “何总管！咱们找到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