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治本之法
任谁也知道治标不治本是不行的，若能治本，又有谁不愿意呢？ 众人迫切问道：‘如何治本？’ 墨家弟子大都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愿意为他人的事情忙前忙后，纵然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正因如此，墨家才能得到许多平民百姓认可，与儒家并成为当世两大显学。可同样因此，墨家从巨子到普通墨家弟子折损率极高。 陈默曾问巨子一个问题：“墨家为何没有像儒家、阴阳家、道家一般，存在诸多顶尖高手？” 墨家的高手不多，顶尖高手所知道的也只有六指黑侠一人而已，而且六指黑侠也未必算得上最顶尖的高手。至少远不如东皇太、赤松子等人。 这个疑惑藏匿内心已久，还没有来到这一方世界之前，心中便有此疑惑，总感觉墨家当世两大显学的地位名不副实。 六指黑侠道：“墨家能成为当世两大显学，和有没有顶尖高手并无关系，墨家现如今的地位，都是墨家弟子抛头颅，洒热血而来的！十多年前，墨家的顶尖高手并不算少，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但各国战乱频频，他们为了阻止战争，或牺牲、或重伤残疾，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苟延残喘下来。” 陈默不禁肃然起敬，内心疑惑终于解开了。 想想也是，各国战争频频，作为墨家弟子，势必要阻止。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势必要有牺牲，而墨家首领向来以身作则，首当其冲，如此一来自也导致高层死伤惨重，年纪大的也没有几个，又怎可能和其他门派一样有那么多高手呢？ 六指黑侠明确道：“墨家并不以顶尖高手立世，而以我们的信仰立世。” 陈默对此深以为然。 陈默收回思绪，面对众人灼灼望来的目光，回应道：“若想治本，必须做到两個方面。” 略作停顿。 他继续道：“第一，我们必须明白一个事实，平民百姓之所以穷困潦倒，饥肠辘辘，朝不保夕，其中绝大部分，不是因为他们一年的辛勤劳作维持不了他们的温饱，而只是因为掌权者自上而下的层层剥削，将他们迫入绝境而已。” 众人完全同意，他们都是见识过民间疾苦之人，而且曾经都是千千万万穷苦百姓中的一员。 陈默又继续说下去道：“明白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必须进一步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被剥削？” 盗跖诧异道：“难道不是被掌权者威逼胁迫吗？”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何必讨论呢？ 其他人也和盗跖一样的想法。 陈默道：“有人告诉我，矛盾的产生从来不只是一方面的问题，而是双方面的问题，这件事也是如此。” 众人静听陈默的高论。， 陈默却忽然不再回答，反而望向若有所思的班大师，道：“班大师，你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众人朝班大师望去，有些好奇——难道班大师真知道？ 班大师挥了挥手，道：‘小默，还是你来说吧。’班大师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陈默也不勉强，说了下去：“形成这种局面，一方面是掌权者的威逼胁迫，他们利用手头上的权力，迫使得平民百信只好乖乖就范，被他们剥削奴役。另一方面则是平民百姓思想上感觉自己应该被压迫，以至于他们本能的不想反抗。” 荆轲举手道：“平民百姓怎么可能不想反抗呢？”他认为这实在不可能。 陈默道：“如果你是被掌权者层层压迫的普通百姓，你会不会反抗？” 荆轲毫不迟疑：“当然，我会用尽一切法子对抗。” 盗跖也来凑热闹：“我不但对抗，而且还会想方设法讲那些压迫我的人的脑袋给扭下来。” 陈默又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平头百姓没有这么想呢？’ 荆轲沉吟，道：“大概是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实力，除此之外他们还需顾忌家人。” 陈默笑了笑，道：‘我问你，是平头百姓多，还是掌权者多？’ “当然是平民百姓的。” “既然如此，那些平民百姓若想要反抗，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对抗那些掌权者呢？他们的人数绝对是掌权者的百倍以上，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掌权者岂非轻而易举被他们打倒？” 众人被问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盗跖道：“因为他们和你刚才提起的那些权贵豪强一般，是一盘散沙？” 陈默笑了笑道：‘这和刚才是两回事，这些平头百姓都被掌权者夺走了利益，是能同仇敌忾起来的。’ 盗跖挠了挠脑袋，苦笑道：“小默，别卖关子了，到底为什么？” 陈默眼中闪过一抹怜悯之色，道：“这一方面就应该从大禹的儿子启改公天下为家天下，创立夏朝，人类进入奴隶社会开始说起。” 盗跖瞪大眼睛，道：‘这么远？’ 陈默道：“自然这么远，炎黄、尧舜禹这些人所生活的时代，是公天下。公天下也往往代表人人平等！而进入家天下以后，也代表人人不平等，从而衍生出了高低贵贱！其实的高低贵贱只不过是财富权力，但这样的高低贵贱自然无法让一个国家正常运转，因为这样会带来诸多的反抗，因为谁都希望当有钱有权之人。” 褚期忽然道：“所以他们会做什么？” 陈默笑道：“自然会让你在血缘上认为自己是低贱卑微的，他们故意宣扬自己代表上天的意志，让你认为只能臣服于他们，被他们所统治，这样一来，反抗他们统治压迫的人少了。”停顿一下，道：“这些种种最终形成各种深入人心的高低贵贱思想，这些思想最终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中。” 荆轲拳头握紧，道：“所以那些平头百姓从思想上认为自己就该被压迫奴役，所以他们不是不敢反抗，而是忘记了反抗，认为自己不能反抗？” “正是如此。”陈默笑道：“除非某一天有大批人活不下去了，这些人才会造反，推翻掌权者的统治。” 众人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班大师开口，道：“小默，说说你的法子吧。” 众人猛然醒悟过来，才想起他们奥谈论的问题。 陈默淡淡道：‘一有人说，一个人不能解决问题，只是因为他没有将问题形成的原因以及根源了解清楚，所以不知道无从下手，既然我们清楚了问题形成的具体原因，那么我们自然能找到解法。’ 盗跖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陈默摇了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如果你真能领悟我这句话，往后你无论面对任何问题，也都能找到问题的解法，而不是需要我来为伱们解决问题！毕竟没有谁能永远帮到谁。” 陈默摇了摇头，看盗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白说了。 他只好继续说下去，道：“问题其实两个方面，一掌权者的压迫，而平头百姓从思想上认定了自己天生被压迫被奴役的，想要解决问题，自然也就从这两方面着手，一推翻掌权者的压迫，而纠正平头百姓高低贵贱的思想。” 这一番推断合情合理，从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到最后解决问题，非常符合逻辑，一点毛病也没有。 褚期举手道：“如何纠正平头百姓高低贵贱的思想？” 陈默还没有说话，班大师咳嗽两声，先开口了，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们墨家已一直在做了。” “做了？” 褚期一头雾水。 班大师朝陈默撇了撇嘴，道：“你来说。” 陈默无奈耸了耸肩，道：“想要纠正这种思想，就必须给平民百姓注入另一种思想，让这种思想打破原有的思想！这些日子，墨家联合小说家所创作的诸多故事，通过说书表演等各种行事在平头百姓重创呈现出来，这其实就是思想上的纠正。” 众人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盗跖拍了拍脑袋，道：“这倒是的，来机关城的路上，我听不少人谈论这些小说故事。” 陈默笑道：“思想的宣传纠正，需要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等这些人内心存在对不公的反抗意思以后，我们才能堂堂正正宣传平等的观念！在我看来，墨家若想要达成天下大同的理想，就必须从思想上改变天下人，只有从思想上接受平等的观念，那么天下大同才有可能出现。” 众人不由十分认可。 盗跖、荆轲对陈默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们想不到陈默竟如此有本事，将问题分析的如此深入浅出，他的确有当巨子的料。 因为听得入神，荆轲甚至忘记喝酒，道：“接下来呢？” 陈默笑道：‘推翻掌权者，当然需要人，大批的人，只有我们墨家当然是不够的！如果平民百姓，有了反抗思想，他们他们自然将成为推翻掌权者的中坚力量，在我们墨家的领导之下，在诸子百家等人才的配合之下，以数十倍乃至于上百倍的人数推翻掌权者，岂非轻而易举？’ 盗跖。荆轲、褚期纷纷拍手骄傲。 他们满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去做。 陈默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虽然这是前人的智慧，虽然也是知道这一趟回来才弄清楚，可通过他嘴巴说出口，这种感觉就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