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及这般，两人再次见面

    小林幽香一脸复杂。

    原本以为自己这位成绩好但不合群的学生，不过是遇到了日本高中生的通病。

    被排挤，被孤立，进而陷入自我怀疑，自暴自弃。

    结果相叶清却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了解的如此深刻。

    就连她也有点动摇了。

    “这一切...都值得吗？三年的独行，仅仅换来一份通往未来的可能？”小林幽香问道。

    “小林老师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教师吗？”相叶清从面前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本名著《海底两万里》，随意翻了翻。

    白纸黑字的书面旁，标注着很多隽雅的小字。里面对于主角的分析，对于价值观的感悟，无一不显示出书主人身后的文学功底。

    “我呢，在幼儿园被问道到这个问题，兴冲冲的举手回答想做个科学家。初中时就变了，变成了随便什么职业，只要能赚钱就行。再之后，就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相叶清将书放回，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姿态很是认真。

    “我也曾向往阿龙纳斯，跟随鹦鹉螺号一起见识海底的光怪陆离，也曾痴迷于‘因为它就在那里’的喜马拉雅山。我有许多未来想做的事情，但我知道，如果我此刻不付诸行动，向往也不过是空想罢了。”

    “你这样会很累。”小林幽香忍不住说道。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如果目标尚且遥远，即便是我这样优异的成绩，也不具备随意挥霍宝贵时间的余裕啊。”

    相叶清用手拢起龙发，简单的束了一下，摇头叹息。

    “况且小林老师，人是不能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名义，去要求别人做一些事的。”

    小林幽香卷起申请书，敲了敲他的头，有些不满：“我好歹是在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孤独前行支撑不住，走入歧途。”

    “离群居索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相叶清竖起大拇指，帅气的笑了笑：“一个人前行并不是孤独，真正的孤独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纵使处于热闹的市井，也会感到内心的空虚、惆怅与沮丧。”

    开朗的少年，渊博的学识，颇有几分青春偶像剧的样子。

    “那么你是野兽，还是神灵？”

    “都不是，只是以为在尘世中行走，努力不被世界所改变的普通人。”相叶清露出笑容。

    小林幽香盯着眼前的学生。

    过了一会，被炽烈的决心所感，脸色有些微红的挪开视线：“好吧，我同意了，你可以在社团活动时做自己规划的事。”

    “谢谢老师！您这么善解人意，以后一定是位好妻子！”相叶清握住老师的手，用力摇晃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脸色爆红的老师挣脱开，一记手刀劈在相叶清头上。

    “我这只不过是真诚的赞美。”

    “关于打工和奖学金，我也会帮你向校董会反映的，不要太过担心。”小林幽香回到办公电脑后，查阅着资料：“所以，你的目标是东京艺术大学？”

    “不，我的第一志愿暂且是东京大学理科一类的数学部，毕竟我在这方面还算是有几分天赋。”

    “？”

    小林幽香顿了下，幽幽地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怎么了老师，我哪里说错了吗？”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相叶清在脑海里检索了刚才的对话，并没有什么不对。

    沉默了几秒，小林幽香瞳孔里飘过几分残忍，用力一拍桌子：“相叶清！枉我将你当成最喜爱的学生，没想到刚才说了一大堆，全是鬼话连篇！”

    “怎么可能！小林老师，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所行件件澄明心意，何来谎话一说？”相叶清顿时叫屈。

    “没有余裕是吧，孤独前行是吧，志向远大是吧？”小林幽香眯着眼，将电脑显示屏翻转，大力的戳着屏幕。

    液晶屏被手指用力按压，都飘起了不自然的水波纹。

    相叶清凑近观看，见到他个人资料的荣誉一栏，赫然写着‘东日本钢琴竞赛·金赏’。

    瞳孔放大，面色僵硬，原本自信的少年如同被道心种魔，方寸大乱。

    “果然，你这副发言还是中二病吧？不，按照年龄来说应该是高二病。”国语老师小林幽香充满微笑的下了医嘱：“原来你也是会参加社团活动的嘛，之前那些连我都有些触动的话语，果然还是在逃避什么吧？”

    “不，小林老师，请听我解释。”满头大汗的相叶清在做最后挣扎。

    “嗯，我听完你的狡辩，然后会扭送你去心理科。”

    “等一下，就这么断定我精神有问题，也太武断了吧！”

    “并不是武断，而是有实质性证据。我刚刚搜了下相叶同学你的推，猜猜里面有些什么？”

    相叶清心里一突。

    等到一副受不了的小林老师，展现出关联到的账号，以及点赞收藏的二次元美少女照片时，他用双手捂住眼睛。

    “...老师你这是侵犯了学生的隐私权。”

    “我这是在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如果仅仅是泳装兔女郎之类的就算了，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叫‘米诺陶洛斯’？你想牛头人谁啊？”

    “老师你也是同道中人？我们联合！”

    话音刚落，相叶清眼前出现一个拳头，遮蔽了他的视线。

    强劲的拳风拂起鬓角的头发和眉角的汗水，上面的‘危’字隐隐可见。

    “嗯，你真的是个完美的高二病患者呢。”

    小林幽香收回拳头，翘着腿双手抱胸：“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发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言论。看似很有道理，但细想下来全是槽点。总而言之，是个需要被教育的家伙。”

    “老师我错了。”相叶清蔫着头滑跪。

    “不，你没错。”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烦恼，这是过去的经历所塑造形成的，并以此为基础诞生人生准则。你对社会‘真实’的看法清晰而又透彻，在这个年龄段有这样的理解，我很佩服。”

    相叶清苦笑一声。

    有些事情，经历过的，即便是三岁也能懂。

    “残酷而又正确的行事方法很直接，但活的相当累。我很担心你这样过于成熟的人，不能很好的适应校园。”

    随即，小林幽香似乎想到什么：“倒是有个人，能很好的解决你的问题。”

    “我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感觉到自己的高中生活越来越乱，相叶清发出了咸鱼般的呻吟。

    “古有华佗刮骨疗毒，今有小林重塑学生。我最喜欢你这样有个性的问题少年，让枯燥的教学生涯丰富许多。”

    “老师你好残忍，说好的我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呢？”

    “喜欢到极致便是黑嘛。”

    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社团活动即将开始，小林幽香站起身：“从现在开始，你除了接受学校教育外，还要在我的指导下进行人生培养。”

    “这样嘛...”

    “时间暂定为期三年，直到毕业为止。此外，每个月接受特殊考核。”

    相叶清捏了捏太阳xue两侧。

    “好了，你先跟我来吧。”

    “去哪里，医务室心理科吗？”

    “是选择社团！”小林幽香又气又无奈。

    [叮！触发大型连续任务一阶段：加入东艺附高的任一社团]

    ......

    两人走在学校中央的石板路上，眼前是被五颜六色纸张贴满的公告栏。

    下午温暖的阳光从东京塔斜射而来，在地上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校园广播播放着悦耳的活动音乐，不远处cao场传来有节奏的口号声，隔壁的艺术系也有隐隐的乐团合奏声飘来。

    东艺附高分为两栋大楼，一个是由东京大学出师资力量，以优中选优、升学为主的学部，另一个则是以东京艺术大学作为主要艺术培养，相对不那么看重学术成绩，多元化培养艺术人才的艺术部。

    两者综合招生，然后结合入学时的校内统考以及个人意愿，再次划分学部。

    因此，作为教育试点院校，东艺附高的主要作用，就是看看学术和艺术的综合培养，能不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但在相叶清看来，有点像是双拼披萨。有融合，但是不多。

    “有什么感兴趣的吗？”小林幽香看着各式各样的招生宣传单问道。

    “我观此等社团，如插标卖首尔。”相叶清面无表情的回应。

    “摄影部怎么样，有免费的模特，东艺专业的美术摄影指导，还比较符合你的需求。”小林老师调笑的指了指摄影部宣传单上的模特

    “我有什么需求？我喜欢的事二次元美少女的纯真，和三次元完全无关好嘛。”相叶清被戳到痛点的跳脚：“再说了，摄影部往往有个大坑，从来都不会公开说。”

    “什么大坑？”小林幽香好奇的问道。

    “社员都是自备器材，从不外借。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一部最便宜的器材少说都要几万円，我实在是没有那个经济实力。”相叶清指了指宣传单最底下，几乎和底色一样的小字‘请自备器具’。

    “好吧，那交响乐团怎么样？你的金赏实力应该能完美发挥出来。”两人走到艺术学部一楼的交响乐团练习室。

    “气息无力，指挥不精，演奏松散，配合迟钝。”观摩了一会，相叶清皱着眉头评论：“我认识一位乐团学姐说他们的目标是全国大赛，这种程度怕是关东比赛都够呛吧？”

    坐在最前面的小提琴首席听到评论，抬起头看了他一下。

    “嚯，你这语气，有把握带他们闯进全国大赛的舞台？”小林幽香有点意外。

    “很累，且没有必要。”相叶清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把握喽？

    小林幽香没有深究，转向cao场方向：“田径社怎么样？朝气蓬勃，能驱散你身上的霉气。”

    “小林老师，我真实的种族是吸血鬼，一遇到猛烈的阳光就会融化。”

    “你在说自己不是人？”

    “不愧是国语老师，文学素养已臻至化境，竟能从短短的一句话解读出如此深刻的真理，大善。”相叶清拍手称赞。

    “文学部呢？”

    “那我还不如跟着小林老师学习，那些社员的造诣能有您高？”狡猾的学生用各种方法拒绝。

    小林幽香莞尔一笑，也不恼怒：“行，那你跟我来吧。”

    男人的第六感在疯狂提醒，相叶清才反应过来，小林老师是个‘开窗学’的高手。

    脚步稍慢了几分，他的手肘就被钳住。

    无奈之下，只好加快步伐，站到了老师身边。

    走到学校主楼，小林幽香带着他走到最顶层，站在了一扇木门前。

    相叶清抬头看了看白色指示牌上的书写‘Execute’，陷入沉思。

    “小林老师？”

    “说。”

    “就算我思想需要改正，也不用立刻处决我吧？”

    “这里是学生会的执行部，你又在脑补什么？”小林幽香无语地说道。

    “小林老师，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愿意选择一个事务不那么繁忙，能有时间学习，打工，还能治愈我心灵的社团。”相叶清双手合十，卑微地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小林幽香打了个响指：“正好，你说的所有要求，执行部都能完美满足。”

    然后相叶清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小林幽香拿出纸巾递给他。

    “昨天淋了点雨。”

    “多大人了还淋雨，你的伞呢？”

    “昨晚看见一只路边的小猫太可怜，把伞给她了。”相叶清整理好着装，拉开紧闭的门。

    阳光笼罩的社团教室，已经有人在。

    千束千雪沐浴阳光，站在课桌后，手里握着一把雨伞，面对两人。

    白色的室内鞋遮盖了点点斑驳，少女姿态轻盈，举动之间充斥着大小姐的端庄优雅，宛如春天里踩着樱花登场的女主角。

    昨天晚上那有些失意的千束千雪不再，仿佛相叶清见到的是幻觉一般。

    “小林老师。”少女向小林幽香微微鞠躬，随后又对着相叶清眨了眨眼，脸上泛起微笑。

    “以及，又见面了，相叶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