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衰败的城市（八）
“天快亮了。”杜明已经十分善于观察当今的天色，根据他的经验判断，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到“白天”了。 “这些东西……你带着吧。”薛玉阁从仓库里找出不少便于携带的速食，放在一个背包里，示意他带走。 “我这里暂时不缺吃的。”她叹了口气。 杜明看着她，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准备在这待多久？”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薛玉阁耸肩，“如果到时候有人来救我们，我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他们走。” 话音落下，二人又沉默了。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了。 巨响打断了安静的气氛，门板因为受到重击而猛烈摇晃。 “不好，它们还是追过来了！”杜明将客厅的沙发拖过来堵住门，“快！带着武器去楼上！” 薛玉阁咬咬牙，抄起菜刀往楼梯方向退，“一起去，快点！我在房顶藏了去隔壁的梯子，速度快的话，我们可以先去那边躲躲！” 杜明没有移动脚步，还是用身体靠着沙发。 “快啊！别傻了！”薛玉阁有些急眼，就一个沙发哪挡得住外面成群结队的怪物，继续留在这就是找死。 杜明却明显在犹豫，还是没有移动的意思。 “你TM……”薛玉阁急得直接破口大骂，竟然有人这时候不想着赶快逃命…… “走！”她冲过来一把拉住杜明的胳膊，“上楼！” 可能是薛玉阁在情急之下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杜明被拉的趔趄几步，最终还是跟着她上了楼。 二人飞速来到天台，薛玉阁扯开油布，把早已准备好的逃生工具搬出来，架设在合适的位置。 而杜明一直只是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要救我？”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什么？”天台上风太大，薛玉阁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他看了看手里的剁骨刀，怪物追过来的原因他很清楚。没有祭品，他们还会继续追，直到他找到合适的祭品，或者死掉。 他突然想起杜航在出门前和他说过的话，“阿明，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我们。” “都末日了，你不要想太多。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住在老街头的那个女的，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连祭品都没摆，她肯定和我们一样，正为这事发愁。” “没有祭品，今晚她一定会死，我们只不过是提前结束她的痛苦。” 顷刻间，这些记忆都变成碎片，连杜航的脸都模糊不清了。 “对不起。”他举起刀，用尽力气落下第一刀。 有了第一刀，再次举起刀时，沉重的刀具忽然变轻了许多，接着是第二刀和第三刀。 这都是这个世界的错，不怪我。 薛玉阁只在第一刀落下后短暂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之后便只是用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楼下，怪物冲破了阻碍，转眼间到达天台。 “等等！我已经准备好……”杜明慌张地想要解释自己已经找好了祭品，现在只差把她的头砍下来。 但鱼头怪物一个猛冲直接给了他一击重击，下一刻杜明便从二楼掉了下去。 如果此时天台上还有意识清醒的活人，便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以嗜血闻名的怪物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了结这个血泊中的女人。 它们围成一圈，有的跃跃欲试，却始终不敢动手。 薛玉阁眼里早就没有任何事物了，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种情景，她是第二次经历。果然，不该相信陌生人的。 道理没有人不懂，但是懂和做，真的是两回事。 要死了。明明不久之前才刚从鬼门关回来，决定要好好生活。到底是该说自己命不好呢，还是怨自己的性格不好，不够果断。 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能来救自己，就好了。已经救过她一次的老爷子生死未卜，曾经的亲友也一个一个的死在面前…… 如果那时被献祭，应该也会是差不多的结局吧。 “……信奉祂，供养祂，待祂重掌权柄，你我都将成为不朽的一部分。”羊头奇怪的祷词在她记忆中复苏。 那时候她在昏迷中，虽然听到了却没有这段记忆，而现在，这段记忆回来了。 即使是祂，也可以。我想活下去。 她沉重的眼皮落下，意识开始消散。 在她闭上眼的同时，身旁的怪物自动散开一条通道，一个戴着羊头面具的黑袍人慢慢走近，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睛，只有看不到底的黑暗。 祂想要得到的信徒，终会来到祂身边，无论以何种方式。 …… 薛玉阁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和其他几人不一样，她直接无视了在自己房间里出现的鬼魂，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值得注意的事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女青年疑惑地盯着她。 “你的手……”她震惊地看着薛玉阁变成利爪的右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一个死人不会关心这种事。”薛玉阁无力地笑了一下，嘲讽道。 “玉阁，我们是好朋友。”女青年的神情有些悲伤。 “那你就不该接我的电话，这样我们就会一直是好朋友。”薛玉阁轻声说道。 面前的女青年，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好友，认识的第三年，她在外地和自己通电话时出了车祸，从此便阴阳相隔。 “……我没办法，你知道的。”女青年叹了口气。 “我要杀了隔壁那个人。”薛玉阁的声音很坚定，认识她这么久，女青年从来没见过她还有这副模样。 在她的印象中，这是一个善良但优柔寡断的女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你觉得非得这样不可，那就杀吧。”她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可能在她眼里，这也算是一种成长。 “其实我知道这次的考验内容。”女青年盯着薛玉阁，“你想知道吗？” 薛玉阁也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要获得我的原谅，你就可以离开。”她笑的更悲伤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有关系的。”薛玉阁觉得嗓子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