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劝说
方觉尘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齐家两人恭维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那些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沉迷于他人的称赞，则必然有一天会失去这些称赞。 他内心暗暗警告自己：“还差得远呢！”按捺住浮躁的心，只留下成功的淡淡喜悦。 只要酒楼的事业一成。至少学道的初始资粮有了，自己也不必去做那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要说服自己的老爹答应自己去道院了。 他走到自己记忆里熟悉的院落面前，推门而入。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爹也在等着他。 方觉尘推开中庭的大门，发现他的爹没有像往日里那样在书房刻苦攻读。 相反方君为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在慢条斯理地品茗，像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见到方觉尘回来，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轻轻地说道：“尘儿回来啦，来，坐在为父旁边，爹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一下。” 方觉尘内心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通过一年的相处，方觉尘知道这是他爹生气的症状。 爹是一个讲究的读书人，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来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还要讲究。 比如说爹从未发过火气，就连骂人也是不带脏字，只会利用古今典籍，含沙射影地骂人。 有些时候他生气骂人结束了，你还在以为他是在跟你讨论书籍呢...... 方觉尘乖乖地坐在了爹身旁的座位上，他的面前也摆放了一杯茶水，茶水上飘着袅袅的茶香气，似乎在等待着谁回来。 “爹，尘儿出错。”无论如何，先摆出一个认错的态度。 方觉尘一口饮完了茶之后，噗通一声，已经跪倒在地，低头认错，不声不响。 “大知闲闲，小知閒閒。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方君为轻轻说着经典，将方君为抱了起来，又放在了椅子上。 方君为内心在想，好久没有抱了，竟然不知他重了这许多，或许再过几年就要抱不动了吧！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你可知此我刚说的话为何意？” 方觉尘在想：我要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突然联想到日以心斗这四个字，内心一震。 日以心斗，日以心斗。说得不就是我吗？ “孩儿应该是小知之士，只知道天天勾心斗角，不懂得大道理。孩儿愧对爹的教育。”真正的悲伤在于，哪怕知道自己是小知之士，却还是沉迷于机巧演戏，不可自拔。 为何会如此？盖因前世那方时空就是在逼人成为小知之士，每日每夜都在算计，每天都在生活的舞台上唱簧。 方君为又叹息着说出如下的话： “大知闲散，心宽气缓，灵活稳健，给人方便。 小知干练，眼珠直转，器窄量浅，整日盘算。 大知发言，平平淡淡，顾到两端，不怀成见。 小知发言，伶俐善辩，有板有眼，终归片面。” 方觉尘跟着说道：“可怜小知之士，盘算不已，不得安眠，不得好梦。” 方君为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说道：“尘儿，你是如此的聪慧，自一年前那场头痛病以后，你就展现出了越来越异于常人的精明。然，过惠易折。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尘儿，为父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最大的心愿是能考上一个举人，也算光宗耀祖了。其次就是希望你这辈子也能跟为父走上同一条路。” “一条考取功名的路，很让人不齿吗？” “做一个雅致的文人，很难以接受吗？” “况且你做了这许多事情，但是没有一件与为父商量过。你才这么点大，就这么不相信你爹吗？” “爹。”方觉尘低下头道。他的内心也有些波澜，爹这番话，像是知道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我其实理解你想求道的心，但是若你真的求道去了，你的娘亲怎么办？道院封闭，为保清修，少见外人。你的娘亲每天只能对着你的画像诉诸思念了。” 此话说得方觉尘无言以对，他确实从未思考过这一点。 他抬眼一看，发现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也许方父也舍不得孩子，可是我能算是你们真正的孩子吗？ 道院收取道童是有年龄要求的，一般在5-10岁之间，除非有特例。 过了这几年，便是想去也没法子了。 想到此处，方觉尘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了。 他稳了稳气息，说道：“爹，然而尘儿来此世间，为的就是求道成仙，虽然世间道路万千，可属于孩儿的，唯有道途。” “孩儿费尽心机所求的，也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一扇大道之门罢了。” “孩儿一心求道，别无他念，望爹成全。” 方君为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似是长舒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只盼你成仙得道那天，勿要忘记你的母亲便好。”他摆摆手道。 “父母生育养育之恩，尘儿怎敢忘却，若尘儿修道有成，定让爹与母亲一起与孩儿成仙。” “你回屋歇息去吧，观你此番行为，想必是对今年的道院考试志在必得了，为父也会想办法助你一臂之力的。” 方觉尘执手躬身道：“多谢......爹。” 方觉尘慢慢转身离开，也因此，他看见了倚在角落房柱旁边的母亲，那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妇人，她的眼睛满是忧愁，脸颊旁还有淡淡的泪痕，从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手帕可以得见她内心的不宁。 似是注意到了方觉尘的视线，母亲转身匆忙离去了，背影有些单薄，单薄且无声。 方觉尘轻轻呢喃道：“多谢......母亲。” 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了。 方觉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桌他喜欢吃的饭菜，两菜一汤，一米饭，茄子炒蛋，苦瓜炒rou，和青菜汤。 视线一转，发现芳芳正在整理他的床被和衣服，都是今日刚刚晒好的，干净还带着太阳的温暖。 他走到桌椅旁落座，静静吃了起来。 菜还是热的，饭也还是软的，可觉尘的心在渐渐变得硬和冷。父母的孝顺等我长大再去做，还来得及，现在只能先去求道了，时不我待，道童有年龄限制。 待咽下最后一口米饭，他转头看向了芳芳。 “芳芳，是你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的爹？对吗？” “少爷，对不起...老爷将我买回家......他问我你最近在干什么，他.....我.....” 说着说着，芳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哭着说道：”少爷你打我骂我吧......只求你不要赶我离开方家......”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站在芳芳的立场上，她这么做当然是正确的，不将小主人的事情告诉买自己的主人，岂不是背叛这个家，她还要不要在这个家生存？ 可是站在方觉尘的角度来看，这又毫无疑问是一种背叛。 他笑了笑，就算是背叛，他的内心也没有丝毫生气。 早在前世，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所有的背叛都是咎由自取。毕竟你给了旁人背叛的机会。 曹丞相曾经说过，“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不管是不是真的说过这句话，都表明了一个处世态度，不要相信别人，这个别人是指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没事的，起来吧，我不怪你，这一年多来都是芳芳在照顾我，还为这个家尽心竭力，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你还没怎么吃过晚饭吧，再去盛一碗饭，一起吃吧！” “芳芳不敢，芳芳不饿，只要少爷不怪我，我就心安意满了，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她有些语无伦次。 方觉尘表示可以理解。 “那好，你继续忙你的吧！” 芳芳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起身继续做事了。 而方觉尘则定定得入了神，就连老天（作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能从他紧皱得眉头看得出，他此刻在想的怕不是什么舒畅之事。 “少爷，少爷，您现在要洗澡吗？我现在去烧热水给您洗澡？” 芳芳呼唤着方觉尘。 “哦，好的，你去吧，今天游玩了许久，身子确实沾染了不少的尘土。” 又过了一会，木桶热水都已备齐，芳芳拿着干净的布在帮方觉尘清洗身子。 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身体罢了，也不会有任何旖旎之色。 热水的暖意浸透着方绝尘的身体，驱散着他一天的疲惫。 水汽朦胧间，他说道：“芳芳，你讲讲你的身世吧，相处这么些时日，我竟不知你是哪里的人。” “好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