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了断

    一米阳光，慵懒的洒在病床上的灰白被褥上，粗糙的布匹，反射的光线，让冰冷的病房中，渐渐的有了些光鲜和温暖的色彩。

    站在帘后的金发男子走出阴影，缓步靠近了病床，默默的递上了纸巾。

    “我代表不了所有人，但我要为我自己的质疑道歉。你是一个我理解不了，但是却不得不尊敬的人。

    你们这种人，当然代表不了一切，但却是安详的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符号。也许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我们才能无忧无虑的活在现在。”

    爱德华的声音里，充斥着虔诚，以及发自内心的尊重。

    少女伸出细嫩的手指，接过纸巾，擦拭着泪迹。对于爱德华的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么自得，只是在那一边哭、纸巾已经染湿了一张又一张，却又一边笑，小嘴咧开，不顾形象。哭的委屈，笑的诡异。再明眸皓齿的美少女，这般形象下，估计都要看的人尴尬至极。但偏偏爱德华看的出她的心酸，看着那副姣好的面容又哭又笑，丑陋不堪，只能在心中轻轻的悲叹，一边殷勤递去纸巾。

    许久，少女才终于平复了心情，倚靠在床榻上，目光呆滞，无神的盯着死白的天花板，低声喃喃

    “可惜，太晚了啊。这份欣慰，来的太晚了。我已经累了，无力再坚持下去了。

    对不起了师父，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爱德华立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听到少女的自语中，隐含绝望，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日落西山，暮气沉沉。不由心中一动，轻声道

    “你的伤势。。。”

    “很奇怪是吧，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愈合。即使隔着层层纱布，我也能感觉到，一种无形古怪的东西一直蛰伏在胸前，缓慢的撕裂着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珞迦目光平静的投向自己的胸前，看着那一圈圈若隐若现的红晕，渐渐的扩大着。声音里，也依旧是那么安静，岁月静好。好似完全就不是再说自己一般。

    “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爱德华目光怪异，又带了些惊恐，敬而远之的色彩。不动声色的道

    “克里斯检测后告诉我，那团看不见，却能感知到的东西，已经融入了你的身体之中，长在了内脏器官中，根本无法祛除。那团东西，会一直残食着你的精力体能，直到。。。”爱德华没有说下去。

    如木头桩子一般的珞迦，没有任何的波动，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

    珞迦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想象的平静。

    “我还有多少时间呢？”

    “最多，三年。”爱德华有些不忍。

    “哦”珞迦淡淡的道，“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少女对于生死间的淡然，让爱德华叹服。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在生与死之间，他见惯了苟且和肮脏。那种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的淡然和死气，让他很不适应。以至于那种疑惑，讶然的神色都浮现在了脸上。

    “其实没有什么的。”珞迦看着他的神情，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倏然绽放了一个开朗的笑容道

    “没什么不好理解了。对于我来说，放下，才是艰难的事情。如今离开，反而是种解脱，不是么。反正这世上，我也没什么眷恋的了。”

    “况且还有三年，不是么。三年，够了。够我去做一个了断了。”

    爱德华叹了口气，表示理解。每天活在无数人的指责中，被人唾骂。最难以忍受的是，尽心尽力的做着那些明明帮助别人却不被理解的委屈。明明年轻美貌天赋惊人，放在何处不会被人当作明珠一般珍惜？不会被万人追捧风光无限？任劳任怨的默默坚持了这么久，即使对如父恩师，也是不会愧疚了。

    “也是，让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背负这么多，于你师父于你，都不会歉疚了。主动放下了也好。”

    “你理解错了”珞珈的语言中有着苦涩的味道。“即使再苦再累，我也没有放弃过完成师傅的信仰。更何况，当我得知我的所作所为被人所理解的时候，更是让我欣喜万分，动力十足。”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自从我这次冲动，他，不会再跟我机会了。那些支持师父支持我的兄弟姐妹，恐怕已经被他以这个理由，彻底搅乱了。

    所以，我要去做一个了断，”

    珞珈思索着，愈来愈浓的痛苦之色浮现于眼底。即使最让人畏惧的生死也让她淡然面对，但是思及那些兄弟朋友，想到那些一幕幕的惨剧，她的悲伤溢于言表，恨意如潮。如葱节般的素手青筋浮现，狠狠的将床单揉撕一团。，“三年，够了。”

    两次提到了了断。爱德华心中，已隐隐有了些猜测，却不敢确定。试探着问道“安祖？”

    珞迦愤恨的闭上了眼眸，点了点头。

    “是安祖。他已经丧心病狂，不能再称为人了。”

    “他纵容手下抢劫肆掠，就是为了掩饰他拿俘虏当器材做研究的事实。我无意闯进那些实验室时，那些俘虏都已经是全身流脓，溃烂不堪。而且全是残肢断臂，那情景就好像地狱一样。”珞珈想起那些恐怖恶心的场景，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忍不住捂住胸口，生怕忍不住吐出来。

    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爱德华帅气的脸也是一片铁青，既惊且怒。

    “我知道那些秘密，安祖如何又能绕了我。他布下陷阱，罗织我的罪名。我那时也是年轻气盛，本来对他就很不服气，何况当时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便没有如何躲避，而是直面安祖。

    本来，我对我的实力极其自信。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这古怪的伤，就是拜他所赐”珞珈恨恨的篡紧手中的物什，贝齿紧咬，眼眶红红的，愤恨中带着无尽的后悔。

    “他那一心研究的被称为‘气’的东西，确实极有门道。加持在枪斗术中，极为凌厉。”珞迦虽然愤恨，说起这些时，却依旧带着一些惊惧的味道。

    “我不知所谓下，受此重伤，若不是有那些朋友和我师父留下的力量死命拖延，我已经。。。”

    感觉到珞珈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爱德华虽然心中有事，还是先上前安慰一翻。好一会儿感觉病房安静下来，才开口道“你所说的消息非常重要，皇室现在对卡勒特还不够重视，我必须把消息带到皇女庭院去。那么，你呢，便是要回去复仇？”

    珞珈方要开口，就被爱德华打断道“若要回去复仇，还是打消这想法吧。孤家寡人一个，单论实力又不如别人。送死也要有点意义不是。”

    “不，”珞迦坚决的摇了摇头。“败给他，是因为无知。他那来源肮脏的力量，三年之内，我也定能有别的方法可以掌握。届时，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胜负如何，都是绝路啊。”爱德华心中叹道，可看着沉默的珞珈，那明眸的中死气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散去。便知劝解无用，无奈叹息一声。

    气氛，一时安静的尴尬了起来。

    爱德华转头看向窗外，随即‘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嘴角溢出一丝，轻轻一拍珞迦的肩膀，微笑道

    “这个世界，不会总是充满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