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谢

    病床上的蓝发少女一阵恍惚，随着爱德华说出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名字，思绪，仿佛跟随着飞到了曾经属于那些名词的阵地上。

    节节胜利的卡勒特的肆意屠杀，挺身而出救下的那些老弱妇孺。

    力排众议带着嫡系部队爬山涉水将那些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流民安置。

    这期间，有人讥讽她，也有人羞辱她。有早已经面和心离的战友，也有沉浸在悲痛中的老弱。除了师父留下的力量，还在默默的支持，支撑着她外。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体谅她。迷失在掠夺的快感中的战友不会，悲痛欲绝的那些受害人也不会。

    她只是孤独的，不声不响的做着这一切。任凭他们的唾骂，羞辱。

    一切恍若昨日！

    外人会骂虚伪，卡勒特的人也会骂自己猫哭耗子假慈悲。可她依旧坚持着，做着里外不是人，所谓虚伪的事情。

    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理解她，会有人对她感恩。

    是那些临终前看透了一切的战士，是那些在时间的酝酿中幡然醒悟的遗民。甚至还有不曾受过她的恩惠，却依旧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敬仰，敬重自己的外人。

    这一声谢谢，是对她多少年如一日苦心的付出的认可！是对她的行为的理解！是对她知行如一的敬重！尽管不管是谁，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傻。

    这一声谢谢，才是对她的救赎。救赎她伤痕累累，不堪一击的灵魂。比起拉起身体的濒死。更为感触！

    不知不觉，干净的枕上已是湿漉漉的，布满了水痕。

    看着那副年轻精致的面孔深深的埋入枕中，哭声凄凄，梨花带雨，爱德华轻叹道

    “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了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若真心为此，大可脱离卡勒特的臭名昭著，哪怕在暗中帮助他们抗争。若心向卡勒特，又为什么做这些没有意义的假慈悲。我更奇怪，与卡勒特理念如此大相庭径，却还能容的下你。甚至你还能引领着一支军队。”

    “不过，你手下的那批人，好像不怎么听你的话？”爱德华有些玩味。

    埋在枕中，啜泣了好久，蓝发丽人才平复着心境，转过身来，靠在床头，声音，还有些哽咽。

    “或许，是因为，我师父吧。

    其实，我还是有愿意跟随着我的部队的，是我师傅留下的力量。不然，也不会被你们称为二号人物。也是他们，支撑着我坚持到了现在。

    不过，为了维稳，他们被拆散了。而我，更像是个人质，让他们不敢乱来。”

    丽人抽泣了一下，擦了擦红肿的眼眶，渐渐的缓了过来。

    爱德华不言，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卡勒特的成立，源自无法地带的恶劣环境。为了生存，有一批人成立了这个组织，意在团结各方力量，以及研究枪械科技。从而让人们掌控更多的力量，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有听说过”爱德华神色不变，轻轻道“不过就是当个笑话罢了，很难相信如今这个肆意妄为，膨胀的没边了组织，曾经的目标，会是那么的高尚。”

    珞珈叹口气“但成立之初，确实是这样，有不知凡几的先辈们，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了一生。不管现在卡勒特如何，但当初创建，并且真心付出的那些先辈们，是值得尊重的。

    他们的付出也有了回报，卡勒特的武器枪械越来越先进富足，人员也越来越多，生存，所要面对的威胁也越来越少。”

    “但当生存这个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越来越遥远时，人心就变了。如何获得更多的利益满足自己的贪欲成了他们的宗旨。

    道不同，不相为谋。理念不同的各方人士，逐渐脱离了这个组织，并为了自己的理念而创建了各方势力。”

    “但先决条件最为优越的，当然还是在卡勒特内部。有武器有地盘有力量，内部人员越多，力量越壮大，贪念就越大。他们已不满足于一隅，他们要更好的地盘，更多的奴隶，更强的力量。所以他们发动了战争。因为强大，因为自满，他们更是肆意妄为，残忍至极。”

    “可以有那么一批人，感念着卡勒特的荣光，不愿离去，留了下来，与那些狂徒共存。他们依旧憧憬着卡勒特初建时的荣光，那神圣的荣誉是他们的信仰。他们不齿卡勒特的所作所为，又不想脱离。卡勒特就像他们的孩子，现在他们的孩子走错了路，患有重疾，他们希望力挽狂澜，希望自己可以让他们浪子回头，重新变成那个被人尊敬崇拜敬仰的卡勒特。

    他们妄图通过一己之力，挽回卡勒特曾经的光辉，

    而我的师傅，就是那一派的人，并且，身处领袖位置。”

    爱德华默然，看着蓝发女子的神色激愤，神情愤慨。不由得，肃然起敬。

    珞迦顿了顿，看了看爱德华的神情，苦涩的笑道“我的师傅，是不是很傻。”

    爱德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珞迦也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而是继续道。

    “他们一生都在斗争着，可是卡勒特的变化太多，太多人的贪念制止不了，所以他们屡屡失败屡屡被排斥，他们的力量在逐渐的削弱着”

    “我在流离失所时被师父救下，他教我育我，甚至他走之后又把他的部队和地位给了我。他走前又握住我的手，把他的夙愿告诉了我。他其实不想告诉我，不想叫我背负，他其实只是临终前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只是想告诉别人，我们卡勒特不是无恶不作的邪恶组织。我知道，他希望我做些什么，但他又不希望我做些什么。。。”

    珞珈说着说着，那guntang的水迹怎么也干涸不了，终于失态的捂住了脸，痛哭了起来。

    “我曾经也以为他很傻，也劝过他。但当担子落到了我的身上时，我才知道，他不是傻。而是，而是，面对你最敬重，最重要之人的最后的心愿，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想要去完成它的坚持！完成它的信念啊！

    只有当他真正托付给我时，我才明白。他是多么渴望我的传递，但因为不忍，又是多么渴望我的拒绝。”

    爱德华静静的看着少女的哭泣，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之前的讥讽，感觉，更像是自己的无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者，却在嘲讽着真正的伟大。

    不由肃然，神色恭敬的对着少女，又鞠了两躬。

    一个无言的哭泣，一个肃穆的站立。相对无言。

    许久许久，终于调整好情绪的珞珈，擦去泪水，看着爱德华，努力掩饰着一丝哭腔

    “抱歉，见笑了。”

    “没什么”爱德华摇了摇头，严肃的回敬。“该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爱德华的恭敬，珞迦不甚在意，或许心底，也会有那么一丝骄傲，但很快，又被悲伤冲淡。

    珞迦继续道，“所以我那些嫡系，其实都是师父那一理念的追随者，而我的地位，是他们对元老尊敬的一个脸皮罢了。他们做什么，我无力阻止。我只能去做我力所能及的那些，帮助那些老弱妇孺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这些没有油水的只能满足他们兽性的人群，就可有可无了。总算，是要给元老一份面子的”

    “所以我自贱去做这些被两边人痛骂的工作，我没有希望过他们理解我，我也不憧憬他们赞扬我，我只是，只是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告慰我师父罢了。”

    “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理解我，居然还会有一天，他们会真正尊敬的对我说一声，‘谢谢’”

    晶莹的蓝宝石般的瞳孔，不知不觉，又有些湿润了。

    “原来，我所做的，不是没有意义的自贱。

    虽然迟了一些，但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