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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初小丙班

    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不想得到尊重,或者说,他们内心深处渴望尊重渴望得发了疯,但外表上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甚至给人感觉有些鄙视那些尊重他们的人,觉得那些人是有求于他们、是在拍马屁、是在自己贬低自己。而这些人潜意识下,表面上搏得尊重的方法,就是让人讨厌、让人感觉害怕,甚至让人憎恨、反抗。这种人以为,当别人被他们威吓,被他们以为强大的力量压制得无法反抗,或反抗也徒劳的时候,就自然会得到尊重,尊重也会成为必然。这是无法争议的尊重,比口头上的奉承、虚无缥缈的恭维、或者毫无意义的敬老爱幼之类的礼节性的表现来说,这种人所相信的这种尊重,是更权威性的、更实在的,最重要的,也是更有满足感的。哪怕这种满足感是那么特别、狭獈、或甚变个态。

    这种人,有谁?可能奇文史派斯所扮演的那些角色就是其中一例。他的每一分毫演技里,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渗透着这种让人觉得可笑的、浮夸的却又特别不舒服的、又绝不想发生在现实之中的性格。

    这种人除了肮脏之外,还经常有意无意地营造一种诡秘感。如果说现实中不存在的什么事物能让这种存在增添让人恐惧的说服力的话,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了。

    ……

    ……

    转眼已经是冬日艳阳高照的清新早上,太阳好得让心情好像在唱一首难得每个字都听得明白、旋律还难得不那么难听的歌。昨晚的好兄弟们,随着诡异气氛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祂们的地方。我陪着妳在有些“春”意的冬夜,看着深邃的黑暗跟昏黄的灯光纠缠得有些疲惫时,便也好像若无其事似地陪妳回到房间。那个时候,大家早已无疾而终地散去,只留下满桌杯盘狼藉和流理台里堆积如山的杂物。

    第二天一早,我依循着中老年人的生物钟在依然虚弱的晨光中自然醒来。那种随着虚弱的晨光而虚弱地醒来,然后跟着晨光一起渐渐清醒起来,直至精神满满地在精神满满的晨光中做全世界最不健康的早餐的经历,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励志,有时间一定要再试试。

    当然,来到已经开始有一点点异味的厨房,还是发挥“清洁我拿手”的阿Q精神,很快很简单又自觉不那么马虎地先洗掉了在视觉和味觉上已经达到忍耐极限的那些杯盘碗碟。一下子,厨房又恢复到了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然后,我把两个新鲜的鸡蛋打到刚刚热好的油锅里,“滋啦滋啦”的声音随着香气从寂静中冒了出来,小香肠在锅边被铲子推着时不时地懒懒地翻个身,培根慢慢蜷缩起身子,准备对抗全世界最残忍的嘶咬。我一边看着这些就快跟我融为一体的小伙伴们慢慢地成长,一边悠然地拨弄着木铲子,一边趁有空当的时候吮一口从妳的格子里随便顺出来的一包二合一。

    在我刚要把这些东西从浅浅的油滩里打捞到盘子里的时候,“噔,噔,噔噔噔……”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我顺着脚步声望向楼梯口,心底有一丝熟悉的惊喜感。

    果然,从楼梯口出现的,是一团金黄色。那是在一件很宽松的金黄色卫衣里的妳,紥着桃太郎头,穿着从我那里借走的灰黑色的宽松运动绵裤,金黄色卫衣的心口有一个斗大的金红色的唇印,踏拉着龙猫的绵拖鞋。我一看妳出现,便拿着铲子挥了挥,在还有一些“滋啦滋啦”欢笑声中,跟妳说了声:早晨!(航港话早上好就是:“早”或“早晨”)

    妳一边走着过来,一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咕哝着:“早啊,我也要一份你弄的那个。”当然没问题,我说,然后我弄的那份自然就成了妳的那份,我再秒速弄了自己的那份。

    当我拿着我的那份坐在窗口圆枱妳的对面的时候,妳正在无聊地咬着一根小香肠,看着窗外某个小车开始出发。

    “昨晚睡得还好吗?”我一边坐下来一边问道。

    “哦啦,呀哦黄哟岁咗啰。”妳耸耸了肩。

    “哦,那就好。”我估计是“还好喇……”什么的,应该不差。

    “唔……”妳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喝了一杯咖啡说:“其实也不太好,醒了一次,要大被蒙头才再睡着,差点闷死。没有下次了,哼!”

    “哦,对不起。”我见妳皱紧眉抿着嘴,应该是老大不开心,连忙投降,但心想昨晚那种气氛还是少不免要走向那个方向的吧。

    “嗯,算了,毕竟昨晚那个气氛还是少不免要说到那个的吧……”妳皱着眉又想了想说:“不过,Hon,你尽量不要再那么走神了,很吓人的!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咦?!我说了什么吗?”被妳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怀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毕竟那又不是喝酒断片,我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我不记得的吧。

    “嗯,就是那个什么有两个在记忆中的诡异的地方的事情,”妳把咖啡杯挡在的面前,继续说:“我觉得似乎就好像不是你自己在说的样子,所以就故意打断了你一下。”

    “是我自己在说的呀!”我连忙说道,想安慰一下妳,但见妳眉头依然紧皱,所以肯定解说无效,又连忙补充道:“就是那个地铁站啊,真的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不解之谜。还有那个小村子……”

    “哎哎!”这次轮到妳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打断我,“不是那个停车场么?”

    “停车场?”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停车场?噢,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是那个小村子的……”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那段旅程和祭典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发生,于是突然找不到在这个时间点可以形容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的话语。

    “好了好了……算了算了。”妳也连忙说道:“算我怕了你了,别再走神了,算了算了,你的诡异的地方就留给你自己好了。”

    “那,好吧,”我回过神来,松了口气,也喝了杯咖啡笑着说:“其实,那个地方跟妳还很有关系呢,妳迟早会知道的。”

    “你是不是还想吓唬我?哼!”妳一边放下咖啡杯,一边把砂煲那么大的小拳头伸到我面前,说道:“有太阳伯伯在,我不怕的!”

    “哈哈……好吧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连忙把身靠后,举起双手说。

    “哼!”妳用叉子狠狠地叉了半块培根放到嘴里,一边嚼着说:“话说回来,对了,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我也一口吃了一个太阳蛋,仔细地想了想之后,考虑着应不应该说,还是说些什么。

    “就是好像『咯咯』的声音。”妳拿着叉子上的三份一根小香肠,一边挥了挥,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那大概是谁在笑吧。”我耸了耸肩,一边头皮有些发麻,一边也装着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说。

    “不不,不是笑的『咯咯』声,而是很低沉的,沙沙地……”妳一边看着窗外的太阳伯伯,寻找着勇气说,

    “嗯,不太觉得。”我确实是只听到了两下,所以努力用理性解释道:“妳以前在哪听过吗?”

    “嗯,有的……”妳突然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就在川崎城的那个交流祭上……”

    “嗯,妳是说……”我也皱起了眉,凝重地在终于与妳相同的频率上回应道。

    “嗯,对,就是他……”妳点了点头。

    ……

    ……

    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最怕礼拜三。青之馆的众人因为在最怕的日子做了可怕的事情,一夜之间都被传送到了好兄弟的世界……这很可能是故事的另一个结局,但并不是这个时空的结局。在这个时空,一夜之后,可怕的事情也发生了,那就是:星期四。

    星期四的早上,我们在太阳伯伯的庇护下,把好兄弟驱赶得一干二净。虽然还是有些未知的不安,但还是把未知留给未知,尽量享受着每一刻,回到学校的时候,只不过迟了一点点。

    停车场的边边上,赫然停着白兰地的那架哈雷。于是,我在分开前叫妳小心点,妳笑着给了我一个OK的手势,我给了妳一个大姆指以示支持。便各自回到课室里。

    进入课室的一刻,大家已经就座,渡边老师刚刚在白板上写下了课前的一些学校活动事项。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扫了一下众人,阿杰和阿诗向我笑了笑,狄波拉也是。然后便轻轻溜进了王桑给我预留的座位里。我坐下之后才发现,坐在我另一边的狄波拉的身后墙边,立着一对拐杖,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找来的那种架在腋下的大概是铝制的那种。

    然后,便看到白板上的第一条就写了一个“联校学园祭”的标题,标题之下是日期,然后是筹委会准备工作等等等等。

    渡边老师慢慢解释道,这个联校学园际是仁五郎所在的社区为了更好地交流国际间的文化,当然也是当年仁五郎建校之时一直与川崎政府方面磋商很久之后达成的一项合作协议之下,联合川工高和羽根小,在初春的二月举行的。除了极特别的原因有三年没举办之外,都已经风雨不改地举办了十六年了。可能是仁五郎的学生质素还算不错吧,这个联校际还真的起到了交流的作用。

    其实,岛国大多数学校会在文化日(11月3日)前后的某个星期六举办文化祭。但由于联校举办筹备需时,11月初又是仁五郎半学期的开学没几天,新生需要时间适应,旧生有的还没回来,然后年底又是圣诞,又是新年,又是考试什么的。便索性推迟到初春再办。一开始的时候,尤其是高中生们,当然怨声载道,凭什么要就着外人推迟文化祭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事,要知道,不同的高中之间,尤其是已经有要好的小学初中同学分开上不同的高中之后,文化祭这种盛事当然就成为重要的谈资之一。人家高中都在兴奋地谈着这个那个的时候,川工高的同学就只能静音观赏。然后到川工高的同学兴致勃勃地要开始灌水的时候,人家早就过了兴头,好像很落后很尴尬的样子。不过,没办法,政府和学校一压下来,还是外人最大,就只能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惊喜吧。

    怎知几届搞下来,仁五郎的学生还是挺多才多艺的,而且还有很多外国学生是真心想学日文和文流文化的,更别提仁五郎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决心留学的学生,也是性格比较开朗活跃的人。于是,每次交流的候,无论是准备的节目,还是语言、文化方面的多元性,都叫纯纯的高中生和更纯的小学生们大开眼界,甚至成为他们跟其它学校炫耀的谈资。再说,大家混熟了之后,又离很近,自然也不乏田中和坂田之类的崇洋分子,厚着脸皮继续校外交流。

    反正总而言之,这个联校学园祭在整个川崎都算是挺出名的,每次都吸引好多附近其它学校的学生和学生的家人、朋友。所以,三间学校都十分积极,在仁五郎方面,甚至想去参加表演活动还不是那么随便的,还要经过校方领导简单的面试和筛选,以保不丢学校的脸的基础之上,真的能起到促进文化交流的价值。

    所以,即使渡边老师鼓励大家踊跃参加和说明被选出的活动表演者还有丰厚的感谢费的时候,我也没怎么上心。对于这种花时间、出风头,还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向来避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回忆起上一次的惨痛经历,还有这一次完全不一样的目的之后,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能是一时心底里的排斥感太强吧,所以渡边老师一路介绍的时候,我都在不自觉地撇着嘴,一脸不太屑、不太通畅的表情。心里还有些担心妳那边白兰地会不会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肯定是心不在焉外加不耐烦的。

    “Hon桑,你没事吧?”这时,坐在我旁边的狄波拉,趁着渡边在解答汤马士连珠炮的问题的时候,凑过来小声说道。

    “噢,没什么。”我感觉到可能自己的表情过份地出卖自己和误导了别人了,勉强回应道。然后冥冥之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随口而出:“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的一个好朋友离婚了,我还是他伴郎呢,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实在没什么必要地突然入戏了,可能是平时说谎不眨眼的后遗症吧。但一般来说,八年后的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跟HW一起不醉无归的。不过这次回来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吧。我心里默默地对八年后的HW说了声对不起。

    “啊!”狄波拉稍微大声了一点,把四周围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Hon桑,你还好吧?你那朋友在航港吗?”

    “嗯。”我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编了下去:“我跟他们夫妻是一起长大的。”

    “啊!”狄波拉又叫了一声,捂着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脑补的,然后就听到:“哎呀,Hon桑,原来你春梅竹马的女朋友嫁给你的好朋友喇,还被你好朋友抛弃了,好可怜。”她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我的手。另一边,王桑则轻轻搭住了我的肩膀。

    我滴着大滴大滴隐形的汗水,扫视了一下众人。只见大部份人都皱着眉消化着突如其来的肥皂剧情。阿杰和阿诗露出有些同情的目光,欧尔佳和尼古拉有些沧桑的脸泛出了无限的沧桑,塞巴有些双眼发光地好像想笑似地。

    于是,我只能连忙摇头摆手地说:“大丈夫,大丈夫。”

    “不如,”狄波拉好像突发奇想,找到新大陆似地兴奋地叫道:“不如我们今晚去市中心聚餐吧?我知道一间很美味的酒吧餐厅,还有乐队表演。渡边老师,一起去吗?”

    渡边老师的声音有些朦胧,但我的脑子里却在此时突然凭空浮现了一大块让人有些不安的空白,又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将我从原本已经有些偏离的轨迹上,再向更遥远未知的地方拉扯而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