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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非常厨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室内暖器的温度刚刚好,厨房里还没有人,有一丝丝寒气透过落地玻璃窗的缝隙吹了进来,没穿袜子只穿了拖鞋的双脚有些微凉。最好的驱寒方法,就是赶快冲杯香浓的热咖啡,做个热辣辣、香喷喷的早餐。

    但我知道在一开始的这段时间,妳没这么早下来,即使是偶有为之,也如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难以预料。所以,与其一大早等着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如在小息的时候到猫头鹰碰头。于是,为了避免双重早餐的嫌疑,我还是连忙冲了杯咖啡后,便回房静待着。

    昨天上午的第二个小息,我一如既往地站在教室外的小阳台上,拿着罐彩虹Boss咖啡,对,已经是第三杯咖啡,我流的是咖啡的血……嗯,在阳台上,我遥望葵那边,既希望看到妳的身影,又不希望见妳又再抽烟。结果,希望失望集于一身,有些纠结。

    中午的时候,我这边迟了五分钟下课,我估计去了猫头鹰也没有位子了,便跟王桑在旁边的山中超市买了个便当吃,然后回教室打了个盹儿。

    下午放学,我们约好去Seiyu买菜,准备自己做晚餐。说是自己做,但德力、佐治、陈桑和赵桑都是不识烟火的,能敢自称会做菜的,只有我,妳没说不会。所以,这晚会不会变成生化灾难,就看各人的造化吧。阿弥陀佛。

    我一直觉得Seiyu在这个小城里,是一个挺悲剧性的存在。原本占地面积挺大的,外表看上去也在实用里有那么点华贵。但位置似乎更有决定性。她的位置,就是差了那么几个街区。因为,只要再往北三个街区,就是她的巨人姐妹,Aeon超级购物城。

    大家都有超级市场,大家都有百货部,大家都有游乐场,大家都有熟食部,大家都有停车场。但Seiyu的每一样,相比之下都显得有些迷你,有些吃力。而且,Aeon还有太多太多Seiyu没有的,那都是可以让Seiyu绝望得望尘莫及的。

    但,就在这种逆境之中,Seiyu似乎还是找到了她的生存位置和存在价值,走亲民的大众路线。除了学校看似随意的硬性推销之外,Seiyu卖的东西,确实是物美价廉,甚至不快点买就会过时过期的那种。

    Seiyu扎扎实实地座落在一个街角处,也很难说是座哪个方向朝哪个方向,因为除了南面之外,其它的方位都好像五风楼似的满布出入口。而围着街角的东边和北边,是不大不小的停车场。我们顺省道而来,通常由东北门进去。

    东北门……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回川崎。那时我们的事业都刚刚起步,难得安排了两个星期的假期,妳还认真仔细的计划了一个火车行程,不紧不慢地游览川崎的周边地区。当然,并不包括东京大都会区。结果,玩儿了两天之后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地进了一间途经的RentCar租车公司,想试一下当年刚刚开始兴起的自驾游。没想到,我刚申请的国际车牌竟然顺利地租到了车,一辆叫Moko的K-Car。于是,原来要就着火车时刻表的慢游,在自由自在和肆无忌惮地临界超速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走遍了要去的景点,还去了更多的地方。剩下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标似的,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到处游荡。但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在晚餐之后,开车到Seiyu买些零食饮料回住的地方,那些零食饮料都是我们读书的时候经常买的。那时正是雨季,我们经常把Moko停在东北门外的露天小停车里,然后冒着雨跑两步冲进Seiyu,再冲回车里。有时候太大雨,我们就会在车里听一会儿歌,看看雨……

    好吧,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的过,没办法一下子跳到那么远的以前的将来。回到现在的这个当下,一进东北门,整个一楼都是超级市场,外加一个给小孩子的小小游乐场。这超级市场,只比Aeon小一点点,但Aeon有两个超级市场部。Seiyu二楼是百货家品部,有很多好像旧的新家具、玩具、日用品,摆得密密麻麻的,好像旧的不愿意走,新的又不断地被扔进来直至变成旧的。我每次看到这些东西时,都觉得有点隐隐的悲伤。这些好像玩具总动员里被抛弃的玩具,如果有家具和日用总动员的话,那这里的晚上一定非常热闹。欸……也可能非常忧郁。

    而这些半新旧的物品,价钱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我们通常只是走马看花地经过一下,或索性完全跳过,直上三楼。

    三楼也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一个终于比Aeon那里同样店铺稍大一些的百円店。不过,不久的将来,Aeon里的百円店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青春气息的精品小店街。

    还是先说回我们今天的主目的地,超级市场吧。我们一进东北门,就是面包部和冷藏部。顺带一提,这里的面包可真不怎么样。我对面包没什么研究,但至少吃进去不能有太大的空虚感。至今为至,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还是妳做的。

    来到超级市场,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噢,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到,开门?那么您的层次恐怕太高。我们再贴地一点儿,还是应该先乖乖地推个车子,放上篮子,哼着小曲子,找着小妞子……啊,咳……实际上,超市的背景音乐会扰乱小曲子,小妞子都长大了还大部份带着小孩子。

    再言归贴紧正传,虽说是要自己做菜,但大家都是“柴娃娃”〔注1〕心态,也没人说过想吃什么,要做什么,更不用说要买什么。但一进门,拿篮推车,大家就直奔rou食部。啊,这个rou,我不得不事先做了个让大家有些失望的声明,在下不是太会弄rou排,如果是什么菜炒rou还勉强可以。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我的做菜记忆和经验,嗯,这么说是因为,我的做菜经验,大部份只是记忆而已。首先,我第一次烧锅做菜,是在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爸重感冒,家里没有其他人,我便自告奋勇地说要试着做几个简单的菜给老爸。老爸怀着尝试和怀疑的心情,口述了几个菜谱给我,大概也就是炒土豆丝、炒茄子和西红柿炒鸡蛋,做个饭。

    小小的我,凭着老爸的口述和平时观察的记忆,小心翼翼地把土豆去了皮,切了丝,茄子西红柿切了块,打了仨鸡蛋,放了点盐,洗了米放进饭锅,认真地用手指头量了水量,煮了饭。然后用万年猪油热了锅,按步就班地,竟然把那几个菜给炒了出来。至于盐糖酱醋什么的调味料,根据我爸的口诀,就是反正我也大概知道什么是什么味儿了,就一点点地放,放完了就尝尝,咸了就再放糖,甜了就再放盐,味太重了就加点水,如此类推。那次之后,就仿佛打开我做菜的“任”、“督”二脉,我敢说,会不会做菜,并不是什么经验或天份,最大的分别就是不怕失败的勇气和为什么做菜的动力。

    之后的十几二十多三十年,我在家人面前做菜的次数,大概不超过两只手的手指头数。在外做菜的话,也就是在澳和在加做过极简单的菜,例如在面里打个蛋,噢,这个可能不应该算,炒个午餐rou、炒个蛋什么的。再之后自己住的岁月里,除了偶尔弄个早餐之外,坚持不在家开火,因为,好像一开火,就会有微型动物闻味而至。另外,做菜做得最多的,最多尝试的,就是在川崎了。

    所以说,我的做菜经验,止于这些记忆,而这些记忆,能不能在几十年后的现在再次提取出来化成实体,就很难说了。总之,我是怀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情,一步步随机应变吧。

    好,话再说回来,我一说没rou排吃,大家都似乎有些失望。这时,传出一个声音:

    “那rou排就我来吧。”妳皱着眉看着我说,随手拿起一盒两块好像挺不错的雪花牛排,然后向我质疑了一下:“你真得会做菜吗?不是吹的吧?”

    “真的会做,只不过会做的菜不多。”我挠着后脑勺儿,眼神有些闪缩。

    “嗯,那你就做你会做的好了,别乱来。”妳皱着眉。“不过,我们还是再买几个熟菜和饭盒吧,以防万一。”

    “对,对。好,好。”德力、佐治、陈桑和赵桑异口杂声地应道。

    “噢,也好。”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得不同意这是万全之策。

    之后,我随便挑了两盒看似不错的rou条和rou粒,其实不懂详细的分别。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妳:“这两盒rou是可以炒的吧?”

    “……”两秒,妳眉头皱得更紧,看了看那两盒rou。“什么rou都能炒。你要炒什么的?真的没问题吗?”

    “噢,没……”我脑子极速运转着。“确认一下,不太会看日文。想炒个柿子椒。”

    “这个是猪,那个是牛。”妳紧皱着眉,指着那两盒rou。“你不会把两盒炒在一起吧?”

    “噢,哈哈,当然不会。只炒猪,牛rou碎还没想到。我去挑柿子椒。”我唬弄了两句,转身想逃。

    “喂,等等。”妳把我叫住,我以为有什么漏了馅儿。“光猪rou的话,再买一盒吧,要不然不够。”妳说完又拿了一盒扔进了我的购物车里。

    “噢,好。”我回头向妳笑了笑,妳皱着眉,慢慢扭过头继续挑rou排。

    来到蔬菜部,如果是挑我会做的那几个菜的话,选择并不困难,只不过量我不太会预计,没做过几个人的份儿。管他呢,宁烂勿缺吧。结果红黄绿柿子椒各五大个,茄子三大条,西红柿五大个,土豆儿五大个,鸡蛋十个一排,两排。油盐酱醋调味又买了一大堆。

    我跟德力、佐治买完这一大堆东西,再跟去买熟食饭盒和饮料的妳和陈桑还有赵桑会合。

    “你是打算请整个青之馆的人吃饭吗?”妳看到我堆满了两个手推车的东西,皱着眉问。

    “噢,这个,不会不会。买多几天的,省着跑来跑去嘛。”我忽悠着。

    “那你不打算炒个菜吗?是不是有个菜健康点?”陈桑不合时宜地问。

    “柿子椒不是菜吗?”我想抗议。

    “对,对,炒个菜好。你那柿子椒不是炒rou的吗。而且,绿色的菜又不一样的。”赵桑附和。“随便炒个生菜也好。”

    抗议无效,我们一块儿又回到蔬菜部。

    “哎,你那个是卷心菜。”我拿起一棵我估计是生菜的东西,刚要放到篮子里,妳在旁边说道,皱紧了眉。

    “这不是生菜吗?”我还想坚持一下。

    “赵桑说的是西生菜喇。”妳说着,赵桑点着头,妳在旁边拣了个长相差不多的东西出来。“喏,这个才是西生菜。你到底行不行?”

    “这两个圆菜头有什么分别?”我心里还想问,结果还是放弃了,讲多错多。

    “噢,差不多嘛。没问题,放心好了。”我接过妳拿过来的西生菜,把手上我刚结识的卷心菜放了回去,再多拿了一棵西生菜。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在旁边拣了姜葱蒜。

    “姜有什么用?”妳皱着眉问。

    “总会有用的。哈哈……”我差点放弃了。然后赶紧避开妳的眼神,拉着德力推着车冲向结帐柜枱。

    回到宿舍,还有一些的时间,各人先回房小休,约好六点入厨开动。

    我们把一大堆东西放到厨房之后,我赶快回房放下东西,便再次回到厨房,跟妳一起。

    我的记忆,还残留着这个片段,就是这个时间点。原本我是回房打了个盹儿的,然后准时下楼到厨房,怎知妳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而且洗了菜。当我到厨房的时候,妳皱着眉给了我一个眼色,只说:

    “答应了别人的事,可不能马虎哦。”

    现在,我不想让妳觉得我马虎,我更不想让妳一个人收拾和洗菜了。这许多年来,聚少离多,就算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太多妳一个人在厨房的时间,这些时间,原本是可以两个人的。

    于是,我马上回到厨房,撸起袖子,准备收拾。但那一瞬间,洗菜的记忆闪现一片空白,我拿着那个也是刚认识的西生菜头,尴尬地问在流理枱另一边收拾rou排的妳:

    “欸,桃太郎小姐,这个,请问,这个怎么弄?”

    妳拿着手上的rou排,皱着眉望了我五秒钟,然后放下rou排走过来,拿走我手上的菜头,眉头皱得更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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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航港话“柴娃娃”的意思就是一大堆人吵吵闹闹,没系统,没计划,玩票式地去做一些事情,但又没人做决定,或者磨磨蹭蹭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