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七章:老蚌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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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否本已是没有官职之人,照理来说是不该来参加朝议的。但他的弟弟公孙周一再劝解,说若是因为卸去官职就不参加朝议,难免会有与国君赌气的嫌疑,若是有心人再三言两语从中挑拨,难免会让君上更加气愤,这样的话以后就算是想复职也就无望了。 公孙否听后细细思虑了半晌,总觉得这些话言之成理,便按照常例恭恭敬敬地来到武宫,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指望着将这次的朝议蒙混过去便是。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朝议刚刚开始,丕郑第一时间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这也难免太过突兀了! “寡人要问的是讨伐杨国的准备情况,你扯这些做什么?”见众人议论纷纷,朝堂上喧闹不止,国君用力拍了拍案几斥责道:“这种小事,随便哪天不能讲的,非要赶着朔日朝会的时候说?” “臣并……非小题大……做。”丕郑辩解道:“前……前些日左……左史董因占卜,说伐……杨之役恐怕会出……出师不利,这极……有可能就与宗……宗庙的震荡有……关。故而臣以……为,若要征讨杨国,就必……必先修葺宗庙,让先君安……然享受祭……祭祀。否……则的话,董因的预……测就难免会……成真,还望君……上慎重考量。”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国君颇有些暴怒:“军国大事,岂容你如此妄议!” “臣倒以为,丕郑的这些话可以听一听。”公孙满似乎是从中嗅到了机会,故而还未等公孙开出面支持,他就率先站了出来给丕郑助阵:“常言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不可不察。再说了,宗伯……哦,不,是公孙否或许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也未必能耽误多少时间。” “丕郑之言虽然荒谬,但……”公孙开侧脸看了公孙满一眼,满心踌躇地说道“子盈的意见也有些道理。” 见公孙满、公孙开这对死对头竟想到了一处,国君就知道这场论争已经无法避免了。但他还是希望能暂时缓解冲突,故而转向公孙会问道:“司寇,这也是你的意见?” “臣……”公孙会知道自己的弟弟究竟在图谋什么,若论本心也不希望公孙满因此触犯众怒。但在朝堂之上,兄弟同心方是根本,倘若自己驳斥了公孙满的意见,谁也难保有心人不会顺势攻击让人难堪。故而迟疑片刻,只得应承道:“臣倒是,也想听一听宗伯的难处……” “子澄?” 对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公孙澹还有些不明就里。他有些猜不透旁人的想法,一直都在暗暗思忖着,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见国君已经问到自己,只得顺着公孙会的话应答道:“臣附议!” “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吗?” “是!”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只得纷纷表态,但声音却细微得很。 “既然如此,那你就说一说吧!”国君看向了公孙否:“说好的供应物资,怎么就拖着不办呢?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 公孙否原本的想法只是要坐山观虎斗,就躲在一旁看着公孙满和公孙开为了争夺司空的职位大打出手。最后无论是谁落败了,又或者两败俱伤,国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自己供应物资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甚至有可能的还能坐收渔利,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可从如今的局势看来,这两个人互相争斗不假,可对桓族的防范之心却丝毫没有减退,显然不能允许让自己置身事外,逍遥自在地做一个旁观客。 如今他们让丕郑出面将事情挑明,逼迫自己尽快供应物资,其首要的目的自然是要强化修葺宗庙的紧迫感,以加速让司空之位的归属尽快落地。但在公孙否的脑海中,这些事情的结果反而不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对自己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危及到其韩氏宗族的存亡,这才是天大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当国君一再询问了其余大夫的意见,转而要求自己作出解释的时候,公孙否的脑海中竟然一阵空洞,全然没有准备好如何说辞。见公孙否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丕郑又继续追问道:“公孙否如……如此不肯尽……尽心,不知究竟是不……不愿意修……葺宗庙,还是为了单……单纯的脱罪才勉……勉强应允,内……心里根本就不……愿意贡献财……财币呢?” “臣……”公孙否很有些紧张地回应说:“臣是这么考虑的……如今天气已经是……入冬了,眼看着河水上冻,实在不利营建。所以就想着,许是修葺宗庙的事情……没那么紧急,不如就等明年开春以后,再将东西备齐了,也不至于……不至于会影响工程的进度,所以……所以才有所迟误了些……” “倒也成理!”国君转头道:“丕大夫怎么看?” “这……分明是……是强词夺……夺理!”丕郑:“自……自古以来,先代圣王体……恤民力困乏、财物不足,所……以每当有营……建之事,都……会放在农……闲时节。一……直以来,晋国都……邑的营建也都……是如此,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冬季就……不适合营建的道……理。”
“看来伯胜的理由还是不够充分啊!”国君笑道:“至少是没办法说服丕大夫的!” “臣惭愧!”公孙否躬身致歉,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缓解情绪:“对于这营建事务,臣向来一知半解,的确不如丕大夫有见地。以后若是封邑中要动起土木,还要仰仗丕大夫多多指点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丕郑显然是有些着急:“修……建宗庙本……本来用……用不了太……太长时间,要……不是你生生地耽……耽误了一……一个月,现……现在早……就完……完工了!” “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公孙否说话时不小心磕绊了一下,众人便以为他是有意嘲讽丕郑,顿时便哄堂大笑,让丕郑脸上就像是火烧了一般十分难堪。倒是让众人这么一笑,公孙否的情绪渐渐有所缓解,故而转念说道:“刚刚也说了,我对营建之事一窍不通,也不知这桓宫、庄宫究竟只是略略修缮一番,还是要扩建重建?营建时斗拱雕梁、户枢桁枋需要多少木料,要的是桦木、楠木、松木还是每样都要。若是都需要的话,每种木料又需要多少?另外,宫庙殿宇要筑墙几版,要多少土方、多少石料、多少瓦当?这些材料究竟是曲沃郊外的更好还是要到贾邑、荀邑去取,亦或者需要从中原购置?……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需要核实的实在是太多了,到如今都没有人来跟我交个底,你让我如何去准备嘛?” “这……这……”丕郑没有料到公孙否会这么问,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就转头朝公孙开瞟去。可见公孙开全然一副置若罔闻的姿态,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不知道,可这曲……曲沃城……城里的匠……人们总……归是知道的吧?你……你就不能问……问一问吗?” “你有所不知!”公孙否:“匠人营建,不同的工匠想法和机巧各有不同,所需材料更是天差地别。若是我按着韩邑匠人的想法准备了,到头来营建的却是别的工匠,对我准备的东西全然看不上,岂不是大大的浪费吗?大夫如此质问,莫非是早已定下主持工程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