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和10

    萧凌自凌骁记事时起就伴随着他。

    那是潜藏在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每当由他掌控这具身体时，总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凌骁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闯祸了，但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萧凌的存在。

    “你又做了什么？！”凌骁怒视着那道幻影，质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小地玩耍了一下而已。”幻影从窗户里走出，凝聚成实体，不过这实体也只有凌骁能看见。

    凌骁指着自己肩膀上的血迹，再一次问道：“那这血是怎么回事？啊？”

    “某个不小心遭了殃的倒霉蛋罢了。”萧凌轻蔑地摊手说道，“你瞧瞧那帮穿白大褂的，竟敢拿我们当小白鼠，他们哪个不该死？”

    “你！”

    凌骁怒从心头起，向前跨出一步狠狠直视着对方：“我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我不会任由你胡来！”

    “是啊是啊，都听你的。”萧凌翻了翻白眼，满不在乎道，“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杀了我？得了吧，你拿我也没办法不是？咱俩从出生时起就在一条船上，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明白么，我们齐心协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哼，齐心协力？和你？”凌骁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

    “随你，不爱我就拉倒。”萧凌显得很无所谓，他走上前，和凌骁四目相对。

    “你别忘了，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的语气中多少带点威胁的意味，“这具身体的力量，只有我才会使用。而你，不过是个软弱的废物！”

    说完这句话，他穿过窗户的镜面消失了，留下凌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这一夜凌骁睡得不是很好。

    第二天，同样的清晨，他的生物钟很自然地告诉自己，换班的时间到了。

    “010，出来。”

    麦克风里也是那女人同样的声音，语音语调都不曾有丝毫改变。凌骁甚至怀疑这是一段录音，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给他播放。

    还是按照日常流程，他进入工房开始工作，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磨蹭什么，还不快干活？今天的量完不成，饭也别想吃，觉也别想睡！半层皮给你薅下来！”守卫用枪托砸了某个人的头，怒喝着。

    凌骁依稀记得这个守卫，其他人都管他叫大龙，就是他的枪塞进了昨天那男孩的嘴里。他听起来心情很不好，多半是让上司给训了一顿，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心情很差的时候，守卫们就会拿他们撒气，只要守卫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负责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龙开始对他拳脚相加，而那孩子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任由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甚至不敢发出一声惨叫。病服很快被打得破破烂烂，露出满是淤青和伤痕的皮肤。

    没有人反抗，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挨打的时候不能反抗是天经地义，毕竟他们这辈子也没见有人反抗过。至于医院里的守卫为什么会打病人，谁知道呢，或许全天下的医院都是这样。

    大龙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殴打声在工房中持续着。

    “真可怜，要不要帮帮他？”凌骁心中暗想。

    “放屁！”

    萧凌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在他的脑海中大骂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少多管闲事！”

    “可是他被打得好严重……”

    “他就算被人活活打死又关你我屁事，好好干你的活！”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何况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凌骁最终还是低下头无视了面前的惨状，留在自己的位置继续干活。

    好巧不巧，凌骁仅仅几秒钟的抬头观望还是吸引了守卫，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凌骁，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喂，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揍你？”

    见凌骁没有说话，他气势汹汹冲了上来：“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这下倒霉了。”凌骁想道。

    低着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管是回应还是不回应，都会被大龙折腾一顿，毕竟他只是想找个出气筒罢了。

    大龙一把将凌骁身前的零件全都扫到地上，指着地面道：“捡！”

    凌骁依旧默不作声，竟真的俯下身去把地上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

    凌骁越是顺从，大龙反而越是生气，他干脆直接掐住凌骁的脖子，将他硬生生两脚悬空提了起来：“你给我说话！说！”

    脖子被掐住，窒息感包围了凌骁的全身，他只觉得气血上涌，整张脸憋得通红。一直藏在心底的无名怒火终于要压抑不住。

    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凌骁只想揍他，将他狠狠撕碎，将眼前的一切都化成灰烬，让所有侮辱他的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机会来了。”暗处的萧凌嘿嘿笑着，“这人渣不得好死。”

    血色开始占据010的瞳孔，他十指颤抖，力量微微显现，周围的物品开始抖动着向上悬浮。没有人注意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裂缝正在墙面上慢慢延伸。这股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喂，住手！”有人在后面大喊着，一把将大龙拉了回去。

    是守卫队长，凌骁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从制服上的不同可以看出，他是那些守卫们的头领。

    “你不知道，他就是……”队长对着大龙耳语了几句。

    大龙的脸色在数秒之内就变了三次，最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恐惧眼神看向凌骁。

    凌骁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抚平胸口，恢复了理智。刚才自己的那些想法可真是吓人，幸亏及时止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小受到的教导告诉他，违抗大人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一个善良的人千万不能使用暴力。凌骁想做个善良的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再没有哪个守卫找上他，甚至连寻常的监视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萧凌的声音也没有再出来捣乱。

    今天的工作在高个女人的絮叨中结束了，与昨天不同的是，女人的额头缠上了一圈绷带，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凌骁很好奇这是谁干的。

    半夜的时候，凌骁被走廊上的响动惊醒。他的睡眠很浅，五感也极为敏锐，这是他从小就有的天赋。

    他摸黑进到走廊上，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不知和谁撞了个满怀。

    “谁？”凌骁试探性地问道。

    “嘘——”

    对方手里的灯火点亮，凌骁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那是一群少男少女，大约七八人，都是跟他一起上工的人，其中不乏他熟悉的面孔。彼此都吓了一大跳，他们惊恐的脸庞被手里的灯光照得半明半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手电筒。

    互相认出了对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借着灯光，他看见为首的那个少年，叫做005，也是这一批人当中年龄最大的。

    最终还是凌骁率先开了口：“三更半夜的，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不怕保安过来抓你们？”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005，等他发话，看得出来，他在这群人当中很有威信。

    005走到凌骁跟前压低声音：“和我们一起出去吧。我们试验过，工房的排水管道直通外界。我们已经想办法处理了监控，大家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你们……”

    凌骁还没说出几个字，转角处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那是皮靴敲击地面的声响，只有守卫才会穿这种皮靴。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