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众生从来各讲道理
“舒家的事发了。” “啊？” “洛凌风战死。” “啊？！” “你们的三位同伴逃入天岳山，生死不知。” “什么？！”四人齐齐站起。 “你们自己的事也没算完，舒家不会善罢甘休，事实上他们已经来过一次。” “宗主有话不妨明说！”王赀强迫自己冷静。 “一段时间以内，你们就在分宗安心修行，舒家不至于公然到宗府来抓人。” “多谢宗主好意，但是恕难从命了，我们必须去支援同伴！”叶还真抬步便走。 “慢着！宗府不涉家国事，家国也不扰宗府，这是我人族的规矩，留在这里，我保你们无忧，但出了宗门，我们不便插手，毕竟你们那三位同伴不是宗府中人。” “明明是自卫反击，这常星人族，就没个说理的地方吗？！”王赀转身质问。 “好问题。”夜流光苦笑，“但众生从来不都是各行其道，各讲其理吗？这世间，又哪有一个普适天下的道理？” “但文明社会，总不能没有通行的规则和秩序吧？”王赀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并不认同。 “规则与漏洞，秩序与混乱，甚至文明与蒙昧，从来不都是相互衍进的吗？”夜流光摇头，“为了张扬自己的道理，哪有什么规则与秩序可以一直通行？” “老爷子，按人族律法，我们那段公案，当如何论处？”叶还真插口。 “如果你们能够证明自己是在对方施害时不得已发起的自卫反击，则你们无罪，但问题就在于，你们可以证明吗？ 而且，有关舒玉姮与那名护卫，你们明显属于故意加害。” “也就是说，仅凭舒玉姮一人，我们也属于谋杀无疑了？”叶还真眉头紧锁。 “除非你们自己承认，否则他们又如何证明？”夜流光却笑了。 “那……这不成了一段判无可判的悬案？” “关键是谁来判。” “那按律应该由谁来判？” “我们希望由我们来判，但这并不容易。” “老爷子，您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在镇岳国应该也算一号人物了吧？贵圈就没有什么潜规则，可以通过其它方式化解一二？”水木风华试探。 “还真有。”夜流光竟直接点头，“舒家最大的意难平，一为报仇，二为痛失人才。舒玉姮是舒家小字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也是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之位的那一个，她没了，对整个舒家打击很大。 但如果你们之中有一两个愿主动与舒家联姻，全心为舒家另诞麒麟子，我倒有些把握斡旋化解此事。” 几人沉默了，继而王赀三人陆续望向了水木风华。 “不是，流苏你啥意思啊？怎么连你也是这种眼神？你也想让我卖身偷生？”水木风华一脸生无可恋。 叶还真则重新望向夜流光：“老爷子，好意心领，生命诚可贵，但苟且偷生可耻，这条路不适合我们！” “所以，留在这里，一直成长到让整个舒家都无力拿捏的地步，这就是我一给你们的建议，也是最为可行的建议。”夜流光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 四人相互看看，再次沉默下来，夜流光预判了他们所有的预判，并提供了目前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谋算可谓全面，用心可谓良苦。 “老爷子，您是个好人。”片刻后，玉流苏突然深深鞠躬，“但是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们无法坐视同伴命悬一线而在这里安心修行，那不符合我们心中的‘道理’！” “孩子，这就有点不讨喜了，太固执了吧？”夜流光板起了脸。 “再次向您致歉，但人若没点坚持，岂非生不如死？”玉流苏笑了。 “罢了。”夜流光正色道，“既然如此，人宗镇岳分宗现正式收录你们为记名弟子。” 一名长老立即上前，为四人各发了一枚宗徽：“有了这块牌牌，舒家至少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对付你们。” 玉流苏眼睛一亮：“老爷子，能不能多给三块牌牌，那三位同伴的资质实则一点都不比我们差，他们的牌牌我们可以自费！”她顺势摸出了一把灵石。 “我……”夜流光与几位长老一脸无语，这是自费公费的事吗？ “你们把人宗选拔当做儿戏？！”一名长老明显动了真怒。 “没有没有，病急乱投医，童言无忌……”王赀赶紧把玉流苏挡在了身后。 “不经过正式的选拔，入宗府绝无可能。”夜流光摆手，“但我倒可以为他们指点一个‘出身’，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还记得你们曾经假冒什么身份混进洛长亨的护卫队伍吗？” “镇岳军？”四人异口同声。 “镇岳军正、副统帅，不久前刚从这里离开，他们为了你们的事，不惜与整个舒家刀兵相向，彻底翻脸。 名义上，褚无锋与陆翀为那洛山出头，但洛山与他们身份相差悬殊，他们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更多的，他们也是在坚持自己内心的‘道理’。 去找找褚元帅吧，无论是否能成，至少你们也应该当面道谢。” “明白了，多谢宗主，多谢诸位长老！”四人忧心尚宁等人的安危，早已急不可耐，现在有了方向，立即展开行动。 “哎哎……”发宗徽的长老在后面连呼，却并没能成功把他们叫住，“记名记名，记在谁的名下都没定呢……” “记我名下吧。”文在心走了进来，“长亨这孩子我很喜欢，已经收为弟子，他的护卫自然也应该记我名下。” “老文？！”不仅几位长老，就连夜流光也一脸怒色，“我们在这苦口婆心栽树，你背后摘果子？你还要脸吗？洛长亨也就罢了，这四个你想都别想，连百灵都不行，那也是块璞玉！” “可是，我已经把他们的师承都写在宗谱上了啊，不然送个人至于去那么久？”文在心好整以暇。 “老文……”几名长老彻底爆发。 王赀四人去往镇岳军营一点都没费力，因为牛萌仍然率着一个千人队等在这里，褚无锋也清楚这件事还没完，他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 四人与牛萌在投影世界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是褚无锋的亲卫队长，随即很配合地上了镇岳军准备的马车，实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镇岳军营与镇岳分宗虽同在都城，但分列东西两端，距离实则不近，一个小时后，路程才走了一半，“那是国府。”牛萌指指一片巍峨建筑。 国府内部的场景不得而见，但仅从外面远远看去，其富丽堂皇的壮观之象足令四人叹为观止，但四人内心的想法出奇一致：“整这样的面子工程，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牛萌见他们禁不住摇头叹息，还以为他们有些瞧不上，不由叹道：“也是，我镇岳国府还是百年前的建筑，确实少了些威仪，丰国君体恤下情当然没错，但国家形象其实也挺重要的。” “国家形象是靠金碧辉煌的宫殿体现？”叶还真忍不住反驳。 “啊？是……还是不是啊？”牛萌有点懵。 “那得靠万民心里的丰碑！”叶还真自问自答。 “你的意思，咱镇岳国府，盖几间草屋也不打紧喽？或者干脆支几座行军帐？”牛萌不以为然。 王赀向叶还真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口舌之争，毕竟他们在此地见识尚浅，很多事情还不具备发言权。 又一小时后，四人在牛萌的引领下见到了褚无锋，但对方的表现并没有想象中热情。 “我与你们素昧平生，本意也并非帮助你们，所以你们也无需特意来谢，我只是想看看冒我镇岳军之名的是些什么人，既然你们已经成为人宗弟子，那就好自为之吧。” “大叔，您这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啊……”玉流苏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们带着目的前来，总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镇岳军上亿兄弟我已经照顾不过来，确实没能力再管其它事，我并非故作姿态。”褚无锋无奈解释。 四人则暗自心惊，镇岳军竟有上亿人？如果按照地球上一般的军民比千分之三计算，镇岳国怕不是得有三百多亿人？如果按如此人口算的话，那座国府的确寒酸了…… “但是大叔能想到为一个退役二十年的老兵之子打抱不平，心热可见一斑，您不敢轻易承诺更多的人和事，实则是怕言出无果，因为您肩上的担子实在太大太大了……”玉流苏非常“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元帅肩上担着镇岳泱泱百亿民众安危！”牛萌插口。 四人了然，原来没有三百多亿，但百亿也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了，更恐怖的是军民比达到了百分之一，这说明镇岳国一定很不太平。 “转告洛长亨，他父亲在军中时是条汉子，他能入人宗更是不凡，踏踏实实学艺，稳稳当当做人，莫坠了他洛家名声。”褚无锋再次表露出送客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还真几人已经不想再提为尚宁三人求身份的事了，人家已经说了，素昧平生的人，已经帮过你，还要继续得寸进尺吗？ 王赀却上前两步：“褚元帅，在下有一事相告，还请摒退左右。” 褚无锋闻言皱起了眉头：“有话就说，在我这里没什么遮遮掩掩。” 王赀无奈，只能开口道：“落英邑灵狍甸植妖启灵场出了一株藤妖，此事洛甸守只让我告知你一人。话带到了，告辞！” “大叔，一定要对‘藤娃娃’好一点，它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玉流苏叮嘱道。 “慢着！”褚无锋倏然起身，牛萌也一脸难以置信，直接上前拉住了王赀。 “不是，兄弟，你说植妖？”牛萌圆睁着双眼。 “是。” “而且是一株藤？” “是。” “体量多大？” “蔓长约有七里吧。”藤娃娃的藤条确实有数千米，但他用对方听得懂的距离单位表述。 “你确定？你亲眼所见？”褚无锋已经走上前来，一脸震惊。 “它成妖与我们有些关系，‘藤娃娃’这个名字也是流苏帮它起的，当然确定，当然亲见。” “哎呀兄弟，我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啊！”褚无锋竟对着王赀连连作揖，随即喊道，“小牛，备舟，去灵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