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妙食，妙汤

    “诶～原来泡温泉还有这么多要注意的啊？”现在几个小丫头都学会了这个调调，允儿更是每句话必带。

    “所以呢，现在obba就先带你们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后我们再去泡汤，keluoji（知道了吗）？”徐灿浩其实也才知道泡温泉要注意的一些事项，要不是周惠伊说起，他可能就丢脸大发了。

    “yeah～吃饭饭，吃饭饭！”允儿这小丫头就像永不知疲倦一样，总是这么精力充沛。这时正在车里嚷嚷着，挥舞手臂。

    “就知道吃。”金泰妍嘟囔了句。

    “宝儿啊，你不知道。允儿她们有一次在公司外面的那家双星石锅店，对，就那家…”车书兰想到了允儿以前的糗事，笑呵呵地要说给坐身边的宝儿听。

    “啊！书兰姐不可以说！”允儿难得的脸红，情急之下竟起身捂住车书兰的嘴。

    “哦～什么事，还有我不知道的？”徐灿浩也来了兴致，转过头问道。

    车书兰一边笑着掰开允儿的手，一边请求另外几个小丫头的援助。最终，允儿被身旁左右两位小丫头给镇压了，被摁在座位上不得动弹的她，愤恨地瞪着徐贤和金泰妍。

    “她和公司的一个男孩子，练习生，名字不清楚了。总之，两个人在店里面…”车书兰的话头再次被打断，依旧是林允儿那小丫头，这就更加让人好奇了，究竟是何事，仅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如此在意。

    “啊，啊～～咦～呀～呜啊～”林允儿紧闭眼睛，张着巨口，大声哼着不着调的呓语，想要掩盖车书兰的叙说声。

    “两个人在店里面，比拼谁吃辣年糕最厉害。允儿后来把人家给吃吐了，不过，哈哈…这臭丫头也闹了两天肚子，被取笑了好长段时间。”车书兰毫不在意允儿的打诨，大声的将事件讲述给不知情的几位。

    徐灿浩听后，简直哭笑不得。‘小孩子还真喜争胜，还是如此无聊，吃力不讨好的事。’

    “允儿啊，原来公司里盛传的女食神就是你啊！哈哈…”宝儿扭头调侃凄苦，憋闷的允儿。

    “欧尼，允儿姐后来还说，要不是年糕太辣…”徐贤躲开允儿袭来的小手，继续笑着说：“她还能再吃三碗！”

    车内欢笑不断，众人皆好笑允儿的天真，连卡尔也在徐灿浩给其翻译后，凑热闹，要与允儿比比食量。

    不觉间，汽车就驶到了，池田老太介绍的那家汤之料理店。这是一家老店，温泉料理店。

    车门一经推开，扑面而来的似刀冷风，打着旋儿，钻进众人的宽松袖袍。女孩子们像受了惊的鸭子，嘎嘎喳喳，尖叫不停。

    徐灿浩也同样受不得这般酷冷，快速下了车，冲到那家店屋檐下，推开绘着武藏人物画的木门。紧随在后的诸人，拥着他涌进店内，活像一群逃难的难民。

    鸦雀无声，只有外间的冷风推动着门边的风铃发出的脆响。背后时不时刺骨的冷风，提醒着最后进来的卡尔，在这诡异的气氛下，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Simimasen，simimasen（抱歉。对长辈的敬语）！”还是周惠伊最先反应过来，小跑到酒台前，向着老头子们鞠躬道歉，是他们这行人打扰了眼前这群老人们的自娱自乐。

    “anuo（那个/我说），各位客人，小店还未到开门营业时间，很抱歉。”一个戴黑框圆圆眼镜，标准日式厨衣穿着的瘦个男人从酒台后转出，快步行至徐灿浩他们面前，弯腰赔笑说着。

    “你好，我们是玉美惠阿姨介绍来的客人。对于打扰到你们，我感到抱歉。但请让我们在这里用餐吧，我们不会再打扰到各位的兴致了。Wonega（拜托了。非正式）。”徐灿浩笑着回礼，出言解释。

    “诶~客人原来是池田家介绍来的，原来如此。请各位稍坐，我三郎会为大家安排的，请。”名叫三郎的厨师笑着为诸位一一引导就坐后，这才回去酒台后忙活。

    周惠伊却被两个老头拉着喝了两杯酒，小脸蛋儿有些酡红，连摆着手不肯喝了，鞠躬道歉，这才急跑回来坐下。

    “呼~”待坐定，惠伊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对众人笑着解释说：“这些老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冬日无事，趁着下午这段时间没有游客，便来这儿喝酒谈笑...”话音刚落，就见料理台旁，通往后店的走道里匆匆行来两位穿着素色碎花小纹和服的妇人。一位抱着三味线，另一位抱着不知产自何处的琵琶。两位的乐器都有些老旧脱漆，但琴身面上却是铮亮，想来主人是惯会保养的。

    “哦？！丽女酱，奈子酱，你们两位终于出来了？”

    “独自孤吟曰，思人久叹嗟。何如栖息处，移植女郎花。”众老人见二女出来，纷纷侧转身子起哄。有位端着酒杯的老头，仅离开了高凳，站起身，唱起了和歌，舞袖撒酒，好不快活。周围的几个老头见此，竟也跟着鼓掌附和。

    “日本人大都这样，这是人家的民俗风情。”徐灿浩见在座有几位表现好奇，不解，甚至小丫头们有些鄙夷的神色，笑着出言解释了句。

    “是啊，要是你们以后有机会能在日本出道，也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话，奇怪的事，可不要太惊讶哦。”宝儿捧着热茶，在手心搓着，边接过徐灿浩的话头，笑着对三个小丫头说道。

    “了解别人后，你才有资格评价。所以，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不要妄下结论。”徐灿浩带着她们，在生活里，有机会就会讲一些道理，或各种知识给她们听。至于，能懂多少，理解多少，那就得修行靠个人了。

    “nae。”金泰妍和徐贤两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唯独允儿那丫头，撑着下巴望着两位琴女发呆。

    “灿浩啊，不用自己点菜的吗？”车书兰似有些饿了，在外还不觉得，但闻着料理台传来的烤rou味儿，又身处暖和的闹室，肚子已情不自禁开始闹事儿了。

    “呵呵，美惠老太太已经给店家打过招呼了，我们稍等一下，主人自会安排。”徐灿浩频繁地饮着粗茶，用热气驱散胃中的寒意。

    “喔～嗬！次郎前来出阵！”徐灿浩那边刚安抚饥寒交迫的众人，这边同样与三郎打扮的，长相颇为喜感的次郎，端着一大盘吃食，如同唱戏般行至惠伊身边。“酱渍萝卜，果酸海带，鳟鱼片，豆酱甘蓝，油炸豆腐，诸位尊贵的客人，请慢慢品用，次郎告退！”那小鼻子次郎，鼻沟处还贴着一小撮用来当胡子的海苔，随着他的报唱菜名上下起伏，颇为搞笑，惹得众人嬉笑不断。

    待得次郎离开，八人里大都筷子指向那盘金灿灿的炸豆腐，都想着进点儿热食。

    “唔~真好吃，还有rou呢。”允儿又是一口整个包在嘴里，幸好这东西并不烫嘴。

    “是啊，好像还有...”金泰妍咬下一半豆腐，在嘴里咀嚼，昂着小脑袋在想是何种脆爽的蔬菜。

    “应该是腌泡过的橄榄菜吧~”周惠伊一手虚托，一边小口咬掉炸豆腐的外皮，盯着它肚里的菜rou说道。

    “obba，尝尝这个。”小贤用筷子夹起脆绿的甘蓝，又像包烤rou一样，将其对折包起，递到徐灿浩嘴边。

    “嗯，这里面的酱不错，咸甜俱有，开胃。”徐灿浩含混地边说，边用筷子指着如同绿色小船般的甘蓝，上面放着一小坨豆干酱，造型巧妙诱人。

    “额，这是什么玩意儿，太辣了！”卡尔在韩日待的这段时间学会了一些必要的礼仪，现在开始会小声吵嚷了。

    “哈哈~谁叫你蘸那么多芥末，哈哈，笑死了~”车书兰坐其对面，指着卡尔扭曲的脸笑个不停。

    “卡尔，要是吃不惯芥末，就蘸点这个，店主自酿的酱油，味道也不错。”徐灿浩稳稳地夹起薄如蝉翼的鳟鱼片，轻柔地在酱碟里来回洗涤两下后，放在舌头上，任其慢慢滑落喉间。

    就在诸人边谈笑，边品尝这芦之湖边的风味冷菜时，一阵拨弦的啷当琴音，引得室内众人纷纷侧目。

    两位妇人，不知该称其艺妓，还是琴师。端坐在小台上，搂着怀里各自的器乐，面色平淡地抚琴弄音。徐灿浩并不太会欣赏此类音乐，待其演奏一小段后，其中一位怀抱三味弦的淡眉妇人，开始了和歌。

    在不知其歌唱韵律、日语的人耳中，充其量这种形式的演唱就是对牛弹琴。而徐灿浩也是需要费力才能弄清歌词大意，再无余力去评价其人琴技，或是唱腔。倒是妇人的声音，还算清越，在这不大的暖室内逶迤蜿蜒，竟唱出似余音绕耳的味道来。

    徐灿浩一行人听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了闲聊，唯有那些老汉，偶尔打着拍子和歌，饮酒，显得其乐融融，在一旁做了最好的听众与看客。

    次郎这次没有叫嚷着报菜名了，和三郎一人端着一大盘美食送到他们桌上。其中就有一大釜，徐灿浩期待已久的白鲈汤。奶白的汤液，微露头尾的鲈鱼，起起伏伏的嫩豆腐和浓绿笋尖，面上浮着青蒜，红椒。釜沿汤里露出几点黑，那是山野间采摘来的浸雪地衣。如此，这就是一锅既诱人，却又令人难以下筷的美图，仅仅是飘散的香气就让人情难自持，但又唯恐坏了景致。三郎又在长桌上，放上两尾烤的外酥里嫩的秋刀鱼，再搭上三四碟当季腌菜，这便是新一轮晚宴了。众人在桌上肆虐的景象就是对厨师最好的赞扬，三郎笑容可掬地再次光临这桌时，将一大盘生拨的，犹自蹬脚的对虾放在桌上。接着，又是一大盆焯水热干荞麦面，然后给桌上添了盛姜丝，小腌椒，韭菜段，蒜丝，香芹节的小碟儿。便仍旧笑着躬身，在徐灿浩他们的感谢声中退开。

    正当他们以为该完席时，次郎又端来一大石锅，牛rou打底，各种菇类菌类铺面的酱汤。还有头次出现的两位大妈级服务员，替每人盛了一碗神奈川自产米饭，同时在桌上放了四壶清酒，八只茶色瓷质浅碗。

    “次郎，有没有适合小女孩喝的？”徐灿浩兴起，冲正在料理台边忙碌地次郎喊了一嗓子。

    次郎笑着未答话，竖起一根手指，夸张地作恍悟状。返身从酒台柜底搬出一只大缸，接着拿来竹制酒构给添了两壶，端来。“自酿的甜酒，请客人品用。”次郎笑着将两支酒壶放在小丫头们面前。

    徐灿浩拦住欲抢先的金泰妍，自己先倒了一点儿。“真的很甜，还特别稠，香！你们喝吧，估计店家也就那么多，不然还要讨要一点儿我们喝。”听到徐灿浩的话后，泰妍和允儿一人抢过一瓶，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连徐贤这丫头也望着咽口水。实在是有珠玉在前，先前的饭菜如此美味，又听了哥哥对此物的形容，即使这木椟是对人有害的酒。小贤最终也还是忍不住喝了两杯，犹不满足，红着脸，向哥哥撒娇讨要。

    用完饭，几个小女生都是挺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倒在座位上，要不就靠在旁边的人身上。小贤便是靠在哥哥的肩头，脸上泛着淡淡红晕，哼哼着让徐灿浩给喂苹果

    “几个臭丫头，瞧瞧肚子撑成什么样了！”徐灿浩笑骂道。“站起来活动活动，不然等下不让进温泉的。”说完，将赖着的小贤、允儿两人拖起来，推着她们在店内游走。

    约摸着半个多小时过去，弹唱的两位妇人也歇停了。第一波顾客，一对年轻情侣上门就餐，那些老头子们也陆续离开，并笑呵呵地与徐灿浩他们打招呼道别。这时，周惠伊才去询问三郎，是否可以领他们去泡温泉了。

    三郎笑着让她等等，转身唤了一声，奈子。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位抱着五弦琵琶的妇人从里间出来，和三郎说了几句话，便示意他们一行人可以进去了。

    “欧桑，那些人你认识吗？”等徐灿浩他们离开后，那对年轻情侣便跑到料理台前坐下，男子开口问道。

    “第一次来的客人，客人问这个干什么？”次郎正收拾着餐具说。

    “诶~大叔你连菲利克斯都不认识？！”年轻女子讶然道。说着，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张CD，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两位厨师普及明星知识。

    前厅的事徐灿浩是无从得知的，他和卡尔此时已冲完澡，仅下身围着浴巾，哆哆嗦嗦地向室外的温泉走去。

    “呼哇~真爽啊！”徐灿浩撑着汤池边的石头，慢慢地滑下去，等到锁骨以下全浸泡在带着淡淡硫磺味的温泉水中，舒服得呻吟出声。

    “扑通~哗啦~”徐灿浩抹了下脸上的水，义愤填膺地指着卡尔骂道：“呀！你当这里是游泳池吗！？该死的，真扫兴！”

    卡尔摊开手，一副无辜的表情，说：“小老板，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滑倒了。”

    徐灿浩懒得理他，回头从身后矮几上取来一块热毛巾敷在额头上，惬意地泡在水里。不时，还能听到仅一墙之隔，同一个池子里女生们的打闹嬉笑声。

    这是一个活水汤池，整个池子呈葫芦状，在腰部紧窄口用木制屏风将此地一分为二。不过，水底倒是通透的，可以游往对方的池子里。岸边全是用颗颗鹅卵石铺就的防滑地带，而围绕着整个汤池的便是依旧郁郁葱葱的常青矮松柏，盘根错节扎根于乱石湿土中。它背靠山坳，四周又是密密层层的古树怪石，让置身于热泉中的人们感到安逸静谧，又无需忧心其他。

    “请客人们享用。”徐灿浩又听到了那个淡眉妇人的声音，他摘下脸上依然温热的毛巾，回头正瞧见那妇人放下托盘。托盘里是一只白瓷酒盅和两个同色浅碟。

    “谢谢你。”徐灿浩微笑着向她颔首，接过托盘放在水面上。又为自己倒上，饮下，复又将浅碟置于托盘上。用手在水下划动，利用水波将晃悠的酒器推向不远处的卡尔。

    “啊~真是一个洗涤身心的好地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得久泡。”徐灿浩将毛巾放在脑后，抬头打望着昏沉的天空，感叹道。

    就在徐灿浩痴看之际，隔壁响起了允儿的童音。“obba！宝儿姐钻过去啦！”徐灿浩被这声似近在耳边的喊声惊醒，原本撑着水下石凳的双手一个打滑，人已跌落，影未见。只余水花声响，再有隔壁羞恼的笑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