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箱根行

    “周惠伊，26岁，日裔韩国人。日文名，东岛惠子。于02年8月入社，之前有三年导游从业经验，现为公司外勤助理。精通日韩两国语言，会一点英语。”车书兰领着一名可爱圆脸女生，给徐灿浩做着介绍。这位叫周惠伊的女生，倒是那种耐看型的，个子不高，穿着典型的黑灰白三色职业套装。脚底的平跟黑皮鞋上还沾着泥渍，就是不知这大冬天的穿丝袜短裙会不会太冷。

    惠伊鞠完躬后，一直在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大明星，本司老板。大眼睛里的浑圆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像极了偷油的小老鼠，惹得徐灿浩不由一笑。

    “你好，周惠伊xi。不过，我还是觉得叫您惠子要好一点，会介意吗？”徐灿浩站起身向跟前的新导游伸出手。

    “诶~（转折上升语调。日本年轻人表疑问惊讶的口头禅。）nae，没有关系的。我的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啊，啊，不是，我不是说您是我好朋友…啊，也不是，不是说您不能和我做朋友…诶，惠子真是笨死了~”一会儿日语，一会韩语，辩解不清地东岛惠子，羞恼不堪地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圆脑袋，那可爱的样子，让徐车两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上这个迷糊纯真的姑娘。

    “呵呵，希望你给我们带路的时候不要思维这般混乱。好啦，等丫头们来了，我们就出发吧。哦，对了，惠子会开车吧？”徐灿浩笑着说。

    “nae，有两年驾龄了，需要我开车吗？”周惠伊歪着脑袋问道。

    “可能吧，不然还要另找司机。”徐灿浩将大衣拿在手里，望着正在下来的电梯说道。

    “anuo（那个），请问我们要去哪？”惠伊小心地望着徐灿浩问道。

    “叫我灿浩吧，你比我大，而且，未来两天我们都会在一起相处，请互相关照吧。至于行程，你可以问问书兰姐。”徐灿浩转过头笑着对她说。

    “叮~”电梯铃响。果然与徐灿浩猜的一样，是小丫头们乘坐的电梯。看样子，三个丫头还收到了礼物，每人一顶不同的帽子戴着，簇拥着宝儿走出来。

    “让你们久等了。”宝儿来到几人跟前，第一时间便是礼节上的抱歉。

    “好了，走吧，在一起没那么多规矩。又是韩国礼，又是日本礼的，累得慌。丫头们，今天的目标是，涩谷！”徐灿浩抢过宝儿的大包帮她提溜着，一手举在空中，带领众人冲向等候在外的丰田商务车。

    刚上车，周惠伊就急慌慌地拉住徐灿浩说：“灿浩君，要是我们去涩谷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的。我的意思是，那里年轻人太多，而且还有很多奇怪的人。如果，您和宝儿小姐出现在那里就会引来很多麻烦。”

    “诶~（徐灿浩在学惠伊的口吻。）不会吧？”徐灿浩转过身子，大睁着眼。由于两人脸离得太近，迫得周惠伊害羞地坐回座位上，低下头。

    “灿浩啊，我也觉得去逛街太冒险了。这些个小丫头，再等几年都是些祸国殃民的，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想不吸引人都不行。”车书兰在副驾驶座上说。

    “是啊，灿浩obba，要不，我们再考虑去别的地方？”宝儿一脸关切地说。

    “啊~？！”徐灿浩苦下脸，靠在椅背上，一副绝了生念的死人表情。“我期待已久的札幌啤酒，要离我而去了？我可爱的八公还在车站等着我吗？还有西班牙坂，中心街，109，那里的美女们我都要舍弃吗？”

    “诶西~”众女生异口同声地鄙视他，将手边能丢出的东西一股脑的砸向徐灿浩，还殃及了卡尔这只巨大的池鱼。

    “要不，去箱根吧？我早就想去了，可就是一直没机会。要是现在的我，泡一泡温泉，就是让我死了也愿意。”宝儿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两眼放光地说道。一旁的小贤见此，立马凑上前，给宝儿轻轻地揉着肩膀。

    “温泉？！”徐灿浩和卡尔两人同时叫道。众人诧异地望向大个子卡尔，意思是，为什么你能听懂？

    “我在自学一点日韩语言，你知道的，老板？”卡尔很诚挚地盯着身旁的徐灿浩，让徐灿浩浑身不自在。

    “呵呵，是啊。”徐灿浩笑得很勉强。心里却在腹诽：‘是啊，你是在学，对着酒店宣传册学的。还专挑有美女封面的地方学的，估计就记住了那么几个名词：歌舞伎町，SPA会馆，温泉，热泉游泳馆什么的。’

    “这个可行。我们可以让汤店老板给我们安排一个单独的汤场，那样就不用担心会有麻烦了。不过…大多数都是混浴的，也许能找到那种专为外国人设立的汤店。”起初说得兴起的周惠伊，到后来自己却脸红了，连一旁安静听着的泰妍也不由小脸通红，转头看向车外。

    “Call！就去箱根吧！”徐灿浩高喊一声，拍打着司机座位，让其快点出发。

    “诶~”刚刚回收的抱枕，卷纸，帽子等东西，又被众女砸在徐灿浩脸上。

    汽车从新宿出发上高速，预计要两个多小时到达箱根。途中买了点儿热食后，便不作停留，一路疾驰往盛名已久的箱根。

    就在徐灿浩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响似一阵的赞叹与尖叫。“到了吗？”徐灿浩摘下允儿为他买的机器猫眼罩，望向窗外。只那一眼的芳华，就让他被窗外壮丽秀美的风景风情所深深吸引。

    汽车正在缓缓驶离高速，转入前往箱根的曲道。遥遥地望见似近在咫尺的富士山，雪白皑皑一身，遗世独立，犹在山脚有一片墨绿，立在那一方之地上，像身披洁纱的女神，孤傲而又圣洁。多亏了山脚下，零星若见的点点屋舍与袅袅烟气，才使得她食点烟火，不会让人望而怯步。随着汽车的行进，到了某处坡顶，大家又是一阵赞叹。车的右侧，先前被银装素裹的高耸绿松，黑杉们藏起来的，似湖还像海的芦之湖，此刻如海市蜃楼一样呈现在众人眼里。浩淼之蒸汽，萦萦环绕在湖上，山前，银树间，直让徐灿浩口呼人间仙境。

    副驾驶座上的车书兰，一改往日下属前的稳重端庄，拍着车座，让司机快行。就连来过两次美丽箱根的周惠伊，此时也看得痴了，嘴里呢喃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懂的关西怪语。小丫头们显然也进入了梦魇幻境，痴痴地望着远处不真切的景色，眼色变化不定，充满了离奇色彩，手却死死地互相攀挽着。

    “啊~！”汽车才刚停下，三个丫头便大喊着冲下车，不顾地上的泥泞，帽子也丢弃了。两步并一步，跑上路旁的登山道，在一个平台处远眺芦之湖。

    “玉扇倒悬东海天…富士白雪映朝阳…真TN的美翻了~”徐灿浩空着手走下车，一会儿望望只见山巅的白富士，一下又回头看看半遮面的静谧之湖。想着先前地藏石碑上看见的中文繁体诗句，由衷感叹着这并不当季却犹自酷美的盛景。

    “灿浩君，这里就是我先前提到的民宿，我有一个曾住在箱根多年的朋友，是他推荐的。”周惠伊指着两人身后一大片低矮却古朴别致的宿屋说道。

    “井伊竹居。听说，在日本只要看一家人的庭院就能知道这家主人的，收入，学识，情致等等，想来这家绝对称得上隐士贵族。”徐灿浩面带欣赏的微笑，望着入院前的坊门门牌念叨。

    身边的宝儿和周惠伊听到徐灿浩的话，也是赞同的点头称是。

    “惠伊和书兰姐先去打听一下，最好是马上订下房间。我们先将行李理清，搬下来。丫头们，快下来啦！”徐灿浩叉腰理直气壮地对山道弯处喊道。

    “konnichiwa（你好）~”徐灿浩一行提着大包小包，一一与在门前迎接的银发老太互行礼。那老太一头光泽银亮的盘发，很神奇的只用一根朴实乌木发簪叉住，让她的头显得异常硕大。脸上虽褶皱丛生，却是不失光华，精神矍铄，不输年轻。靛青色燕子草纹饰的素色和服，将老人短小的身体完全笼罩，只余一双令人惊叹的玲珑小脚，踩着短底木屐露在下摆之外。

    徐灿浩见识了小脚木屐加碎步，行至碎石子之上的高超步行技之后，也就不再惊叹老太强悍的力气了。她热情地拖着徐灿浩，将他们一行人引进屋。在木檐下脱了鞋，鱼贯而入，大家都没有吵闹，只是小声地议论此地的雅致和精美。从门外廊下出来一位和泰妍年纪差不多的和服少女，向众人腼腆一笑，微微一福算是见了礼。蹲在檐下，一手搂着常服下摆，一边将众人的鞋子归置整齐，并将鞋头向外。周惠伊见此，忙向老太行礼道谢。徐灿浩虽不知此为何礼，但见那女孩做如此提屐倒履之事也能如此优雅细致，顿觉此处主人家必定是位隽雅崇礼之人，方能将庭院收拾得那么整洁不俗。于是，示意众人跟着惠子一同答谢。

    老太叫池田玉美惠，据说年轻时是一位大美女。当然，徐灿浩从她指向的那副老照片上见到的那位，确实和门外正在用抹布擦拭地板泥渍的小美女有几分相像。只是，不知那照片上的女子，若是不剃眉点唇，会不会更清丽漂亮一点儿。给众人发了吊牌，用来分房和取衣之用。随后，又唤来一名中年男子，是这里的帮工，为居客做点儿夜宵，清理自家的温泉，或者做烧烧水什么的杂活。矮矮胖胖，看起来倒是憨厚，面相也非那小眼鼠眉之辈。他在得到为众人煮茶的指示后，便笑着退出廊外。

    “请跟我来。”老太再次拉着徐灿浩的手，在前引路，带领诸人前往各自房间。在那木制回廊里，每每遇到台阶，她都会提醒众人注意脚下，等人们拾完阶，又会站在走廊一侧，笑着伸手说：“多左（请）。”

    一路行来，徐灿浩总觉有一种回归历史，潜入往昔的感怀想要迸发，却又担心扰了此处雪中的幽静。他又发现了一方池塘，透过封闭回廊上支起的纸窗。他很想问问那池中的锦鲤，在薄冰下会不会冷？想问问老太，是不是所有日本的庭院都会有那一方池水，有那几尾迎客的红衣鲤鱼。

    徐灿浩的房间正对着那池塘，有一石径绕其而上，又穿过一堆怪石，通往后院竹篱。那篱笆后，就是主人家的竹林，那里是这一带最有名气的白鲈汤中，笋尖的产出地。穿着浴袍和服，坐在廊前的徐灿浩，此时已在想象晚间这道菜的美味了。虽不是正当季的材料，但只要是guntang的东西，这时都是望之止寒的好东西。

    “好冷~啊~”三个小丫头依旧是住在一间房里，此时正穿着素色浴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obba，我们不能不穿这个去吗？”允儿指着自己身上略显宽松的和服说。

    “那你想到了之后再受一次冷吗？再说，谁让你们没带件像样儿的羽绒衣。”徐灿浩笑着反问，所谓入乡随俗，大致就是像他现在这样。

    “那我们快走吧。Obba，听惠子jiejie说，汤池里有酒喝？”徐贤倒没有允儿抖得那么夸张，提着前摆快步向回廊里走去。

    “呵呵，小丫头。这里不是韩国，想和就喝呗。不过，最多只能三杯。”徐灿浩太了解小贤了，这话一定是允儿怂恿着她问的，不然，她是绝不会自己想喝酒的。说完，徐灿浩起身追上落在后面的允儿和泰妍，脱下自己的厚重大衣，自己外面儿只穿了件蓝色卷云罩衫，将俩丫头裹在里面，两手揉揉她们脑袋说：“缩手缩脚的，只会更冷。赶紧去前厅，到了汤店就好了。”

    三人来到堂前时，车书兰与宝儿已经在侧屋火炕前等候了。徐贤和惠子两人也在帮着老太端上一杯杯清茶，放在矮几上，供人使用。

    “卡尔怎么还不出来？”徐灿浩自语道。

    “他啊，呵呵，还是那位师傅替他穿的衣服，否则你让他琢磨一晚，他也不会穿。”车书兰听到，同宝儿两人笑呵呵地说。

    “呵呵，我倒是忘了这茬。”徐灿浩将两手拢在袖子里，蹲到火炕前。

    待到卡尔扭扭捏捏地穿着肥大浴袍和服出现时，众人都看呆了，紧随其后的便是女孩子们的笑声。不是笑其衣着，而是，他本人的扭捏神情。

    “好了，我们走吧，别让司机等太久了。”徐灿浩笑着对众人说。

    “哦~gogoxi，gogoxi！”允儿和泰妍俩丫头发一声喊，甩着袍袖，跑到廊前，穿上已放置好的木屐，当先冲向院门口。

    “欧尼~等等我！”徐贤也急忙跟着提起衣摆，快步追出。

    其余众人，望着三个活泼的小丫头乐呵。宝儿也似放开了心情，当起了小丫头，从徐灿浩身边跑过时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笑呵呵地溜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