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
聂真真被控制时并不挣扎,因为她并不恐惧,反而有些高兴,也有些悲伤,体内还有另外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山神庙里,刘勇和张阿姨席地而坐,两人中间摆着个铜盆,盆里盛满了鲜血。 盆底飘出黑色的羽毛和蛇鳞,羽毛和蛇鳞互不干扰,彼此对峙,在盆中缓缓旋转。 张阿姨和刘勇双眸紧闭,口中低声念着咒语,忽然,张阿姨喷出一口黑血,睁眼时,眼瞳一片灰白,十指黑气缭绕,掌心却泛出白色雾气。 刘勇叹了口气,“放弃吧,看来是不行了。” “如果能早些控制阎王,也许真真就不会出事。”张阿姨无奈地擦去嘴角的血迹,“父亲,我要给真真办丧事,您让魏淑华去打点一下。” 刘勇摇摇头,“为了这个孩子,你付出太多了,你的年纪正值青春,你该拥有全新的生活,而不是把生命白白浪费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唯一的念想,父亲,请您理解我,几千年都过来了,往后的日子,也可以照旧过下去。”张阿姨苦笑,“我没办法放下他,真真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存在。” 刘勇埋怨道:“当初不要让真真去勾引阎王,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你太贪心,才导致了今日这般局面。” “魏淑华现在还开不了黄泉路,再等上几千年,那个人也不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了,你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 张阿姨泪流满面,道:“父亲当年若是没有把我许配给他,我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下场,父亲背着母亲许下这桩婚事,难道就从来没有后悔过?” “放肆。”刘勇大喝,“我是你的父亲。” 张阿姨抬头看着他,冷笑一声,“对啊,您是我的父亲,所以您就该帮我,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就走下去,路总有尽头。” “好走也是走,不好走也要走,这条路上,没有岔路口,我不会再有别的选择。” 刘勇压下怒气,“让那个家伙帮你吧,我们就不必在灵山耗下去了,几千年,太久了,久到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精怪。” 张阿姨沉思良久,这个办法如果可以选,当年那个家伙找上门来,她就选了。 若是现在妥协,白白耗费的几千年算什么? 刘勇看出她的犹豫,沉声道:“人类有句话,叫及时止损,你当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真真这个躯壳已经无法使用了,再换一个,她的身体里就会住进四个灵魂,此时她还能勉强维持正常,当灵魂过多时,她自己便再也无法掌控。” “届时,你想再用那个家伙的办法就用不了了,咱们就将永无退路。” 张阿姨反驳,“如果阎王猜出我们的目的,那个家伙的办法同样没有用,父亲,我想找到他。” 她看向铜盆,羽毛和蛇鳞还在缓缓旋转,只是速度慢了许多,蛇鳞和羽毛几乎就要碰到一起了。 当蛇鳞完全覆盖上羽毛时,就代表聂真真rou体的生命结束,他们需要立即回收聂真真体内的所有灵魂,否则聂真真的灵魂将永远消散在天地间。 山神庙中安静得落针可闻,一阵清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空灵的声音好似山间精灵在歌唱,能把最美好的时光永远锁住。 刘勇起身往外走,当年是他的私心导致了妻子的离世,以及女儿的悲惨一生,他确实该为了她们付出代价。 这么多年的陪伴和杀戮,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也是他对女儿的弥补。 人类有执念,可妖的执念,比人类更可怕,因为他们的寿命很长,记忆力很好,有些事情一旦记住,永生都不会忘记,于是那个执念便也无法放下。 “做人真好。”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人类善变,人类健忘,因为他们是人类,他们的寿命很短,他们需要把时间花在重要的事情上。 “父亲,求求你,最后一次。”张阿姨追出来,跪下抱住他的腿,“父亲,求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这一次,给真真找一个妖的身躯,就算最后等不到那天,我也不后悔。”
刘勇低下头,“妖的身躯?你想得倒美,妖的精神何其强大,是你想掌控便能掌控的吗?” “更何况,我答应了魏淑华,绝不会轻易制造杀戮。” “为了个真真找一个身躯,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只妖的血才能把她的灵魂温养完整?” “小路啊,当年是我对不起,不该强行撮合你们,也不该强行拆散你们,可是你要知道,当年我也是不得已啊。” “我们参与围困诸神,早晚会被玉帝发现,上帝不是玉帝的对手,若是玉帝返回天庭,联合如来和观音,所有参与的妖与神,必将神魂俱灭。” “你就算找到了小柴,他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再给他带去悲伤和绝望呢?” 张阿姨的本名叫刘路,她的丈夫叫柳柴,是个柳树精,修炼千年才幻化为人形,后来被刘勇一家连累,死于三昧真火之下。 刘路和柳柴育有一女,取名聂云真,聂姓是刘路母亲的姓氏,她为了纪念母亲,让孩子随母亲姓。 柳柴心地纯善,刘路一开始不喜欢他,可后来经不住他的温言软语,慢慢被他感动,两人生下女儿之后,本以为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没想到天灾和人祸接踵而至。 刘路收敛心神,她不敢继续回忆,回忆太美好,只会让她现在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父亲,我不管,有因才有果,如果我今日所作所为带来了无数杀戮,也是因为那些逼我的,是他们的贪婪才导致了我的疯狂。” “我不管他们会不会死,反正我的女儿和男人都得活,当年他们若是不逼我,我们全家都不会遭遇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父亲,你摸着良心说,是不是这样的?” 刘路癫狂地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