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那年初下乡
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月亮,比现在更圆更大更亮。 一团光色比县城里的路灯更亮三分。 李婵娟家在县城中心,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但四处仍然光亮璀璨,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着不打烊的招牌。 她的房间在二层阁楼上,此刻她房间里亮着台灯,台灯下一支英雄钢笔压着一封离别信。 她手里攥着一张报纸,目光坚定如炬。 报纸上几个大字格外显眼:我国文盲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八,扫盲迫在眉睫…… 她和父母争吵了一天,因为她不甘于父母一手安排的生活,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此时的她骄傲地像天上不肯落下的月亮。 突然,一道手电从窗户下照了上来,连续闪了三下。 李婵娟急忙附身去看,她面露喜色。 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用床单做成的绳子,一边系在床脚上,一边就往窗户口抛了下去。 然后一把抓起床上的背包和那份报纸,抓着绳子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采兰。”李婵娟成功下了楼,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同伴的手。 “别说了,火车快到了,我们得走了。” 采兰催促着她说。 李婵娟有些不舍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 “你后悔了?”采兰问。 “没有,走吧!”李婵娟摇摇头。 两人结伴,一同往最近的火车站跑去。 月亮照在她的身上,又添了几分迷茫。 终于,她们和火车站等着了三个同伴集合了,一同赶上了最后一趟开往远方的火车。 火车上人山人海,在昏暗拥挤的空间里,就像一地的黑蚂蚁。 吵闹、哭喊、潮湿、汗臭、将火车车厢灌得积案盈箱。 黄采兰、田瑜、潘远、黎佳康他们四个都是大学同班同学。 此刻,他们五人正坐在一块,谈笑风生,对远方和以后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田瑜家境和李婵娟旗鼓相当,两家是世交,父母都是干部。 潘远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却戴着一块西洋手表,提着名贵的羊皮箱子。 黄采兰父母都是工人,但也算得上是小康家庭,他们五个人中,只有黎佳康家是乡下的,是农村人。 但那个时候,人们之间的阶级关系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楚,而且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和新思想洗礼的大学生,他们最为看重的倒不是这最肤浅的东西。 他们一致认为劳动最光荣,他们身上闪耀着少年意气,一股正义的光照在他们身上。 采兰突然问,“田瑜,听说你父母给你安排工作了?” 田瑜皮肤白皙,一头黑发用红绳扎在身后,她点点头,身后的辫子也跟着摇动。 “嗯。”田瑜又继续说:“他们给我安排了机关单位的文员工作,虽然轻松,但是我想要的不是那种生活,我要投身去到需要我的地方。” 田瑜骄傲的说着。 “潘远你呢?你就甘愿放弃你家那么大的生意吗?”采兰睁着大眼睛问。 “我当然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了。”潘远说着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对了婵娟,你呢?”佳康突然问起一直没说话的李婵娟。 “我,我当然和大家一样,是新时代自主的年轻人,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 李婵娟突然被问,她愣了一下才憨笑道。 她其实是在想念家中父母和哥哥,她不知道父母和哥哥看到自己写的那封离别信,会怎么样。 坐了一夜的火车,天也终于渐渐明亮起来。 一缕暖暖的阳光从车窗玻璃透了进来,洒在她清透的侧脸上,略显柔美。 李婵娟缓缓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朝车窗外看去。 只见,连绵不绝的山峦叠翠,巧夺天工的山川秀丽而端庄,绿意盎然铺满了她的视线。 这就是乡下了。 她心中忍不住的雀跃欣喜,为这迷人的风景激动。
她急忙从背包中出一个笔记本来,又拿出一支钢笔,低着头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 “婵娟,你在写什么?”坐她旁边的潘远醒得早,便问。 “我想把这些美景记下来,我还是头一次见书中所写的山野。” 不一会儿,火车在一个小乡镇停了下来。 几人背着背包,拿出一张报纸,开始向路人问路。 从路人的口中得知,他们要去的山村还远得很,还有十几里的路程,若是走路,又不熟路,走到天黑也许也不能到达。 几人一筹莫展。 田瑜踩着矮跟皮鞋,一双脚又肿又软,又口干舌燥便提议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好,那我们先吃点儿东西再做打算!” 潘远说着,便带着几人往一家小面摊走去。 等面时,一向外向开朗的黎佳康便很快和面摊老板熟络起来。 得知两人竟是老乡,黎佳康便趁机打听要去的牛角村信息。 刚好这面摊老板有了主意。 “年轻人,正好,等一会中午时,有一个牛角村的年轻人要来这城中卖馍,他有台牛车,你们可同他一起回去,还不用走路。” 几人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喜笑颜开。 到了中午时候,果然见有一年轻男子,驾着一辆破旧的老牛车,从东面而来。 牛车上用竹筐装了一筐馍馍。 面摊老板见状,急忙招手吆喝,“哎,志远小伙。” 年轻人一头短寸头,显得清爽,白汗衫洗得发白,粗布裤子和黑布鞋也是一尘不染,显得格外干净。 小麦色的脸上,露出淳朴善良的笑容。 李婵娟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是个朴素大方的乡下男人,但是总觉得他比其他乡下男人更清爽亲近一些。 “陈老板,可是有什么事情?”年轻人急忙下车,走近来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