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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为鲜血与杀戮而活。 它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和地面的震动感受着猎物的存在。 即使在远处,它也能清晰而准确地感受到震动并且闻到猎物散发的味道,感受着猎物的存在,迅速且无声地移动、奔跑,小心翼翼地靠近,爬过腐烂的树干与巨石,钻进满是蕨类的矮树丛。 它在树丛中伏低身体,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清晰。这次的猎物是它精心挑选的,小河对岸的村子里最强壮的猎人和他的儿子。它知道该在哪里拦截他们;该如何逼迫他们逃窜;该如何猛扑倒那个强壮的猎人。它知道猎人身上携带的弓箭并不能伤害到它,它已经迫不及待用它那锋利的牙齿与利爪撕开对方的喉咙,鲜血与杀戮的快感令它兴奋,它无比享受猎物被压在身下的挣扎与痛苦的呻吟。 地面的震动愈发清晰,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动作轻微又迟疑。从空气中的气味也可以闻到其他人的味道。但它过多在意,大不了多个猎物而已。黑色的身影停止移动,紧绷身体,将鼻子探出草丛,确认着自己的目标。 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地面的震动更加强烈,也更近了。它压低了身体,后腿猛地用力,凌空跃起。 小男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猎人和他的儿子没跑,而是愣在原地。 它终于看清了自己扑向的目标,那是个身着黑衣的白发男人,手持利剑,金色的瞳孔紧盯着自己。长剑呼啸着划过,鲜血四下飞溅。突然出现的白发男人将怪物击退,救下了猎人和他的儿子。 终于看清了怪物的身体,它有着赤色的皮毛、蝙蝠的翅膀和蝎子的尾巴,长着颗狮子的头颅,却有着野猪般的獠牙——这是只蝎尾狮兽。这只蝎尾狮兽受过伤,它再也无法用那引以为傲的翅膀飞翔。它没有预料到这一出,眼前的白发男人用剑划破了自己坚韧的皮毛,那双金色的瞳孔令它感到恐惧,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它才反应了过来自己中计了,这个白发男人是来杀自己的。苍白的长发与毒蛇般的金色瞳孔,破旧的黑色的皮夹克和斗篷,轻巧的银制的锁链胸甲。除了手上那把铁剑,背上还背着另一把剑。手背上纹刻着的古老的印记,脖子上挂着白银的狼头吊坠。他是一名来自黑暗森林的猎魔人。 猎魔人朝它冲去,纵身跳起,挥舞利剑便朝怪物的头颅砍去。赤色怪物扭动身体,动作快得出奇,剑刃仅以毫米之差错过了怪物的皮rou。不等猎魔人站稳脚跟,蝎尾狮兽再次猛地跃起,向他张开血盆大口。塞西尔本能地做出防御,长剑划出一道宽阔却无章法的弧线,逼退了怪物。他虽没能伤到对方,却已经占据上风。 蝎尾狮兽自知这是个难缠的猎魔人,便转身钻进树林中,塞西尔也提剑追了上去。他们在林间追逐,猎魔人追上了怪物,奋力一跃,落在怪物的身旁。他直接将剑刺进了怪物的背部,怪物疼地发出阵阵嘶吼,还没缓过神来,又被第二剑砍断了带毒刺的尾巴。它用后腿撑起庞大的身体,挥舞着利爪,想要撕碎这个男人。利爪猛地划过猎魔人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泼洒到怪物的脸上。猎魔人斩断抓伤自己的那只利爪,迅速反向劈砍,砍向了蝎尾狮兽的腹部。 怪物的各处伤口喷出鲜血,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蝎尾狮兽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危机,它必须逃跑,逃到远处,找一个藏身之处,逃回洞xue或远离希望、漆黑无光的地方躲藏起来。它,只为鲜血与杀戮而活。为了杀戮,它必须活下去,它得逃跑......逃跑...... 已经来不及了,猎魔人不会给它机会。猎魔人用右脚踩住它的身体,自上而下狠狠劈出一剑。鲜血自创口泉涌而出,怪物用力挣扎,肢体胡乱敲打着地面。 塞西尔再度挥剑,彻底砍掉了那颗丑陋的头颅。 结束了战斗,猎魔人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的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他没有注意到怪物断掉的蝎尾缓缓动了起来,像毒蛇般蠕动着靠近猎魔人的背后...... 塞西尔不经意间看向插在地上的长剑,从剑刃的反射中看到了试图偷袭自己的蝎尾。他立刻低声吟诵咒语,手背上的古老印记散发出皎洁的微光。同样散发微光的透明的圆形屏障凭空出现在猎魔人背后,抵挡了蝎尾的攻击。 猎魔人拔出长剑,长剑燃烧起来,转身便将那不死的蝎尾切成两半。断肢随着火焰的燃烧化为尘埃,随风而散。 远处传来雷鸣。风声渐起,天色渐渐变暗,表明风暴就要来了。 当猎魔人带着蝎尾狮兽的头颅回到镇上时,似乎有人早在此等候多时。那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塞西尔曾与许多土地的领主打过交道,这个矮胖、肮胀的家伙和其他贵族没有区别。看起来一样自大,而且相当厚脸皮。 “哦!我们的猎魔人回来!”伯爵说,“要处理这样的麻烦,没什么比得上猎魔人,我的父亲还在世时对你们这些人简直赞不绝口。”他停了一下,身边的侍从立刻从腰带上解下一小袋装满银币的钱袋交给了他,“我曾经是如此地不相信他,我以为他就是个老不死的骗子,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你。无数人死在小河对岸的林子里,因为那是通往镇子的捷径,那些蠢货就这样踏上了那片土地......怪物、食人魔游荡在森林深处,在黑暗中无处不在,只有疯子和真正的绝望求死之人才会去寻找它们......当然,我可不是在说你。我也曾雇过许多佣兵去讨伐这只怪物,但最后仅剩下一人一路哭嚎着跑回到了我的领地上。” 伯爵随手将钱袋子丢给了塞西尔,就像施舍街边的穷人一般。塞西尔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这个贵族讲话,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家伙怎么样。 “你答应过会杀了这只怪物,”他依旧带着那种虚伪的笑容说,“你没有骗人,你跟流浪汉一样四处漂泊,却很守信......你还救了那两条贱命。那个猎人和他的儿子,我已经提醒过他了,千万不要再到对岸的林子里打猎,他居然还愚蠢到带着他的傻儿子一起去。他们谢过你没有?有没有向你鞠躬致谢?” 当然没有,几乎没有人会真心感谢猎魔人,更何况还被当作吸引怪物的诱饵。在人们的眼中,猎魔人和那些黑暗中的怪物没什么区别。猎魔人的超越常人的力量与使用的古老的黑魔法更是让人害怕,他们就是带来不幸的象征。有时候,比起怪物,百姓们更害怕猎魔人。毕竟怪物都待在森林和洞xue里,而猎魔人却能够将自己混迹在人群当中。 猎魔人带着黑色的斗篷,淋着大雨,走在漆黑的大街上。各色店铺早关门歇业,大街上空空如也。沿街走到一间稍小的老酒馆面前,他在门前停了一会,听着屋内喧闹的声音。这个时候,这间几乎没人来的老酒馆本不应该人声鼎沸。但他实在需要喝上一口新鲜的啤酒,舒缓自己疲惫的身子。 当他走进酒馆,酒馆老板抬起了头,上下打量着来人。陌生人仍穿着斗篷,僵硬地站在吧台前,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
“你站那不说话可没人会伺候你的,来点儿什么?” “啤酒。”陌生人用沙哑的嗓子回应了老板的吆喝。 老板用帆布围裙抹抹手,从架子上拿了个裂口的木杯,装满了一大杯啤酒。 他早注意到了陌生人斗篷下那苍白的长发,全身穿的像乌鸦一样黑,还有像弓箭一样背在背上的两把剑。尤其是陌生人右手上的绷带,不像是受伤的伤口,反而是在遮掩着什么。老板已经多少猜到他的身份。 “喝完就赶紧走,不要在我的酒馆内惹事。”老板边擦杯子边说。 塞西尔坐在柜台前,刚喝了一口老板递来的啤酒,惹事的便找上了他。一个粗壮的男人起身走向吧台,身后还有两个跟班紧随其后。从塞西尔进门时起便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那鄙夷的眼神就没从陌生人的身上移开过。 “这里可不欢迎你,赶紧付钱,然后快滚!”大块头叫道。 猎魔人也不想招惹事端,本指望老板能够出面帮忙,瞥了眼酒馆老板,老板却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有人替猎魔人撑腰呢,没人会喜欢猎魔人,还真是痴心妄想。 “你这个肮胀的杂种,听不见吗?”大块头继续大放厥词,嘴里喷出啤酒、大蒜与愤怒混合的味道,“给我立刻滚出我们的土地!” “这个聋子他听不见,他的耳朵里塞满了狗屎和马粪。”一个跟班说,另一个跟班则在一旁傻笑。 “付双倍的钱!然后滚蛋!”大块头嚣张地叫道。 直到这时,塞西尔才看了他一眼,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等我喝完啤酒......” “婊子养的!那让我来帮你吧!”大块头狞笑着,伸手就要去夺陌生人手里的酒杯。 只见陌生人反应迅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将壮汉伸出的手钉在了吧台上。壮汉疼得叫出了声,吵闹的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个跟班见状,撸起袖子,挥起拳头。猎魔人喝了最后一口啤酒,将手中的杯子甩了出去,拔出了背后的铁剑。随着利刃出鞘,桌椅在推搡中被掀翻,装满酒的酒杯摔落在地上。不等人们看清,两个跟班就倒在了地板上,一个的脸被生生划了开来,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另一个不断扭动抽搐,口吐鲜血。浓稠的血迹从他们倒下的地方蔓延开来。 女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酒馆里顿时炸了锅,客人们在昏暗的灯光中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馆。酒馆老板被吓倒后瘫坐在了吧台后面,吓得嘴唇发抖。恐惧让他透不过气来,想起刚才所看见的,不由一阵呕吐。 塞西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在镇上居住的旅馆的房间,拿布擦去手上的血迹。黑色的渡鸦顶着外面的大雨,从窗户飞进房间,落在了猎魔人的肩膀上,而猎魔人也正坐在床上擦拭着铁剑。 雨点敲打着屋檐,外面大雨倾盆,但雷声已经止息。风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