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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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也就是公元192年,泰山郡丞诸葛珪府中。【】 “老爷,难民太多了,咱们管也管不过来呀。而且,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帮这些流民,不就是跟曹cao作对吗?”管家刘杲两手相搓,声音越来越弱,身子越埋越低,褶皱堆砌出坚定的满面愁容。 “能管多少就管多少,我不是还有这口气嘛。其余的你不要管,记得收拾好东西。”诸葛珪声音平静,却不容撼动,说完踱步到院中。 东西两侧的厢房、下屋、还有院中都密麻麻堆满了逃亡的流民,装载衣物、粮食、老人孩子的独轮车、双轮车七扭八歪从院中淌到院外。每走一步要再三擦看是否会踩到了什么,压到什么东西。 这里有嘴角生着脓疮不停啼哭的孩子,骨瘦如柴裹着块破布的垂危老人,头发零乱眼睛红肿的女人,佝偻着背把头埋在两膝间叹气的男人——随便抓个镜头,都能拿他七八个国际大奖。哭泣声、抱怨声、咒骂声、病恹恹的声音交织密布。诸葛珪站在院中,大家都自动将声音调弱。生活的苦痛让他们忘却了恐惧、感恩、尊重,还有很多,只有少数人看到诸葛珪走近时,起身施礼道谢,更多的人只是木讷地看着他,眼神中杂着不甚明显的忧虑。 “乡亲们,大家再忍一忍,”诸葛珪对这里的人大声说,“我会尽早安排大家出城,以后要好生安顿下来。如果路上遇到相熟的人,就告诉他直接去徐州吧,这里也不安生了。” 刘杲站在正房门口,愁眉不展,为老东家前途担忧。 “去去,让点道,一点素质都没有。” 这是刘杲的儿子刘壮生,二十刚出头。他厌恶地用脚踢那些挡了他路的人,在一些小孩子和包裹上面腾挪跳跃,甩着花步地蹦了过来,被吓到和踩到的孩子哇哇大哭。来到诸葛珪近前,他歪歪斜斜施个礼“老爷”,又边往屋里走边给自己的爹拱了个手,一身的酒气差点把刘杲呛倒。 刘杲气不打一处来,将他喝住:“混帐东西,又跑哪鬼混了!” “你别老…老老说我,我都多…多大人了,我能上哪混,哪能吃饱肚子我上哪哪混!”刘壮生舌头有点大了,啰啰啰个不清,这一嚷嚷加之身体跟着一囫囵,气血上涌,酒劲和肚里那点浊物就跟着上来了。“呃——”他觉得胃里翻腾搅闹,要跑开呕吐,一抬脚就见满眼都是流民,下角地方都不好找,原地转了个圈就喷了出来。周边的人躲闪不及的还是被溅到了,“妈呀”一声叫着,向后退去。院中的味道更是百转千回了。 东厢房墙角瘦成皮包骨的老狗,闻到味了一阵亢奋,汪汪汪,左跳右挣狂叫不已。“你倒识货,便宜你了。”刘壮生看着老狗火急火燎的样子觉得有趣,不想着身体不适了,踉跄着走去拽那狗绳,狗一下子从他手里挣脱,直奔主题,对着那顿饕餮风卷残云,干干净净。旁边的流民看得直吞口水,尤其是老狗吞下还可辨出模样的几个rou块时。 刘杲看到此景,褶子都要气平了,眼睛左看右看,急冲着房檐下的烧火棍走了过去,自言自语道:“冤家,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有你没我,他娘的,今天有我没你!” 刘壮生看他爹急了,就向里面跑,宰猪似的大叫:“娘,娘,爹又疯了!” 人们紧躲慢闪还是中招,“啊呀”,“啊”,“娘——”,“呜呜——”...许多人被刘壮生踩得惨叫。 刘杲拎着棍子走进一个偏房,看见刘壮生正跪在他娘的牌位前,鼻涕眼泪地哭嚎哀求:“娘——,我命苦啊,娘,你咋走得那么早啊,娘啊——,娘,你救救我吧。这年头不好,啥都吃不上,我也不想啊,你显个灵跟爹说说吧,要不托个梦也成啊。娘——” 刘杲看着自己老婆的牌位,老泪纵横,没了底气,把棍子一撇,蹲在地上抓着头发呜呜哭起来。 哭了一阵,刘杲站起身指着儿子说:“你在你娘面前起个誓,那事你到底干没?” “爹,我真没干,那事真没我,我还没那么混。”刘壮生晃头摇手,用力把自己彻底撇清。 “那你说,你那rou哪来的,你哪来的钱?!” “我…我是…捡的。” “你上哪捡?就地上捡人吃,是不是?”刘杲眼角尽裂,又要去cao家伙。 “爹你别老吓唬我,大伙都捡,人不捡,狗还抢呢,那些人是真死透了,我才吃的,那活的我一个都没动过。”刘壮生见刘杲去捡棒子,脸都吓抽了,俩手抱着他娘的牌位贴在额头,“我起誓,我对娘起誓,我刘壮生是一介安善良民,绝没干过拐卖儿童,jianyin妇女,劫杀流民这样遭天杀的事,若是此言为虚,天打雷劈。”顿了下,他抬头看向窗外,见天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以后也不干这样的事。” 刘杲口打咳声,把棍子砸向刘壮生后背,“你走吧。” 刘壮生有点怕了,“爹,我从小就和爹相依为命了,娘抱着是个啥滋味我都不知道,我能去哪?爹不要我了,我就只能找娘去做伴了。”刘壮生咧嘴开哭。 “老爷为官,处处公正清廉,这儿的百姓没有不说好的,他现在帮助流民逃生,你却吃流民的rou,这让外人怎么说啊,你还是走吧。”刘杲全身发颤,点指儿子的鼻子。 刘壮生膝行几步,扣住刘杲的大腿,“爹,你气糊涂了吧。他是父母官,那我们也是他的子民啊,他凭什么只对别人好,不对咱们好啊?他天天施粥当善人,咱们凭啥就喝西北风?您看您都瘦成啥样了,您都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说着刘壮生就掀开刘杲的袖子,露出一段柴火棒一样的枯干手臂。 “你走吧。”刘杲踉跄地走到门边,一推门看到了外面立着的诸葛珪,还有院中静静看着他的无数双饥饿空洞的眼睛。 “滚!”刘杲低下头大喝一声。 刘壮生眼睛一闭,狠命逃了出去。 刘壮生跑了。刘杲手足无措,抽打自己几个嘴巴,腿一软跪下了,说:“老爷一生人善,是我教子无方,是我对不起老爷,我对不起大伙。你们有啥气就冲着我来吧,这事不关老爷的事。”说完,刘杲就跟气尽了一般,整个人都软趴趴成个球。诸葛珪要劝,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说什么,就上前去拉,刘杲好似一摊烂泥,扶不起来。院中一个中年人嚷道:“不就是吃个死人rou嘛,我也吃过,这年头活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了个死人呃!”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从流民中陆续站了出来,“我也吃过,饿呀,没吃的,我也偷着吃过那沟里的死货”,“我也吃过,还是从狗嘴里抢的,狗挑剩的才轮到我,这年头他娘的人赶不上狗呢”,“我也吃过”,“我也吃过”……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哭声幽怨连绵,越来越响。 刘壮生被他爹撵走了,跟条丧家狗差不多,晃里晃荡没个着落。天越来越黑,道边的一些尸体发出霉变的味道,几条野狗“呜呜”争食,斗到街上,撞了他一个跟头,他不敢发怒,骂骂咧咧地躲到一边。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弱弱的声音:“一起吃口吧。”他通身一电,失声大叫,跳起来往家跑,头也不回。 跑出去几百米,没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来,才慢慢收了心神,四下张望,发现一个单薄的身影,俩腿好像蹬着风火轮,“嗖嗖——”奔向郡丞府。 “诸葛瑾?对呀,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刘杲有心上前搭话,但见诸葛瑾行色匆匆,似乎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便内心一阵盘算,不如跟过去看看。 诸葛瑾高额头、翘下巴,属于古典新月脸,五官在上面胡乱生长,符合古今各朝审美标准的反例教材。今夜星辉烂灿给“新月”镀上几重蓝色的阴郁。 深夜,诸葛瑾双手托着一封信交予诸葛珪。 烛光闪动中的诸葛珪显出几分疲惫,他没有看信,而是先问道:“你二弟他们都嘱托好了?” “是,爹。” 诸葛珪这才放心地撕开信,看毕,有些激动,“我还是没看错他。”他又对诸葛瑾说:“瑾儿,你是家中长子,今年正是弱冠之年,以后为父不在的时候,家中人事就都由你做主了。” “是,爹爹。只是…请恕孩儿冒昧,家中可交由二娘照料,也可投靠叔父。我作为长子,这时应该和父亲一起为国尽忠。” 诸葛珪正视诸葛瑾良久,语气柔缓下来,“我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你。你都猜到了?” “自打爹爹施粥济民,帮助流民逃往徐州,我就时刻怀着忐忑之心,现在看到爹爹已经有所安排,反而心安了。” “嗯。咳——,曹cao做了兖州刺史,真是引狼入室。黄巾军作乱,还知道施粥、布道、治病救人,虽也有过祸国殃民之实,还多属无知之举。那曹cao则是明抢,以镇压黄巾军为名,到处抓壮丁,劫掠财货,以充其军实。这样的人,岂不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诸葛珪越说越恼,后面的话几乎是顺着牙缝蹦出来的。 “爹仁德,孩儿仰慕,愿留下助爹一臂之力。” “不。你的一片孝心我领了,只是你的弟、妹还都年幼,二娘毕竟是女流之辈,你二叔那里又是山高路远,你就先带着家人在徐州安顿下来,日后再与你叔父联络。你明日就带着老总管和这些流民去徐州,我已经与陶使君商议好了,后日子时里应外合,夺回兖州。” “爹…” “好了,你的担子不比我的轻,这个家爹就交给你了。” 成一件事要很多人,很多契机;坏一件事,一个人,一个环节就够了。刘壮生把刚才爷俩的对话听得含混,却也抓到重点了。 刘壮生的脑袋开了锅了,“好啊,你要反了,怪不得天天装好人,不管我们死活了。”他想着这要是报了官,还不得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呀,美女成群、酒池rou林、声色犬马、前簇后拥三呼大人的画面铺天盖地涌入脑海,越想越美,鼻子一冒泡“吭叽”就乐出声了。 “谁?” 老黄狗这时也觉得该尽点义务,“汪——”叫了一声,邻舍的老母鸡看着狗爷发话了,自己也不甘落后,也“喔喔”两声,接着便进入鸡婆狗爷的交响和声状态。 刘壮生吓得也没了睡意,借着两条腿跑向太守府。 诸葛瑾开门大嚷:“拦住他!” 院中有睡的有没睡的,早有人对刘壮生厌恶至极,听到东家发话了,站起身来去抓刘壮生。院中的人太多了,白天坐着都满满的,晚上一躺更是间不容发,几个起身的流民,两手高抬寻找平衡,跳跳、踩踩、蹦蹦蹦,又是夜深人静的,被刮醒的人还以为是小鬼来索命了,尖声怪叫,院中的人醒了大半,不知所以然的也加入了sao动的状态,吵吵嚷嚷“天爷爹娘”地一家一团地又哭又叫。刘壮生也被sao动的人群给推倒好几次,连滚带爬起来继续逃,抓人的干着急过不去,也高喊着“抓住他”,“抓住他”。有的人认为是又来抓壮丁了也跟着往外跑,还有勤快帮忙去抓的,把先头要抓刘壮生的人给降服了,“不是我,去抓吃人rou那小子”,“快放开”,院里乱成粥了。 铛铛铛一阵锣响,人群慢慢静了下来,都齐刷刷看向正堂门前的诸葛珪。诸葛珪示意刘皋不用敲了,对大家说:“事情有变......” 刘壮生跌跌撞撞,混乱中挨了乱民不少拳脚,很狼狈,但还是逃了出来。他急切地奔向太守府,奔向幸福。 他轻轻扣打门环,没人理睬,手力加重一点,换来几声狗吠,放肆猛踹,这回来人了。 太守府的家丁人未至,声先到了。 “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娘了球的,娘炮的,皮子欠梳的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打听打听,敢跑我们应府来撒野。” “老子今儿个不把你腿敲折,我就不姓应。” “要不你也不姓应。” “是哈,我姓啥来着?去他个死娘的,姓啥也不耽误抽他。” 门刚裂个缝,刘壮生的脸紧贴上去,把所有牙齿都摆出来殷勤一笑:“嘿嘿,官爷。” 刘壮生的头很圆,没长下巴,小细脖子,跟气球吹鼓了扎紧了有一拼,又被乱民一通拳打脚踢得鼻青脸肿的,被灯笼的烛光从下面一照,着实慎人。 提着灯笼的家丁手一哆嗦,直接把灯笼向刘壮生的头上丢去,失声叫道:“什么玩意儿?”等他反映过来眼前的是个活物,恼羞成怒,两脚狠踢把刘壮生踹出几米开外,沿着台阶十八滚,他又上前几步,手脚并用对刘壮生全方位开攻,“娘了个球的,该睡觉不睡觉,你大半夜跑出来作什么妖。他娘的,我踡我踡我踡不死你。” “他娘的,老子们今天就好好管管你。”后面的几个家丁也各出拳脚,责骂他扰了老子的好梦。 刘壮生抱着头蜷缩一团,鬼哭狼嚎,鼻涕滑出老长,“我要告状,我要告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