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像夜，像雨，又像海

    “喂？韩笑？我是查小逸，呃……明天就要演出了，我们班长说还没有收到我的伴奏……”

    “啊？还没有收到吗？你别着急哈，我马上问一下野狼。”韩笑匆匆挂掉了电话。

    小逸着急地踱着步子，郎豕学长怎么回事？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事吗，怎么突然有种不靠谱的感觉……“肚子里实在是个顽劣种”……小逸抬手轰走了一只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苍蝇，郎豕才不是那种人！

    A307排练室里，戴教授正俯身靠在钢琴旁给郎豕分析着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技术细节，这时郎豕的手机却在二人的眼皮底下狂振起来。郎豕小心翼翼地看着戴教授，自然是不敢去接，好在老顽童这次并没有发飙，只是假装没听到地继续讲解。

    “跳度很大的和弦怎么去更好地表现？你要……”

    手机再次振起来个没完，戴教授的手掌定格在了郎豕面前。

    二人对视良久，郎豕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乖乖听着戴教授赤裸裸的威胁：“郎豕，你信不信，就算没有你的协奏曲，仅凭《尤金·奥涅金》我们附中一样能拿第一？”

    郎豕点头如倒蒜，态度甚好。

    「小-逸-的-伴-奏-做-好-了-吗-？」韩笑捧着手机，“郎豕要是在排练，以他的爆脾气非杀了我不可……”但他最终还是一咬牙，发送短信。

    戴教授叹了口气，捂着额头走回了指挥台，背对着郎豕比划着：“手机，拿过来。”

    “那个……”

    “拿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老顽童真生气了，郎豕灰溜溜地当着全乐队的面把手机交了过去，屏幕上还闪烁着没来得及发送的三个字：“已上交。”郎豕无奈，竟然一语成谶……

    “我再强调一遍！以后排练，谁的手机再响，统统没收！”

    韩笑也不知道郎豕那边是怎么回事，竟再也联系不到他，自然也不敢接小逸的电话。直到第二天，韩笑和郎豕两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急得小逸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你怎么了小逸？下午不是要演出了吗？饱吹饿唱，多吃点。”

    小逸看着蒋雯雯给她夹的一大块rou，一点食欲也没有，索性把饭盆一推：“唉，不想吃……”

    “哎？怎么回事啊你？”

    427的几个闺蜜见状也都放下了碗筷，一番询问才知道是伴奏的事，高梦雅攥着小逸的手说：“别担心，也许他们直接交给组委了呢？”

    “这好说，我让学生会问问组委收没收到你的伴奏不就完了！”蒋雯雯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堆家乡话，然后干脆利落地阖上手机：“组委那里有你的伴奏，ok，吃饭！”

    说来也怪，小逸一下子就觉得食欲大开了。

    下午4点不到，观众已经陆续入场，音乐厅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灯光、音响、录音，一切似乎都状态良好。耳机里传来总导演的口令：“各部门汇报！”

    音响师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

    “同学，你有事吗？这里不让观众进来的。”

    “哦是这样的老师，7班查小逸让我来说一下，她那个节目临时改了一下，不需要伴奏了，不好意思啊。”

    “我看下节目单……是第二首改无伴奏对吧？好的，知道了。”

    “对的，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噢没事没事！”音响师扯过耳麦：“主持人，第二首改无伴奏形式。”

    “收到！”

    427宿舍今天全员出动，因为有蒋雯雯的“私人关系”，她们仍然获得了最好的位置。汪小菲是个有心的姑娘，她甚至还带来了长焦镜头，准备把427每个成员的精彩瞬间都记录下来。

    4点的时候，钟声响了两下，音乐会正式开始了。今天依然由袁艺主持，简单的致辞之后，开场的钢琴四手联弹《侍者》很是出彩，可惜小逸已经候场，没有机会欣赏了。

    “呀呀呀，小逸演出，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呢？你们看，看，鸡皮疙瘩，看到没？”轩爷搓着胳膊，连第一个节目是什么估计都没注意。

    “下面请欣赏，无伴奏长笛奏鸣曲《g小调柔板》，演奏：高一7班查小逸。”

    “无伴奏……？”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情况？”

    “……！”

    此刻已经走到大幕之后的小逸，当听到主持人这样报幕的时候，她的惊讶程度一点也不逊于台下427宿舍的几个姐妹。可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抚平呼吸，主持人下台，她就必须上台，这是规矩，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

    从上场口到舞台中央一共二十几步，小逸却走得如此沉重，仿佛登上绞刑架一般。

    鞠躬之后，她尽量延长了准备的时间，还心存主持人只是一时口误的幻想，期待着音乐响起。但，什么都没有。当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长笛如此冰凉，她的唇因惊慌而颤抖不止。

    诺大的舞台，只有对面投来的一束追光把小逸的衬衫映得雪白。四周漆黑一片，像夜、像雨、又像海，她仿佛站在一个不知漂向何方的木盆中，灯塔的光就在前方，却永远是那样遥不可及。

    为什么这么安静……被全世界遗弃了么……不，至少我还活着！小逸努力保持呼吸，坚持演奏着每一个乐句，就像一个四岁的小孩用手使劲扑腾着浪花……

    “你们搞什么鬼！”

    郎豕气愤地冲进了位于舞台对面三层的音响室，从那里能够俯视舞台上的小逸。此刻，她正站在唯一的一束追光中，无助，但是坚强。

    音响师一脸惊讶：“干什么？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我做了三天的伴奏，还特意请了假来看演出，你们就是这样组织新生音乐会的吗？！协奏曲说改奏鸣曲就改奏鸣曲，说改无伴奏就改无伴奏啊？！”

    音响师更是一头雾水：“同学，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刚才一个女生过来说第二首不要伴奏，你又说要，你们耍我玩儿呐！”

    “一个女生？……”郎豕眯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