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生音乐会

    不得不承认，学校把新生音乐会定在9月30日开幕真是一个明智之举。夏末秋初的艺术大学正是一年当中最美丽、最浪漫、也最富有艺术气息的时候。

    不论是有着汉白玉雕花廊柱的西洋礼堂，还是青砖碧瓦的中式小楼，几乎所有建筑都在缤纷花海之中躲躲藏藏，平添了几分娇媚和童趣。

    当栾树的黄花还未落尽，红枫和银杏的叶子已经开始悄悄地变化，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脸上羞答答的色彩。

    相思树下，恋人们互相爱慕却又不敢公然牵手的那点小心思，全被美术系即将毕业的学生涂抹在了一张张画布上，吸引了众多业内外人士前来参观……

    如此曼妙的季节，又是临近节日假期，校方非常照顾学生们的情绪，这几天几乎都不再安排什么课程。于是当奥尔夫音乐厅的门口挂出了大大的海报：“艺术大学及附中2010级新生音乐会演出季，9月30日，拉开帷幕，聆听未来！”前来预订入场票的学生络绎不绝。

    今天是演出季的第7天，是大学部的最后一场、也是高中部参与演出的第一场音乐会。

    小逸和蒋雯雯早早地就来到了音乐厅门口，她们手中攥着的可是堪称“VIP专席”的票，座位位于观众席正中间，是整个音乐厅声场效果最好的区域。用蒋雯雯的话来说，这么绝佳的位置可是她动用了学生会的“私人关系”才搞到的票，回头一定要好好请她吃一顿才行。

    小逸还从来没有在这样专业的音乐厅里欣赏过现场演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倾听。

    大学部的学姐学长们对音乐的掌控能力果然就要好一些，他们每人带来一首作品，就好像每人为小逸展开了一幅海底世界，而她则像是一条好奇的小鱼在宝藏间遨游。

    最令她激动不已的是最后的一首《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随着钢琴的炫技跌宕起伏，自己的心也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下不定、时而飘忽、时而沉稳，甚是过瘾。学姐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就像在惊涛浪尖上舞蹈，然后拍打出最后一组精美的水花和弦，音乐厅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小逸松开了紧握的座椅扶手，满手是汗，“哇噢！大学部的学姐太赞了！”

    “下面请欣赏，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演奏：艺大附中高一3班，连芳。……”

    “看看看！那是袁艺吗？喔噻！”

    蒋雯雯指着新上台的报幕主持人，像个花痴见到了电台偶像那样激动，把小逸的手抓得生疼。这个平日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男生今天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了，而且还穿着一套闪闪发亮的礼服，十分抢眼。

    可是小逸却好像没什么触动，事实上她此刻的心思和连芳差不多------紧张得已经顾不上别的什么。

    虽说为了公平起见，曲目的演出顺序都是抽签决定，但其中还是能看出校方的一点“心意”。连芳是今天的压轴，这也是今天唯一一首由高中部出演的曲目，更是整个高中部在演出季出演的第一支曲目。

    背负着“科蒂斯音乐世家”的光环，连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现在在后台眉头紧锁、双拳紧握，要不是工作人员提醒，上台时差点连琴弓都忘了拿。

    尽管腿脚有些僵硬，但好歹还算大方地走到了舞台中央，站定，鞠躬，面带微笑，连芳故作镇定的外表之下，是生怕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哪怕一小点的不尽如人意。

    她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努力想让自己释怀一些，“加油！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专业的！加油加油……”

    舞台暗了下来，追光打在身上，观众席停止了嘁嘁窃窃，那十几秒钟真是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连芳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录音师所在的那个小窗口时，场内响起了那段家喻户晓的长笛引子，旋律一如既往地悠扬，好像全然不知她的紧张。

    无论如何，呈示部的爱情主题还算平静地完成了，进入了技巧更难的“梁祝同学”一段。连芳的手指在指板上跳跃，连音，琶音，打音，一切看起来都还算华丽，精神高度紧张得就像在一片布满地雷的草地上跳舞，不知何时一脚踏中就毁了她预期的完美。

    这段旋律活泼、欢快，表现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三载的美好学生时光，可小逸不知道为什么却听得心惊胆颤，或者说简直是为连芳捏了一把汗。她的紧张不无道理，因为明天站在那舞台上的就将是自己，到时自己面对如此的压力会有连芳表现的一半好吗？

    “小逸，柯佑楠说他还没收到你的伴奏，让我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

    哐----！一声闷锣，舞台上是马家上门提婚，预示着祝英台即将开始的悲惨命运；舞台下是蒋雯雯随口的那么一说，小逸的心里炸开了一道晴天霹雳。

    “雯雯，不好意思我我我……我得出去一下……”

    “哎你干嘛去？喂？喂！……”

    “抱歉借过……对不起，过去一下……”

    昏暗的观众席中，小逸跌跌撞撞地执意出去，给正在为祝英台的命运唏嘘不已的观众们制造了不大不小的影响。

    观众席中的sao动，连芳从舞台上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有观众离场？！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天呐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演奏的水平太“业余”，观众听不下去了？不……不会的吧……我可是专业的啊！一定是她自己的原因，对，一定与我无关的……不要受影响，加油连芳，你很棒！

    一番加油打气之后，连芳终于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谱！

    ……伴奏进行到哪里了？我的个神呐！

    ……一个声音开始在连芳的脑海里大声地放肆：“这是舞台事故！……舞台事故……事故……”

    浑身的力气就好像突然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连芳再也爬不出恐慌的漩涡。

    “……各位观众，今天的音乐会到此结束，感谢欣赏。明天的同一时刻，我们在这里期待与您再次相约新生音乐会的第8场，再见！”

    演出季的宣传曲响起，袁艺赶紧上台救场。大幕拉上的时候，连芳还愣在台上，脑袋里空空如也，唯一嘟囔着的两句话：“新生音乐会，完了……”，“查小逸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