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一百份一百分
今天是联盟考试的第二天，我很少在政治考试结束之后，其他科目考试没结束之前去教室，因为只要我去了教室，只要他们看见了我，就会追着我要答案。 我不希望他们在这个时候对答案，是因为老师也曾经是学生，我太清楚对完答案之后，除非考得特别好，否则都会翻来覆去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最后几分钟脑子发热去改某道题的答案，为什么那道大题当时就没想到这个点，又为什么审题的时候要想那么多最后导致离题了。 然后循环往复地自责不甘和懊恼，最后只会影响下一门考试的心态以及接下来的复习效率，总之，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刻意地避着他们，但因为今天晚上排了晚自习，最后还是不得不去教室，直面他们。 意料之中，我一进教室，萌萌跟禾真就一前一后，拿着试卷上来，挤眉弄眼地要求：“老师，我们要对答案。” 我吓得赶紧把答案往书堆里塞了塞，打发她们说：“明天再对，先复习英语。” 羽绒就坐在正对着讲台桌的第一排，听见“对答案”三个字，以最快的速度扯着试卷就从座位窜到我旁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把萌萌挤到了一边，然后得意地咧着嘴说：“我也要对我也要对。”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藏在书堆里露出一角的答案，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眼疾手快地直接动手扯出来，然后就对上了。 萌萌跟禾真见状，不约而同也加入其中，然后下面的西西、加一，这些平时认真努力的女生也开始蠢蠢欲动。 其实只要安安静静地对答案，心平气和地对待结果，这答案对了也就对了，但他们一对答案，就容易情绪激动，大喜大悲，或骂骂咧咧这题怎么错了，或大喊大叫这题竟然蒙对了，几家欢乐几家，然后愁场面一度混乱一度失控。 我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怎么维持纪律，他们都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安静下来，所以我说：“现在谁有空？上来帮我干活。” 这个办法倒是很奏效，很快大家就安静下来，开始像模像样地埋头读英语，毕竟比起干活，他们更喜欢坐在座位上放空。 只有羽绒举起手说：“我有空，反正我也不需要复习英语。” 对答案的过程中，羽绒一直在欢呼，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考得很好，但至少应该不差，所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复习英语，跟对了政治答案，大概无关。 当然，也不是因为他的英语有多好，才不需要复习，而是实在太差了，复习了，大概也不能好很多。 夜跑那天，跑完三圈送他回宿舍的路上，羽绒有点悲伤地告诉我：“芝之，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英语，我是很有信心上好点的本科的。” 其实这些年，我遇见过很多因为英语焦头烂额痛不欲生的学生，其他科目都不错，就是英语基础实在太差，偏科严重，所以成绩一直上不去。 好在，现在新高考改革了，那些跟英语情深缘浅的学生，终于可以不用在一颗树上吊死了，他们可以通过考其他的小语种，来代替英语。 但可惜的是，羽绒大概已经失去了那样的机会，因为他已经高三了，考小语种需要从头开始学，他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跟他说：“都学了那么多年英语了，总比从头开始学小语种好，再找找方法，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别丧，否则好运气会跑。” 他摇摇头苦笑着说：“哪天？我都快不抱希望了。” 我不是英语老师，在英语这件事上帮不了他，也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而且我的英语也很差，大学六级考了6次，最后也没考过，特别丢脸也挺绝望，所以我理解他。 那种一个个英语字母在眼前跳来跳去，但就是不进脑子的感觉，我感同身受。 所以我说：“那要不，我们先休息一节课，下节课再看。”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把英语书关上，抬眼望着我问：“不是说干活吗？怎么变成休息了？那太好了。” 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让他上来坐在我旁边，然后跟他说：“是干活也是休息。” 他忽然来了兴趣，看着我亮起来的电脑屏幕，瞪大小眼睛问我：“玩游戏吗？” 我打开改卷的页面，登上账号密码说：“当我的教学小秘书，改卷。” 他赶紧摆摆手说：“不不不，这我干不了，我不行，万一给别人改错了，这多不好啊。” 我当然不能真的放手让他改卷，改卷是件严谨的事，要对每一张卷子背后的每一个学生负责的。 我让他改卷，也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帮我改多少卷子，我只是，想教他怎么评分。 因为学会评分之后，对采分点有感觉了，对答案的把控也会更好，对今后的答题会很有帮助。 既然他暂时不想学英语，但时间也不能浪费，那就学习改卷吧。 我鼓励他说：“没事的，你放心大胆地改，我看着，改得不对，我会提醒你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羽绒上手很快，打分很精准，每张卷子的评分几乎都跟我的判断如出一辙，虽然他这道题几乎没有答到点子上，但我想，通过这次改卷，这道题他应该完全掌握了。 然后，在改了几十份之后，他忽然信心满满地跟我说：“芝之，我给你改到一百份吧。” 以他现在的速度改到一百份，最多15分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然后随口说：“那就一百份，希望你明天，英语也能考一百分。” 一百五十分的英语卷子，羽绒的水平，大概是五六十分，如果能拿到一百分，好一点的本科，就不会有很大的问题。 然后他转头对我笑了笑说：“就冲你这句话，给你改到一百五十份。” 我愣了愣，坦白跟他说：“我们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改完这几张，就去复习英语，这样才更有可能考一百分。” 202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