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羊放娃

    单岷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有着黄连字迹的墙皮用短剑给削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放在自己的皮兜子里面，老黄不是个不讲情谊的，他将婶娘的退路也安排好了。

    也包括单岷的，当然是单岷活下来的话。

    李家能够在李广这一代成为大族，出了李家兄弟几人是人中龙凤外，作为当家大妇的少君卢氏也是功不可没，很快就与婶娘达成了协议。

    单岷不知道两个妇人窃窃私语地再说着什么，反正婶娘在面对贵气逼人的卢氏时候，丝毫不落下风，最终在卢氏的愤怒之下，婶娘背着包袱，带着单岷以及几个孩子非常利索地离开了李家。

    单岷并没有依照老黄的嘱咐去找什么里正，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辆商人的马车，装着几个娃娃立刻就出了城门。

    简陋的马车在并不平坦的路上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酒的醉汉，几个孩子享受地顺应车厢的摇动，在里面玩得好不痛快。

    婶娘这个时候才是没有了刚才与李氏少君争辩的那副胆色，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单岷，谁能想到老黄竟然是个太监，婶娘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也是从人牙子那里随意买来的妇人。看着在车厢里面打闹的娃娃，单岷叹了口气，想来这几个娃子也是没人要的穷苦孩子。

    婶娘良善，成纪城里无家可归的几个孩子都在这里了。

    老黄在的时候，婶娘听的都是老黄的话，老黄走了，听惯了话的婶娘自然而然的开始听起了单岷的话。

    就想要一个主心骨，也不问是对是错。

    单岷嘴里叼着一块城里烧饼刘家的白面烧饼，享受着嘴里的麦香，大汉纯粹的面食非常的少见，烧饼刘竟然能做出后世千层饼的味道。

    也可能是千层饼做出了烧饼刘的味道。

    几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很快就饿了，争抢着从单岷的皮兜子里拿出来烧饼，一个个啃的香甜。

    “阿娘，你吃。”最小的一个小丫头非常地乖巧，掰了一半伸手递给婶娘。

    婶娘哪里来的心情吃饭哟，看着坐在车厢外面一心驾车的单岷，心里五味杂陈。

    老黄对自己不错，可是也仅仅是为了演戏而已，所有的不错都是为了欺骗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就是老黄这个名字，自己也是从单岷口中听来的。

    至于绣衣使者，婶娘还清楚地记着当初就是一群有着这样名号的人冲进了自家院子，杀了自己的阿爷阿翁，因为自己的女眷，才能够侥幸逃脱。

    如果当初知道老黄是绣衣使者，自己当初就算是继续当一个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老黄。当老黄让自己像照顾贵人一样照顾黄连的时候，自己其实就已经是可以猜到了。

    黄连也是个好女子，看着车厢外小小但是挺拔的身影，婶娘原本担忧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了一些别的色彩。

    单岷拉扯住了驾着驽马的缰绳，跳下马车观察了一番，总算是到了地方。

    马车停了下来，婶娘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褪去，单岷看着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跳下马车，伸出手来将几个小一些的抱了下来，看见婶娘眼里的担忧，出言安慰道：

    “放心吧婶娘，李家的绣衣使者绝对不止老黄他们几个，我是不想跟绣衣使者再打交道了。”

    在婶娘将一切如实告诉了单岷之后，单岷当机立断，立马离开了李家这个是非之地，没有人喜欢在绣衣使者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婶娘当然也不喜欢，但是她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老黄在知道自己跑了之后派人将自己抓回去，或者是直接杀了，自己死了倒也不怎么要紧，最要紧的还是这些孩子们。

    都是苦命的人，婶娘不想这些孩子也经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张真倒坐在匈奴马上，数着远处骊山上面的树木，等到这些树木不断的从自己视线中溜走，已经快到长安了，单岷怎么也是找到自己说的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张真有些气愤，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家伙，匈奴马不理解主人在发什么疯，胡乱摆动的双腿打得自己肚子疼。这个有房屋，有道路的地方真的不错，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没这么吃过东西，肚子有些胀，被张真这么踢打更是开始痛了起来，打了几个响鼻，打算将张真从身上甩下去，张真早就摸清楚了这头畜生的脾性，知道自己要是坐着，这家伙不会停下来。

    索性从匈奴马身上跳了下来，但是脚步却是往黄连所在的车厢走去，一个小山丘一样的东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与大地接触的时候吓得一向胆大的匈奴马都是缩了缩脑袋。

    车厢里面，看着自己的同伴飞一样的跳下了马车，去找常侍春坨，另一个靠山妇紧张兮兮地看着软软地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惊惧万分。

    怀里的这位可是有着公主封号的贵人，自己虽然受到了春坨的命令限制她的自由，可是当这少女面见了皇帝之后，由于自己一路侍奉的缘故，自己一定会成为少女的奴婢，少女要是有了哪怕一丝差错，自己绝对是成为梁王彭越那样的下场。

    可能比梁王还要不堪。

    壮硕的妇人见过更加可怕，更加残忍的场面，可是仅仅就是怀里少女翻着白眼，嘴里不断说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的样子，让自己感觉这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拔丝红薯，泡椒牛rou，番茄鸡蛋，蚝油生菜，鱼香rou丝，糖醋排骨，干锅鸡，地三鲜，鲫鱼汤，河虾湖虾大龙虾......

    拔丝红薯，泡椒牛rou，番茄鸡蛋，蚝油生菜，鱼香rou丝，糖醋排骨，干锅鸡，地三鲜，鲫鱼汤，河虾湖虾大龙虾......

    ......”

    黄连嘴里的话，对于靠山妇来说，好像就像是魔咒一般，听得她冷汗直流，身上的白衣，颜色开始变得深了起来，身上的汗慢慢地将衣服浸透，就在外面传来了好多脚步声的时候，怀里的少女突然一声大吼。

    “酸菜鱼不要鱼！”

    少女吼完之后，好像是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都抽走了，精致小巧的脸上同样的也是布满了汗珠，随后就是昏死了过去。

    这道声音抽走的，不仅仅是少女身上的力气，好像还连带着抽走了妇人的魂魄一般，让大汉王侯见之色变的靠山妇，竟然是两眼一翻，同样昏死了过去。

    第一个掀开帘子的是老黄，但是尽管他跑的最快，仍旧是没有听见将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搞的昏死过去的那声吼叫。

    老黄很有力气，单手一提，就是将那个壮硕的妇人给扔了出去，赶忙抱起了黄连从马车里出来，现在还不能确定马车内是不是还有着危险。

    另一个靠山妇双膝跪地，两个武太监牢牢地按住她的双臂，另一个武太监的长刀此时此刻正放在妇人的肩头，只要春坨一声令下，这个武太监就会利索的砍掉她的人头。

    按照老黄的安排，这个时候的单岷应该是成为了单家族长，虽然这个单家只有一个人，而且穷的响叮当，而婶娘黄氏呢，就是拥有了老黄留下的遗产，成为李家另类的存在，婶娘口中的有人照顾，单岷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因为其余潜藏在李家的绣衣使者的缘故。

    李家老太爷李尚有个怪癖，那就是非常地喜欢跟老头老太太一起玩乐，少君卢氏轻轻地走到李尚房前，告知了他单岷出走的消息。

    “家里可曾有什么动静？”李尚的房间刚才还是一阵老者们沉重的呼吸声，但当李尚发声之后，屋子里面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卢氏也是知道李家真正的家主是谁，赶忙回到：

    “厨子李三出去了，至今未归。”

    能够听见里面一声叹气的声音，李尚的声音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地虚弱：“从今以后，各个房里不要吃厨房做的饭了。”

    皇帝对于世家大族的防范之心昭然若揭，就算是陇西李氏，还没有达到大汉顶级家族的行列，也是陆陆续续地渗透了进来。

    况且李三为李家做饭，已经快有十余年之久，这让李尚生出淡淡的无力，那个时候，刘彻还不是皇帝啊！

    李三当然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人，毕竟在自己与母亲快要饿死的时候，是皇家给了自己第一口饭吃，所以哪怕是冒着暴露的风险，还是坚定不移地执行着统领的命令。

    不过暴露的风险自己可以承受，当李三追踪着单岷一路下来，看见这处山清水秀，路口坐着一块巨大的灰石，上面写着“东山”二字的时候，李三就知道自己要完了。

    单岷不知道就在自己身后的树林里面是谁，但是他知道里面一定有人，而且一定认识，譬如自己被李家人刚刚遇到，将自己带去的那个护卫，就一定是绣衣使者，整个李家敢跟老黄开玩笑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

    想想李家长子李当户看见老黄时候的那副忌惮的样子，单岷愈发的肯定，将手中的短剑又是慢慢放了回去，单岷也是放下了转身去后面一探究竟的想法，因为自己面前来了一个流着鼻涕的放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