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幕 不同的利刃（二）
竞技场内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又或者是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太过耀目，等大部分人反应过来，艾米丽已经以一个弓步的姿势完成了进攻……只是剑身的末端被另一柄剑的护手牢牢卡住，逼迫她不得不抽身退回安全距离。 “不错的试探。”阿贝托轻松地吹了个口哨。 好家伙，真对着胸口戳啊！楚正凌瞪圆了眼睛，刚想塞口爆米花，却发现连桶都没了。 “我靠！你你你……”楚正凌惊呼，但不是因为爆米花被抢。“你怎么在这？” 索利雅另一侧的费舍尔把头从爆米花桶里拔出来。“有新规定导师不能入场么？” “不是……我是说你之前跑哪去了！”楚正凌心说你还知道自己是导师？说好的会见结果大半天都没个人影儿的。 “去送了个外卖，又和客户谈了点生意。” 面对这回答楚正凌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他又在满嘴跑火车。“你不在，导致他们俩现在打起来了，怎么办？” “年轻人嘛……有点摩擦很正常，中国人不是喜欢说‘不打不相识’么？” “什么年代了？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金庸还是古龙啊？中国还有句老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这不是有个女孩吗？” 楚正凌一时语塞，差点忘了费舍尔的华裔身份，他琢磨半天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只好闷闷地别过头继续盯着场内。 擂台中央，艾米丽举着细剑围绕阿贝托缓缓踱步，坡跟长筒靴敲打地面发出规律的磕响。而后者就大喇喇地站在那里，剑锋朝下，几乎浑身都是破绽。 在任何冷兵器对决中步法都是最重要的一环，顶级的击剑比赛中双方往往需要无数次走位试探，才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完成致胜一击，他的行为毫无疑问是自废武功……但连旁观者都感受到了，即所谓“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很快，艾米丽刺出了第二剑，直指他的后背，但阿贝托在没有回头情况下风sao地扭了一下腰，恰到好处地闪躲过去。 “太慢了。”他用力摇头。“真迂腐啊，是可笑的贵族精神让你无法心安理得背刺么？” 一缕愠怒飘上了艾米丽的眉梢，她强行扭转惯性回身劈砍，剑锋划出巨大的圆弧。 面对这一击阿贝托持剑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用剑尖精准地迎击了剑的中前端——剑身事实上是一条棱形的弹簧钢，击打的位置太靠前就会因为韧性达不到阻拦效果，而太靠后又无法将力量传递给执剑人。 圆弧瞬间被割裂，艾米丽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剧震反噬到她握剑的手腕上，让她险些失去了这唯一的武器。 “就这？这就是你全部的能耐？”阿贝托大笑。“我还以为在玩过家家。” 回应他的只有一串连贯的进攻，二段刺、斜刺、正手劈、反手劈……艾米丽垫步压上，经过一下午稍有冷却的怒火再一次涌上了心间，但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对面的阿贝托一边游刃有余地闪躲或化解着攻击，另一边嘴上还毫不留情。 “……你是在跳交际舞吗？我可不愿意遇到这样差的舞伴。” “……太慢！太慢！你没接受过力量训练么？还是说这就是女人的极限了？” “……这片土地上比你强的年轻人还有多少？难道法兰西曾经的死敌已经衰落到如此境界？” 辛辣的讥讽声不绝于耳，艾米丽感觉到后背像是要灼烧了起来，像她被轻视的骄傲一样疼痛……但她仍然沉默着挥舞细剑，因为尊严不允许她停下。 “我感觉到了，其实你并不喜欢握着剑，和我一样。”阿贝托一记直刺击退她后弯腰把剑杵在地上，两只手搭在上面。 这话给楚正凌听到估计得气死，不喜欢，但拿了全国冠军……Excuseme？这是什么凡尔赛式发言？ “我要成为女式内衣设计师，你呢，你真正想去做的是什么？” “……与你无关。”艾米丽咬紧银牙，冷冷吐出几个单词。 背后的痛感像蛛网一样扩散开来，她察觉到这疼痛来自那个纹身，那朵月白色的蔷薇花。一年多以来，她只对着镜子直视过它一次，就连沐浴的时候都尽量不去碰它……也尽量不去想起那个深处地下的白色实验室，以及赤身裸体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 真幼稚啊，说出来又能怎样……大声说出来可以抛下一切，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吗？可笑。 “咻！” 尖利的破空声惊到了阿贝托的耳膜，凭借丰富经验他敏锐判断出已经来不及招架，当即双腿向后一蹬，整个人如秋风落叶般飘到了擂台一侧。 “动真格的了啊？”阿贝托耸了耸肩。“那我也只能使全力陪你玩玩了。” 在他看来这一刺已经构成了威胁，自然而然地认为女孩之前是有所留手。但艾米丽内心比他要更震动，她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但现在剑变轻了。 她随意挥动了几下，本来就偏小巧的细剑已然轻若无物，行动起来就如同手指的延伸一般。 “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挑战我，明知会输也要用失败维护荣耀？还是觉得我只是电视机里那些空有速度的花架子冠军？如果是后者，那你就错了……”阿贝托甩臂振刀，发出铮铮锐响。“剑这种东西从来都摆脱不了沾血的命运，剑术也不过是杀人的技巧……对于我来说。”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女孩，艾米丽立刻根据感受到的身体变化调节站姿，心神合一，但几次极快的出手却屡屡扑空。 阿贝托看似随意的步伐却如鬼魅一般，在剑锋组成的猎网中潇洒闪过……连费舍尔都来了兴趣，他感受到这个金发年轻人所展现出的走位技巧比其剑术还要高明得多。 这种想法持续到了阿贝托举起细剑为止，一挥之下剑身几乎化作不可见的虚光，巨大的力道直接震开了艾米丽的防守……看来他之前说在玩过家家言论并不夸张。 剑尖在艾米丽门户大开的胸口停顿一瞬，随后就被回过劲来的女孩用剑弹开，阿贝托故伎重演，巧妙地拨走剑身又隐秘地指了下她雪白的脖颈……在观众角度中艾米丽虽然落入下风但还能勉强防护住身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所谓的防御根本是漏洞百出，即便自己已经在努力的加快，但每次都差一点，还差一点…… 对方每进一步，她就要退一步……巨大的压力让艾米丽忍不住喘息，大口地喘息。 然而真正惊讶的是阿贝托，他能明显察觉到女孩每一次的抵抗都强上一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以至于让他一度认为傲慢的伯爵小姐仍未尽全力……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因为他已经数次瞄准了女孩的要害，只要再推进几厘米就能让对方负伤退场，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还耐得住性子，下意识的反应会暴露一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这个向他发起挑战的女孩正在压榨出自己真正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