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楚正凌（一）
“Hasaki！面对疾风吧！” 夜幕降临，全木市某栋老式居民楼内照常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只见少年以狒狒一样的姿势蹲坐在电脑屏幕前，伴随着一声激昂的现场配音，人群中闪电般穿梭的蓝衣武士拔剑使出了一招“狂风绝息斩”。霎时间天地变色鬼神哭嚎，敌军被吓得肝胆俱裂四处逃窜……待尘埃落定之后，只见一袭蓝衣孤立于世，剑刃入鞘，而敌方大将“迅捷斥候”已倒在了绵绵血泊之中…… “Nice！”楚正凌打了个响指，在投降按钮上点击了“同意”。 这是他本局拿下的第一个人头，最终基地水晶爆裂开来，右上角战绩停留在1杀12死1助攻。 “大哥我求你能不能别玩亚索了，我寻思着你平时带妹上分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你把我当成妹子不就行了嘤嘤嘤……” QQ上说话的是一起开黑打游戏的同学，人送外号“胖虎”，在他们系里面也算是一号重量级人物，光想象他扭动220斤的躯体卖萌的样子楚正凌就一阵哆嗦。 “尽力了尽力了，兄弟，对面也很猛啊。”理由颇牵强。 打了三局输了三局，楚正凌也承认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他点开客户端列表，扫了一眼，那个魄罗头像的好友还是一动不动的灰色，离线23小时。 他失望地挠挠头，明明约好了，但已经过了8点整，女生都还没有上线。唯一的安慰是对方上来就会看到他忠心耿耿地守在这里，通常都会惊讶的发来一句“你在啊？”。 “你在啊？” 楚正凌觉得为了这三个字，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听起来好像有点……卑微？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谁一生里没为了某个人卑微过那么几次呢？ . . 又是一年冬天，楚正凌的19岁生日刚好过去了三个月。 在这19年零3个月的短暂时光里，他暗恋过的女生一只手都圈不过来，无奈在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下统统夭折在了萌芽时期。 不过显然献祭初恋这招远比不上《葵花宝典》中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那般有效，高考结束的两个月后，他荣幸的成为了本市某大专的一年级生，计算机专业。 没有人怪楚正凌，确实没有人。在他一岁多的时候爸妈就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听说遗体拼都拼不起来。和他住在一起的爷爷奶奶至今未能理解专科和本科的区别，只有远房姑姑知道以后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序员？怪吃香的啊，附近几个公司争着要，不过听说他们只招秃顶的……” 楚正凌从此开始刻意关注起了自己的发量，还做过好几天噩梦。幸好入学以后高年级的师兄拍胸脯说大可放心，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三十岁之后，到那时咱们也不靠颜值吃饭了不是？ 楚正凌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发愁，如果秃顶是强者的象征，那他还只是个初入新手村的弟弟，用游戏术语来说还要度过漫长“发育期”才能站出来独当一面。 但他感觉有些等不了了。 悠哉悠哉混了这么多年，楚正凌既没有感受过多大压力，也没催生出什么远大抱负，最大爱好差不多就是打打游戏看看动漫，如果不是某人的出现，他真的不介意继续混下去。 可那该死的偏偏出现了又能怎么办呢？ 没人告诉楚正凌该怎么做，就像没人告诉他为什么江言言不上线一样。 电脑屏幕黯淡了下去，映出一张呆滞的脸。江言言是楚正凌私下里的称呼，见面了他只敢学姐长学姐短地叫。 楚正凌初次认识江言言是在肯德基打工的第一天，他正跟在前辈后面学习炸鸡块，江言言从换衣间里面走了出来，还没戴上工作帽，脸上是冷色系淡妆，头发做了棕白相间的挑染，那叫一个风姿绰约……唯一的问题是她梳着丸子头，乍一看像把rou包子放在了脑袋上。 看到这造型楚正凌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但笑到一半又意识到不是场合，硬生生把后半段憋了回去。正在专心致志演示的前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吓得他手一抖把没裹面粉的鸡rou丢进了油锅里。 后来楚正凌知道了江言言和他是同一学校的，比他大一年级，有了这层关系套近乎变得简单多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俩的排班表居然是相同的，这让他对天道酬勤这四个字有了新的理解。 其实楚正凌不是那种对谁都能犯花痴的人，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江言言多棒啊，又漂亮又没有架子，连肯德基工作服都能穿出了潮牌的感觉，喜欢她的人估计能组成一支足球队。面对这样的女生他从来都是抱着远远欣赏的态度，但这一切都在某个下班的雨夜改变了。 那是开学的第四个周末，天气预报晴。所以毫无准备的他推开玻璃门面对着漫天大雨自然是一脸懵逼，江言言钻出来后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伸手把自己雨衣塞到了他手里。 楚正凌当时抱着粉红色雨衣大脑就短路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从未想过这么老套的桥段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特么是反着来的。一枚硕大的爱心从楚正凌头顶飘起，他的身体站在原地目送载着江言言的出租车远去，意识却早已化身一条哈巴狗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这件事对楚正凌的思想产生了巨大冲击，因为这举动怎么看都是在暗示他机会不小。此神奇结论一出他浑身都是干劲，在旁击侧敲下他得知江言言也是个半个网游爱好者，从那以后等学姐上线成了雷打不动的日常，最后就连打游戏本身都变得神圣多了。 . . “我靠，我都洗完澡回来了你还在等？”屏幕亮了起来，他和胖虎的对话框里又多了条消息。 胖虎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但他没见过江言言，所以不担心会说出去。楚正凌看了一眼右下角时间，8点20分，他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别等了，洗洗睡吧，她今晚不会来了。”一个欠揍的熊猫头表情浮了上来。 “我等我的，关你毛事？”楚正凌懒洋洋地回应，胖虎似乎一直对他这份恋情颇有微词，曾经差点被他当做情敌处理。 “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楚正凌给他问懵了，因为今天学校并没有放假。 “平安夜啊平安夜！街上这么热闹看不见？”隔着电脑屏幕好像都能看到胖虎痛心疾首的样子。“有对象的吃饭逛街上宾馆，单身的拎着礼物满世界找目标。哪个女生会浪费青春搁这陪你打游戏呐？” 楚正凌傻掉了……不对应该是恍然大悟。 尼玛……真是“穷玩车，富玩表，二逼青年玩电脑”啊，搞半天别人早就在外面各种潇洒各种浪，只有他傻乎乎地守在电脑前等人上线……活该被当鸽子放。 他呆呆看着屏幕，觉得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骨头都软了下去。 不过想想，像他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么，一点浪漫细胞没有，别说礼物了连节日都记不住……就算记住也没用，他最多摆出一副三好学弟的面孔给对方送个苹果什么的，自卑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可谁都会喜欢烟花啊，炸开的瞬间是那么温暖，连老鼠也会迷住吧……外面又下雨了么，这么冷……江言言，和谁在一起呢？ 楚正凌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