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猛虎蔷薇(二)
学院北侧阁楼,画面再度回到院长办公室。 邓普斯拿着一张入学申请表看着窗外,申请表上贴着索利雅的照片,她在照这张相的时候抿着嘴唇,表情不像个新生,倒像个身负重任的外交人员,相比较昨晚竞技场内的少女来说呈现得是另一种距离美。不过这都是洋溢着荷尔蒙的男生该关心的重点了,他在第二眼就发现了申请表的异样。 “伊尔玛达乐·维尔塔宁(Ilmatar·Virtanen)?”邓普斯皱眉,姓名栏写的并不是“索利雅”,而是个相对陌生的名字。 “那是她的真名。”阿尔伯特递给他一杯红茶,然后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出生那一刻就被赋予的。” “伊尔玛达乐……这可是芬兰神话中‘天上女神’的名字。”邓普斯赞叹着放下申请表。“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你要弄清楚一点,不是我找你来,是校董会。”阿尔伯特把笔记本屏幕移对着他。“如果是我的请求,恐怕你早就在飞往波托菲诺的航班上发邮件对我说‘抱歉’了。” 邓普斯想了想,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 “圣诞节过后学院会聘请更多的教授,也会招收更多的学生,校董会希望教务处做好准备。” “就这?”邓普斯一愣。“你的表情让我以为学院将要对整个‘麻瓜世界’开放了。” “更多可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教务人员,数量多得可能把一些普通教授挤回到他们原本的三一学院去。” “那群老东西准备把学院做大了以后到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炒股票?” “存在这方面的可能,但并非主要原因。校董会想要召回世界各地的‘执行人’,让他们回到学院担任职务。”阿尔伯特盯着他。“这个建议是我提出的,并且最终通过了。” 邓普斯“唰”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疯了?你知道这些年有多少‘执行人’被混在毕业生里派出去?一个小型旅游团还是一个整编师?” “我无权知道,你也是。别着急,你应该先看看这个。”阿尔伯特慢腾腾地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凌晨发来的加密报告,除了文字叙述之外还有3张照片。邓普斯俯下身去,忽然觉得心脏一紧。 . . “昨天24小时内,美国境内共有三座教堂发生重大事故,死者为三人,地理位置分别在加尼福尼亚州、俄亥俄州还有纽约,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 报告中的照片被放到最大,第一张是被烧毁的教堂废墟,难以置信的是连石制建筑都烧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有烧毁前图片他还真看不出来,但灰烬中却有个仍维持爬行姿势的枯骨,似乎先前就遭受了重创但并未失去意识,直到被浓烟和烈焰夺去性命。 第二张死者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了教堂的祭坛前,造型和著名画家达·芬奇创作的《维特鲁威人》完全一致,整个画面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甚至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第三张是一位裸露上半身的老人,块块分明的胸肌和腹肌被斜着切开,从伤口就能判断出那把凶器快到了极致,皮肤在被割开的瞬间又黏了回去,也许过了数分钟才有血从裂口处渗出,在地上淌成一朵赤红色的玫瑰。 虽然从冷战开始,学院就和这群美国佬不太合得来,但如此这样悲惨的景象,邓普斯还是默默在胸口画了十字。 “美国各州警方暂将其定为手段特殊的一级谋杀案,但我们的调查员介入以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阿尔伯特把报告结尾圈了出来。“美国和中国是唯二没有我们势力涉足的国家,但我们与美国新教会是合作关系。从他们给的情报中得知死者均是背负波象体的‘神选者’,但现在在他们身上却检测不出来任何‘波象体’存在过的痕迹。” 邓普斯缓缓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是……” “他们被剥夺了‘神格’,或者说被‘堕天’了。”阿尔伯特翻开黑色封面的圣经。“启示录上记载‘有一条大红龙,七头十角,七个头上戴着七个冠冕,它的尾巴拖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了地上……” “……在天上就有了争战,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龙争战,龙也同他的使者去争战。并没有得胜,天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地方……”邓普斯端起茶杯,沉吟许久。“一夜损失了三名核心人员,不少人都快吓疯了吧?而且除了‘神选者’之外普通人连个受伤的都没有,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难道他们在动手之前就破解了教会最高机密‘小约翰的述灵册’?” “我们没有赌的资格,如果他们真的破解了名册,那么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执行人’就是待宰的羔羊。”阿尔伯特说。“在未出现损失前召回执行人是最佳选择,只有这座学院是绝对安全的,因为‘她’在这里。” “收到了,就这样吧,我和薇薇安约好了晚餐之前到家。”邓普斯合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别忘了从那帮老家伙嘴里抠出更多经费给我。” . . “先别急着走,还有一件事。”阿尔伯特叫住了他。“联系几位在度假的‘监察者’,我们在互联网上遇到了点小麻烦。” “这不还是你有事要找我?”邓普斯只得坐下来。“又出什么乱子了?” “有学生违例把昨晚竞技场内的战斗全程录下来上传了YouTube,视频短短14小时就收获了400万次播放量和6万条评论,一跃成为了热度榜首。” “有必要麻烦‘监察者’么,直接让学生删除原视频不就行了?” “网络上已经引起了超高的热度,原视频经过数十次转载后甚至出现在了TikTok、Bilibili等中国的视频网站上。”阿尔伯特摇了摇头。“立刻让‘监察者’调配一万个以上活跃账号到评论区‘辟谣’,直到让大众舆论认为视频是加了特效的舞台剧为止。如果任由事情发酵,不止学院的隐蔽性变弱,连索利雅去中国的行程也可能受影响。”
“索利雅?去中国?”邓普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可不是‘执行人’,她是一年级新生。” “她是什么并不重要。”阿尔伯特摊了摊手。“你知道昨夜过后学生们都称她什么吗?‘与神相似’或者‘红发的大君’……而这些称号只属于传说中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作为我们的‘天使长’她自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邓普斯手一抖,红茶泼洒了出来。 “但她压根不是什么天使长……她连‘神选者’都不是!”邓普斯一边擦拭桌面一边压低声音。“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但那和她成为领袖没有关系。” “难道你忘了四年前的教训了吗?”他简直怒不可遏。“如果没有那几个优秀的学生强行自爆了‘波象体’,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那场浩劫中!” 他如此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学院至今只敢对所有学生隐瞒这一真相,他们俩作为亲历者,更应该清楚‘神选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而现在阿尔伯特居然真的准备把一个普通人推到台面上来,去充当什么领袖。 “我当然不会忘,我只会比你记得更清楚。”阿尔伯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四年前的事件在那里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到哪他都不得不带着那根伸缩手杖。 “领袖是最强者,这是一个思维误区,”阿尔伯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这场战争注定极为漫长,所以我们现在不仅需要强者,更需要一个标准。” 邓普斯紧皱眉头看着他。 “我们需要一位意志坚强的领袖,她也许不会在最后关头成为救世主,但她的行为就是标杆,她的出现会鼓舞斗志。”阿尔伯特神情肃穆。“我相信昨晚在一旁观赛的你已经对索利雅有所了解……她是从地狱归来的人,她的意志坚如钢铁。” “或许你说得没错……”邓普斯忽然像老了好几岁。“但你考虑过索利雅么?她在16岁那年眼睁睁看着五个挚爱亲朋死在自己面前,又经历过4年非人般的训练才回到了这里,而你却把如此沉重的负担放在她身上……她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件工具。” “时代变了,我的老朋友。”阿尔伯特冷冷地说。“上一个千禧年已经远去,深渊的大门再度开启。如果想要保护所珍视的一切,每个人都必须成为工具,包括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