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儿问路
惊蛰刚过，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条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官道上，有行人神色匆匆。 有人衣着单薄，被风一吹，不由得伸手裹紧衣物，嘴里还要念叨一句：“狗日的倒春寒！” 人群中，有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二人衣衫褴褛，好些地方的补丁一层盖一层，还是遮不住冻得有些发红的皮肤。 这二人，是两个乞丐。 老乞丐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前方。 那边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城。 “年景啊，前面就是红烛镇了。咱们过去，运气好的话，能混上一顿羊rou火锅吃吃。”老乞丐说道。 小乞丐闻声抬头，他额头上有一块印记，仿佛受过黥刑。 “老方，你又在吹牛皮！” 他很好的将对羊rou火锅的期待隐藏。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的是一队骑士，皆是爽利着装，身手敏捷，看起来像是闯荡江湖的绿林好汉。 几匹高头大马神骏非凡，迎着细雨划出一道道健美身线。 “都是好马啊。”老乞丐嘀咕了一句。 小乞丐回头，还没站定，那队人马已经到了近前。 马蹄踩踏，地面积水的泥坑就成了一个个炸弹，溅起一滩泥浆。 小乞丐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泥。 本来就有些寒冷的天气，再这么来一下，小乞丐顿时打起了摆子。 马上众人头也没回，策马狂奔。 老乞丐伸手帮小乞丐清理身上的泥污，朝着那群人的背影念道：“奔丧呢？” 小乞丐抿着嘴，没有说话。 “顺者昌，逆者亡，暗卫一出血茫茫。” 老乞丐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众人此行目的地，是一座边陲小镇，名曰红烛。 红烛镇，地处大魏与翼赵边关，久见战乱却又从来没被战火波及过。 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是曾经的大魏战神，忠亲王魏元生所建。 如今，虽然战神已故，但是红烛镇依旧超然。 城门，说不上恢宏，甚至是有些破旧的。门口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人与桌与椅，都饱经风霜。 一队骑士列阵城门，领头那人策马上前，嘴里说道：“开门！” 老人抬头，略显浑浊的眸子撇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问道：“来者何人？” 骑士神色倨傲，胯下骏马迈步向前，马头居高临下，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这是规矩。”老人面带讥笑。 骑士甩出一道令牌，缓缓说道：“我等奉慕容文心大统领之命，前来捉拿要犯！” “暗卫？看家犬罢了。”老人语气嘲讽。 骑士怒发冲冠，手中马鞭扬起，就要给老人一个教训。 突然，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骑士立马如坠冰窟，身上汗毛倒竖。 他再不敢有丝毫不敬，挥手入城。 身后众人立刻跟上，动作整齐划一。 老人倒是没再阻拦，只是在桌上账本上写了几笔。 许久，一老一少两个乞丐来到老人这边。 老乞丐笑着，有些合不拢嘴。 守门老人下意识起身，嘴里却只说出一句：“来者何人？” 老乞丐伸手推了小乞丐一把，说道：“问你呢，来者何人？” 小乞丐上前，说道：“魏年景，老方。” 守门老人脸上神情波动只有一瞬间，此刻已经恢复古井不波的状态，提笔写下二人名讳。 “年景，走，咱们进城！”老乞丐笑呵呵地道。 二人远去，守门老人手一抬，写有二人名字那张纸便被撕下。随后，一缕火苗凭空出现，将其焚烧。 随着灰烬散落，老人浑浊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只听他低声呢喃道：“忠亲王……” 红烛镇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除了是忠亲王所建之外，也是因为这里是一座独立于战火之外的，温柔乡。 魏赵连年征战，边关死人无数。行伍之中，又多为血气方刚的男儿。时间久了，便生事端。 当年，为了防止这类事情出现。忠亲王请旨，从各地青楼抽调，再加上被发放教坊司的官家子，凑成了这么一座风月之镇。 只不过，这里多兵丁，少文人，风花雪月的趣闻很少，白花花的银子很多，让那些姐儿又爱又恨。 刚一进城，老乞丐的眼睛就看得花了。一条大街，两旁皆是红妆阁楼，上面莺莺燕燕含情脉脉，摄魄勾魂。 老乞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头都快摇成了拨浪鼓。 “年景啊，我们这可是来了好地方啊！” “你看这家，身姿婀娜，娉娉袅袅，纤纤玉手能勾魂呐。” “再看那边，描红画翠，好似画中人。” “我最钟意的还是这边，有高人说过，女子低头不见脚，便是人间绝色！” 老乞丐一脸兴奋。 小乞丐冷不丁地抬头，说道：“所以你不是我爹！” 老乞丐神色尴尬，举起的手仿佛定在空中，愣了好半天才收回。 “你要这样讲话，就没意思了啊。”老乞丐嘟囔一声。 小乞丐不闻不问，径直向前。 此时，之前那队骑士落座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 酒楼处处红漆，独独烛台上用的，是白烛。 众人兵器横放，满桌鬼头刀。 店小二已经吓得躲进后堂，不敢出来。 只有大腹便便的掌柜对此见怪不怪，给众人端来酒楼招牌大菜。 那领头骑士突然对掌柜说道：“周掌柜，慕容统领让我向你们老板问好。” 周掌柜呵呵一笑，说道：“我会把话带到。” 随后，几人开始大快朵颐。 突然，门口出现一个瘦小身影，那人穿着破烂，额头上似乎还有一个黥刑印记。 小乞丐身后，老乞丐老神在在，看着酒楼陈设指指点点。 周掌柜看到二人，神情凝重，伸手入袖，捏碎了一个物件。 小乞丐抬腿，直直地朝着一众骑士所在走去。 众人十分警惕，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武器。 “你是何人？” 领头骑士说道。 “我问个路。” 小乞丐靠得更近了。 “问路，你找错人了，我们也是初次来此。” 领头骑士说着，拔刀半寸，寒光乍现。 小乞丐仿佛没看到刀光，咧嘴笑道：“问的就是你们！” “诸位爷，黄泉路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