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角落
“回来啦，考得怎么样？”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性，围裙之下是白天上班买来得及换的工作装。 房间里没有壁纸，也没有挂饰，墙上光秃秃的，除了几个必要的家具，什么也没有，可以说，是简洁式房间。 也可以说，这个家庭，不是那么富裕。 但无论是洁白的墙壁还是光滑的地板，全都一尘不染，这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 在温馨的灯光下，整个房间像是冬天的壁炉一样温暖。这里是家，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家。 这里是避风港，是周正阳的舒适圈。 “还可以，和平常发挥差不多。”周正阳说着，把钥匙撂在鞋柜旁边的架子之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晚饭吃什么？”周正阳问。 他侧着身子伸手，把漆黑的夜色关在门外。使这个家看起来更显温馨。 “你每次都这样说，这可是高考，怎么还是稀松平常的。”文雪撇了撇嘴。又马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在烟煴中像一个仙子。 不同的是，仙子不会穿围裙。 “今天炖了排骨。” 文雪笑着，歪过脑袋看着他，像一只眯眼的白猫。她把汤和rou舀进盆里，伸手去抓隔热手套。 “这么破天荒？”周正阳把书包一扔。 又拿出手机同时坐在椅子上。“发工资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文雪端着瓷盆过来，上面腾腾的冒着热气。 文雪把瓷盆放在桌子的木质垫片上，瓷盆里，白花花的软骨和已经失去了厚重色泽的炖瘦rou搭在已经炖得发白的骨头上，像一群难兄难弟的样子。 白玉一般的油脂漂浮在汤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金汤玉液也不过如此。 “还有我做的酸辣大白菜。”文雪又端过来一个盘子。放在桌子上。。 。。。。。。 桌上摆上了一菜一汤，以及两个装满米饭的碗。和桌子一比，显得有点寒酸。 “好丰盛，吃的完吗。”周正阳问道。盯着眼前的菜拿了筷子。 文雪脱了围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把掉下来的袖子挽回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rou给周正阳。 “应该吧，吃不完可以剩嘛。” 文雪说着，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排骨，吃了一口米饭。 “今天我出考场的时候，看见有好多人给学生送花。”周正阳说了一句。 “你也想要”文雪看着周正阳，笑眯眯的。“还是想说，别人都有人接，但是我没接你。领导不给假嘛，我也没办法。” “不，又不是小孩了。”周正阳看着文雪说。 “大学怎么说，有希望吗？”文雪看着给自己夹菜的周正阳问道。 “不知道，一般般吧，能答的都答上了。”周正阳说着笑了一下。 文雪细细地撕咬着排骨上的rou。“没事，按你平常的成绩上个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不行就上大专嘛。实在不行那就复读一年。别担心。” “不复读了，一次就行了，不想再回去折磨，无所谓。”周正阳摆摆手，把筷子上的油滴到了自己身上。“大专就算了，性价比太低，要是没考上我就出去创业。” “你看你，多不小心。一会脱下来我给你洗了，你看多脏。”文雪撇了撇嘴了，“天天就会画大饼，你除了学习可是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出去不怕别人把你卖了？” “还有啊，”文雪说起劲了，放下了筷子。“你知道现在学历有多重要么，大专也行啊，你这拿个高中毕业证，去外面谁要你？” “哦。”周正阳抬起头来，看着文雪。“但是考完了” “也是。”文雪眼睛转了转，又拿起了筷子。扒拉了一口饭。然后又看向周正阳。“那你这个暑假准备干啥，考驾照还是打工。” “其实我想瘫着。”周正阳说，“大概率打工吧，贴补贴补家用。或者留着当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也行。” “好！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太欣慰了。可莫要像过年那样瘫着了。”文雪笑着说。 “不会了，不会了。”周正阳腼腆地笑了笑。但是暗地里，瞟了一眼后面那个包。 文雪没有注意到周正阳的小动作，照旧的吃着饭。 “对了，今天房东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文雪顿了一下，接着说“房东说房租不能拖了，但是我工资还有两个星期才发。” “房东不给宽限了吗？”周正阳问道。 “房东说有急用，他也很着急。”文雪依旧那样善解人意。 “借口罢了，其实就是我们每个月都晚交，房东不想这样才找的借口。”周正阳扒了一口饭，糊弄着说。 “你怎么这么说——虽然也有可能。”文雪想了想。往碗里舀了勺汤。“你喝不喝？” “我自己来吧。”周正阳说着，伸手拿汤勺。 “热不热，开风扇吗？”文雪问了一句。用手撩了撩头发。 周正阳说：“省点钱吧，不至于。还有你能不能和我妈一样啥也想着照顾我。怪别扭的，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噢，知道了，但你今年才十九。”文雪乐道。 “成年了。”周正阳扶着额头。把小勺子里的汤送进嘴里。 。。。。。。 外面的天依旧那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云，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只有附近楼的居民喝酒的声音以及楼下广场聊天的老人和妇女说明这里并不是一片死寂，还有着可以捕捉到的人味儿。 今天的晚上很黑。 “你洗碗吗？”文雪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周正阳。 “不想洗。”周正阳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可你刚刚还说不瘫着了。”文雪走了一步出来看着周正阳。 “这，，可我才刚考完试，累，瘫一晚上不行吗？”周正阳难受，放下手机闭上眼。 “以大见小懂不懂？”文雪叉腰，看起来很高挑。 “哎呀，洗洗洗，现在就洗。。”周正阳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往厨房走，接过文雪手里的海绵。 。。。。。。 在沙发上，两个人靠在一起，各自刷着自己的手机。 像大部分家庭一样。 “啊，周正阳，你快看这个。”文雪拿过手机来，伸到周正阳脸前面。 嗯？周正阳以为有什么大事。而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恐怖游戏视频，不过视频里的配音改成了一个抽象视频博主的没素质语录，好像是叫什么手黑哥神鹰来着，视频里一直在溜鬼然后配上骂骂咧咧的配音“你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你真妹见过黑社会啊！”。。。显得十分魔性。 ？？？？？ 文雪在旁边咯咯咯地笑。 有那么好笑吗？周正阳歪了歪头“你尬不尬得慌？” “哎呀。”文雪打了周正阳一拳，“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儿？”然后又伸过头去看周正阳的手机。 但周正阳的手机上，是一位成功人士在讲成功学。 “你不会觉得这个有用吧？”文雪笑着说，“这都是用视频软件的创作激励噶韭菜的。” “没，我就看一眼。”周正阳有点尴尬。 “这么想挣钱啊，别着急嘛，我还能养你一段时间，慢慢来。”文雪笑着安慰道。 。。。。。。 在高考完之后，学生们的心绪各不相同，有的开心，有的为自己的考试成绩担忧担心上大专还是大学，有的想尝试进入社会挣点外快，有的想考个驾照，有的选择健身，在健身房挥洒汗水。 但无一例外，都是对未来的展望与期待。 夜幕之下，有的家庭里，父亲与儿子喝着啤酒，吃着烧烤，聊暑假的打算，母亲在一旁笑着，听着爷俩的话，感到充实和满足。 有的家庭里，爸爸抱着年幼的meimei，哥哥坐在小凳子上，电视上放着经久不衰的节目，mama端出来香喷喷的饺子表示庆祝。 有的家庭，即使不富裕也会下一次馆子，为高考完的孩子接风洗尘。在小小的桌子上，大家觥筹交错。 家人为孩子高考而高兴着，并不是因为孩子考上得好大学，而是因为自己能够陪孩子走过这一人生重要阶段而感到开心与充实。 单身家庭，单亲家庭，残缺家庭，核心家庭，隔代家庭，主干家庭，联合家庭，丁客家庭。。。。。 每一个家庭，都是世界上的一个角落。 千千万万个角落构成了这个世界。 但高考结束了，话题也会在不久后随着人们欣喜感的消失而褪去。 所有人都会迎来不可知的人生， 而这种不可知，也正是人生的魅力。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不可知代表着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 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