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第 260 章 同窗情谊(十)
慕容彻自从那一年在云水关战败被俘,此卷入权力漩涡,几年来,数经危难,屡见宫变。【】 看了这许多事,便是个白痴也能看出些门道了。 他能够明白jian贼话里的意思。如果真是鸿昭要杀他,那么确实不用化简为繁,到营外乱搞。 拜jian贼所赐,昔日的金吾将军早被革职,如今的他虽有富贵,却无功名。作为帝国的兵士,只要他入营当值,衣食住行,一举一动都在将军们的管控下。 他豢养的那些蚩尤家臣不能跟随军,时时襄助。一旦摄政要他三更死,只怕无人敢留到五更。 要杀他的人虽有势力,爪牙却尚不能深入鸿昭的军队,所以才会有那一次次“意外”。 要杀他的到底是东夷士族,还是北乾权贵 少年碧眼之露出惶惑,努力控制情绪,不去看那一边装腔作势的妖女。 鸿昭放下茶碗,微笑着继续闲扯“你好像肥了些嘛,原来还跟猢狲似的,现在到有点人样了。” “我心坦荡,自然饮食如常。” 少年口气仍硬,心却开始发虚。 “你也觉得天牢清净吧你省心,我也省心。” “什么意思” 慕容彻脸露出疑惑。 鸿昭收起笑,冷冷望着少年“她再三拜托,要我保全你。我却没有工夫腾出手来照顾个不识抬举的小蛮子。你的花拳绣腿虽能唬人,却架不住背后冷箭,若不打入诏狱,仍是由着你在外面行走,只怕小蛮子已经变成死蛮子。” “是谁谁让你保全我”慕容彻眉头紧蹙,对着鸿昭铁青的脸色默了片刻,碧眼之突现一丝光彩,“难道是她” 鸿摄政撇撇嘴,睨着面露惊喜的慕容,仿佛少年已经变成一条讨厌的癞皮狗。 鸿昭觉得婆娘没有看走眼,慕容彻大概真会是个人才,韬武略先不算,至少在惹他生气这件事,是少有敌手的。 摄政不悦,欲待教训少年,猛又发现自己此刻竟真如某位“小姨”所说的“像只疯狗一样,脑袋有病,总是和毛孩子置气”。 “小姨”不在,姨夫立威也没意思,白担了“脑袋有病”,“疯狗乱咬”的恶名,摄政便咽下闲气,自顾吃茶。 可是慕容彻听见提了“小姨”,哪里能够放过 两年的磨难让他懂得了一个道理天下之大,只有一人能够改变他的命运。那是把他从战俘堆里挑出来的当朝天子。 他复归对面席坐下,逼视鸿昭,情绪激动。 “她在何处我有冤情,要禀奏天听。” “冤情”摄政放下茶碗,冷冷一笑,“你他娘的倒还有冤了冤从何来,说与我听听。” “我” 少年语塞,面露难色。 摄政扭头对攸宁道“夫人,你也来帮忙猜猜,这个小子,他有什么冤” 攸宁见鸿昭终于发难,不由一惊,垂目望着茶汤,装聋作哑。 鸿昭却凑近了娇娘,十分亲密,絮絮叨叨“哦,夫人,你刚才大概没听懂,你看,事情是这样的,这小子招惹了仇家,定要杀他。可他已经是条丧家狗,手下那些乌合之众也都不像样,他若活着,还能坏了谁的事我实在想不通,你给为夫参谋参谋,猜一猜他招惹的那个仇家会是谁” 攸宁的脸色终于灰死,她看见对面那双闪烁不定的碧眼,暗吸一口气。 原来小yin贼也在猜疑他。 她抬起头,绝美的脸绽开温婉的笑“夫君,此皆军国政务。妾乃一介妇人,非是帐下参军,只知严守内堂,勤修女德,并不懂得这些分外事。妾身有不适,请求” “哦,夫人不适,哎呀,是我不好。险些动了胎气。”鸿昭殷勤地为她续茶水,挤出柔情蜜意的语调道,“好夫人,只消再等半盏茶,为夫立刻审完,要走的。” 鸿昭没有给她开溜的机会,攸宁心里暗骂,却见那一边慕容仍在直勾勾望着摄政夫妻的“恩爱”,她的嘴角到底不自然地抽动了一记。 “夫人”鸿昭笑得愈发诡谲,“可是有其他为难” 攸宁只得摇头微笑。 “无有为难。夫君费心。” 鸿昭困住了攸宁,便又回头去审慕容,他笑眯眯从几摆放的锦盒里取出一本册子,摊到小蛮子面前。 “慕容彻,我知道你在怨什么。你并不觉得诏狱是好地方,若不是我们多事,慕容王子,哦,不对,是茶商穆宁已经在海外仙岛逍遥度日了。” 慕容彻见到这一本册子,惊骇非常“你你是如何得到” “呵,你也真够有趣。竟然去鬼市求购紫宸王船的席位想要改头换面,金蝉脱壳。你可知这王船是谁的买卖” “难道是你” “我”鸿昭咽了口茶,一脸嘲弄,“哎呀,我能有这样大的能耐” 这一回,慕容糊涂了,攸宁却听懂了。 原来这个小yin‖贼想要开溜。他病急乱投医,竟学起市井游侠,走的江湖野路,找天官冢宰。可他并不知道,天官冢宰是当朝荀相,他的授业恩师。 攸宁暗自冷笑。 冷笑之后,又添疑虑。不对。既然是荀朗接手此事,鸿昭又如何能得到王船名册难道荀相竟会马虎到这种地步,由着鸿党混入了九野核心 “我问你,你买的席位一共两个。过所书记的是一男一女,茶商穆宁是你,其妻安氏又是谁谁能让你不惜铤而走险,身败名裂也要与她双宿双飞” 鸿昭继续发问,这一问却叫攸宁疑惑了。 慕容季明要带谁跑路 抬头望见少年死死咬牙,碧眼灼灼的模样。 她猛然想起,那一夜,离山台城,少年曾对她说过的话“跟我走吧。” 难道 难道 攸宁觉得自己一定疯了,才会有这样的猜测,才会有那一股暖流抑制不住地从心口涌来,堵得她呼吸发紧。 “你若是说出来,或许还能饶你性命的。” 鸿昭逼得更紧。 沉默继续蔓延。 摄政王站起身缓缓行到少年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陷阱”的这一对野鸳鸯。 慕容彻看不见背后的杀星,夏攸宁却能将鸿昭冷笑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特意请求去幽篁护驾,怕也是因为听了些机密,才要去防备万一。你带刀,确实是为了护卫云君。我捉你,一是奉旨保你性命,二是罚你知情不报。你这趟逃得突然,那食铁兽也疯得蹊跷。内里的隐情我全知道,本要法办,奈何你家亲友定要与你个机会。我想,法理不外乎人情,念你年少,又是被jian人挑唆,可以宽宥。如今只看你能不能老实招认。” 攸宁背后已经出了冷汗,但见少年脸色苍白,微微含笑“你既然都知道,还要我招什么” “你的同谋,那位安氏夫人,究竟是谁” 少年合眼,又一次缄默。 攸宁心如捶鼓,忐忑不安。 鸿昭“呵呵”一笑“也罢。你咬死不认,我便只好去问旁人,夫人,你看” 正当摄政又要向王妃纠缠,底下的少年忽然张开眼,朗声道“是陛下”
“什么” 摄政夫妻二人俱都吃了一惊。 “我爱慕陛下。从遇见她开始一直爱慕。”少年抬起头,扯起一脸桀骜不驯的笑,“我要把她带走。让她做我的女人。我的安氏夫人。” 鸿昭愣了片刻,陡然大笑起来。 “慕容小四,吹牛也是个学问。安是个西北姓氏,今乃是东夷人士,她黑眼乌发的模样如何能充你的外族夫人” 此言一出,慕容彻脸色晦暗,夏攸宁汗湿衣衫。 鸿摄政仍是在笑,星眸却已涌起杀意。 “你年纪虽小,胆子却大。你知道我这人向来脾气不好,没有耐心调教孩子” “她跟你们这些东夷人不一样。她兼爱天下,不把异族看成草芥。”少年死死瞪着鸿昭,语调平静,神色坦然,“我同你说过的,争到最后,总有人要做天子。像你我这样的人搅在里面只能枉送性命。我喜欢今,有她在,或可结束乱世。没有她,不过重开逐鹿。” 鸿昭有些诧异,想少年何曾对他说过这套鬼话。 攸宁却能明白,慕容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龙门之变后,慕容季明曾找攸宁兴师问罪,却照例被奚落戏弄一番。少年恼羞成怒,便又一次狠狠睡了妖女,然后在寒烟翠的合欢榻,他垂头丧气对她说了这番大话。 那时候,攸宁只是觉得好笑。 她知道,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她也知道,他离不开与她rou‖欲交欢的快乐。 可是,此刻,看着少年平静的脸,再一次听他讲这番话时,夏攸宁竟不知道充盈在自己心里,又酸又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看来你的爱还大得很么。你在东夷呆久了,也快成东夷人了,背得这套奉承拍马的官话到很好听。” 摄政笑着摇头,冷冷点评。 少年一双碧眼凝住东皇,缓缓道“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家搜查。我卧榻被褥下藏着一条锦带。那是陛下浴衣的腰封。” 鸿昭一惊,他不曾料到有此意外收获,他脸的笑容陡然散去,剑眉立起,俯身一把揪过少年的衣襟,将他提到近前,喝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虽被他的凶恶吓了一跳,却仍是咬牙死撑,口气挑衅“我本夜夜伴驾,实在要东皇更得圣宠。我将腰封窃来的那一回,陛下正在正在沐浴,那袅娜姿容,实在令我难忘。”他扭头望向已经暴怒的杀星,嘴角挑,努力扯出一脸贱相,“只可惜,我还不曾沾染她的身体,那肌肤真是啊” 杀星终于出手,但听咔嚓一记脆响,少年只觉一阵剧痛,原来是自己的右肩胛骨已被摄政一只大手狠狠捏碎。 完了 慕容彻心一沉。 他这一回,彻底输了。 他再也握不成七星宝刀,建功立业的空想也终于要永远埋葬在这巍巍宫阙之 活该 慕容彻冷冷嘲笑自己。 这,是色迷心窍的代价。 这,是自以为是的报应。 行在长安城里,果然是不能走错一步的。 摄政扔下少年,冷冷道“陛下推行新政,严令废止rou刑。孤却以为严刑峻法最是有效。” ...